雍月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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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获荣宠

派出去打听的小厮回来告与我,静思观是皇家道观,里面修行的姑子大多是从前宫里的贵人,普通百姓是不能踏足的。要想进去拜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持有陛下的密令,或者皇子公主的身份信物。

这事对我来说并不难办,只要找芹儿借一借身份信物即可,只是我异常担心赫哲,正盘算着该何时去联系他的暗卫,绿翘突然神色匆匆地进屋,对我道,“将军不在,听说是去镇国公府上了,尉迟大人也是同他一起的。”

我满腹失望,本想着和大哥商量拉拢莲大人共同对付琴郎阁一事的巨细,现在只得暂缓,“看来,进宫一趟才是赶紧的事儿。”

绿翘忙对我道,“要不你再等等吧?这样子急着进宫……”她停一停,皱着眉没将话说完,只劝解道,“等将军回来和他商量下总归稳妥些。”

我有些烦躁地摇摇头,“来不及了,我要赶紧进宫一趟。”

绿翘对我最近的状态很是担忧,但我什么都不和她说,她问了也是无果,只能静静看着我干着急,我不知道如何安抚她,也难以隐藏我越发焦灼的情绪。

趁着夜色将近的时候,我进宫去见芹儿,灯火阑珊的永乐宫,已经换了个极为老实的掌事宫女,只晓得默默做事,很少话的样子,我便也没记住她的姓名和面容。她与芹儿自然是不亲近的,所以我到的时候,芹儿简直快要憋发了疯。

她几乎是要贴在我怀里,扯着我的衣袖边晃边撒娇道,“靖嘉,你总算是来了,我都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自从春醉被念奴娇调走后,再没人陪我玩了,我每天过得都极其无趣,就盼着你来看看我……”

我无奈地笑,“此前进宫赴宴,散席后已经太晚,实在是没法来看你,况且成婚之日已定,我总来,倒显得我等不及了似的。”

“那才好呢!”她娇俏地笑,“你等不及了,就说明你在意我,喜欢我。”

我仍是微笑,被她拉着尝各种小点心,听她津津有味地和我说幼时趣事。我等了等,便趁机对她道,“你与安德公主是同胞姐妹,怎么不与她亲近呢?”她含笑的脸色僵了僵,稍带嫌恶地对我说,“李芙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最会装可怜,每次都缠着母后陪她,父皇来的时候也只是对她嘘寒问暖,人人都说她懂事,人人都宠着她。”

“可我看,如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只有你啊。”

她饶是得意地说,“自那件事后,李芙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她自己也难逃其咎,父皇表面不说什么,心里自然对她有所疏远了。这宫里如今又只有我和她两个公主,父皇不宠着我宠谁呢。”

那件事!哪件事?上次李晔也对我提及过,可他劝告我不要去调查,如今关系着静思观的暗里玄机,箭在弦上,我不调查也不行了。

“不知是……什么事?”我试探地问。

她却少有地正了神色,不自在地对我笑笑,“没什么,我们说些别的吧,幼时的事隔得太久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呢。”

我紧紧盯着她,她更加不自然地摸摸脸颊,讪讪道,“怎么了……”

“我们即将成为夫妻,便是结发同心,为何你要对我诸多隐瞒呢?”

她慌忙抬起眸来,紧张地看着我道,“不是的,靖嘉你听我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是……是这件事牵连众多,父皇最忌讳别人提起,一旦透露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的心正剧烈跳动着,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她这样说,未免更加期待。

隐藏在寂寂宫墙里的陈旧往事,令宫人甚至皇族都谈之色变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如果你信我,你就告诉我。”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靖嘉,我信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我的眼神渐渐黯了下去,深知逼她无用,只得静静垂下手去,默不作声。芹儿看我面色不善,小心地频频瞄我,在旁踌躇好久,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气氛正尴尬之时,那新换的掌事宫女突然进殿,恭顺道,“公主,陛下听闻驸马来了,邀公主和驸马一同去赏月。”

我不动声色地抬眉,芹儿疑道,“父皇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是不是念婕妤也在?”

“回公主的话,念婕妤确实是与陛下一起的。”

芹儿摆摆手,“知道了,我与驸马随后就到。”

我微扬唇角,念奴娇的消息够快,怕是此行不为赏月,而为看戏。就算在芹儿这里问不到什么,念奴娇也能帮我打听到。

彼时陛下正在朝宗台怡然自得地喝着美酒,欣赏念奴娇一个人的绝妙舞姿,那出尘飘逸的白裙,秀丽无双的面容,和孤寂清透的凉凉月光,都在洗礼着没有了欢声笑语的朝宗台。

一向被用作群臣夜宴的朝宗台,只有陛下和念奴娇两人,显得冷清,却不寂寞。

“婕妤,朕看着你,总觉得你会像嫦娥一样,突然飞到月亮上去。”

念奴娇便停了舞步,淡然道,“贱妾是陛下的人,怎么会飞到月亮上去呢,贱妾惶恐。”

陛下闻言,微微叹了一声,“在宫里,谁和朕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唯有朕的晔儿和芹儿这一双儿女,还能洒脱几分。朕瞧着你姿容仙逸,神清骨秀,本以为你跟朕相处,能有所不同,可你果真如那月宫嫦娥般,对朕过于生分,朕宠着你,你却不肯对朕笑一笑。”

“贱妾能得陛下荣宠,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逾矩半分。”念奴娇低眉道。

“朕从前的宠妃们,都喜欢向朕要东西,只要朕高兴,朕便都送与她们。可是婕妤,你怎么从来都不向朕要东西呢……”

“贱妾要的东西,陛下恐是不能给的。”

“哦?”微醺的陛下闻言抬了抬眼,“不妨说说。”

念奴娇轻轻闭上眼,片刻后冷冷道,“贱妾念氏,恳请陛下还我念家满门清白。”

陛下的眼神变得深邃,突然坐正了身姿,紧盯着她道,“念家?可是从前的校尉念信么?”念奴娇道,“正是。”

月光在朝宗台静静流淌,帝王端坐,美人伏地,彼此间对峙着无言的沉寂。静默片刻后,陛下突然叹了口气,复而松散地倚在座上,手里又把玩起酒杯,随意道,“又是一门冤案啊……朕还给你就是了。”

说得这样轻巧,好似完全不用顾忌什么。是了,一个贪图酒色的昏君,从来都不用顾忌什么,高兴的时候荒唐享乐,不高兴的时候肆意杀戮,反正最后历史记载的寥寥几笔,也就那样。

念奴娇不说话,只轻轻地吞吐着呼吸,她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实现得如此轻而易举。而座上的帝王,第一次让她感觉到由衷的敬畏,这就是权柄,只手即可翻云覆雨的权柄,能够藐视天下所有异议的权柄。

她也想要,或者,想让心里的那个人得到。

我与芹儿到来之时,陛下已携着念奴娇从朝宗台下来,在回万仪殿的路上缓缓行着,我便和芹儿跟随其后。

“靖嘉,朕的芹儿最是黏人,虽然你们婚期将近,按理说不能常常见面,

但在朕这里,没有那些苛责的规矩,你可要多多进宫来陪陪朕的芹儿才好啊。”陛下突然出声对我道。

我忙应声,“诺。”身旁的芹儿半带娇羞地睨我一眼,含笑不语。

陛下又走了几步,忽而猛地驻足,我和芹儿不解,也慌忙停下了脚步,只见陛下“呵”了一声,伸出手遥遥指着天边的月亮,“你们看。”

我忙抬头去看,只见原本勾弦般的弯月缓缓复原,却是如血一样的赤红色。

“咦?月亮怎么变成了红色的?”有宫人一时惊奇,忘了规矩大胆说道。

陛下并没有问责,只沉声道,“这不是红色的月亮,是血月。”

血月,听起来就是个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名字。

随行的诸位宦官宫人都被惊得倒抽冷气,我不由地抚上胸口,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紧紧贴覆于那块不为人知的红月印记。难道这块红月印记,原是血月印记么……

“父皇,可是有妖怪么!”芹儿急道,连同着一向淡漠的念奴娇也忍不住皱了眉,面露深深的担忧。

陛下摇头笑道,“从前曾有人对朕说过,苍穹现血月,是大凶之兆,可动摇国之根本。”这话说得如此严重,令听者都触目惊心,可是陛下仍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父皇,那我们该怎么办!”芹儿急得简直要哭出来。

“别怕,我大夏还未到亡国这一步,血月呈满,是代表有福庇佑,可逃过此劫。”

我握一握拳,将手悄悄垂下,隐忍道,“陛下,臣斗胆问一句,若血月呈弦,是代表什么?”陛下闻言稍稍侧身,回头静静看了我一眼,道,“是天下易主之兆。”

天下易主!怎么会这样!

我将眉头皱得更深,一时心绪紊乱难以思考,只因身上的血月印记正是呈弦之兆。

陛下敛了神色,问身后一随行的小宦官,“朕要立时召高丞相入宫商议国事,秦林呢?”

秦林便是那个妖里妖气,与春醉私通的秦公公。小宦官哆哆嗦嗦着答道,“启禀陛下,秦公公……秦公公他……”

“他怎么了?”陛下不悦道。

旁处的念奴娇不动声色地瞄了那小宦官一眼,小宦官便赶紧答道,“回陛下的话,小的只看见秦公公方才急急忙忙去了附近的小林子,做什么不知道。”

“哼,这秦林鬼鬼祟祟的,想造反么!”

念奴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贱妾的贴身宫女春醉也不见了,莫不是有什么古怪?”陛下闻言,拂了袖道,“朕倒要看看,有什么古怪。”已是冷若冰霜的神色。

一行人便随他往附近的小林子去,我身旁的芹儿满心害怕,不由自主地攀上我胳膊,我忙伸手扶着她,对她温柔示意。

离林子近些的时候,便听见断断续续的呻吟传入耳里。

众人皆是一惊,不敢去看陛下的神色,走在前面的小宦官将手里的宫灯提了提,往前照去,只见春醉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秦公公正拿着麈尾与她行苟且之事,这猛地被光一照,两人都来不及停下。

芹儿见状“哎呀”一声,慌忙别过脸去,躲在我身后不敢出来。随行的一众宫女皆难为情地低了头,几个平日里油里油气的小宦官则不怕死地一边偷瞄一边忍笑。

“放肆!”陛下怒斥一声,秦公公吓得往地上一瘫,春醉也跟着软了下去。

我眯着眼,平静地看着此时不堪入目的场面,在陛下身侧的念奴娇悄悄回眸,对我意味深长地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