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月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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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流言

翌日,晴空万里。遥关的天极其明净,透着纯粹的蓝,许是沙尘不大的缘故,站在空旷的练场上,就只觉得热,没有一丝沉闷,偶有微风徐徐拂面,带来丁点凉意,叫人舒适愉悦。

只是很快我就不高兴了,马大将军巡视新兵过后,就下令让我们扎半个时辰的马步。他在练场附近不时地晃悠,我一刻也不敢松懈。渐渐地,豆大般汗珠开始顺颊而下,衣服的前襟也已汗湿一片,我努力将胳膊抬平,由于酸痛难忍,只好用力握拳,而此时我的双腿也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着,心跟着跳得极快。我紧咬住牙关,好像稍一松懈就会全盘崩溃。

“唐雍月,你是不是坚持不住了?”旁边的陈望星悄悄问我。

我也不敢转头去看他,只得斜了眼使劲去瞄,结果只瞄见了身侧的尉迟晟。于是默默地收回眼光,小声答道,“没有,我还能坚持。”

“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说出来,反正马大将军不在,我又不笑话你。”他又对我道,声音听起来却有些颤抖。

“我真的还能坚持,你别想陷害我,要是等会儿马大将军看到我在休息,我就死定了。”我同样颤抖着回答,身上抽搐的幅度却越来越大。

“你……你知道就好,你一定要坚持,不然我会瞧不起你的……”他声音变得更加微弱,有气无力,听上去很是不对劲。

我犹豫着将身体微微前倾,转过头去看他,此刻他正面色苍白,毫无血气,只有一双发狠的眼睛倔强地盯着前方。

“陈望星,该不会是你坚持不住了吧?”我担心地脱口而出。

他却很不服气,突然大声道,“笑话!我怎么会坚持不住!”说完身形有些摇晃,闭了眼就要往后倒,尉迟晟见状忙伸手从背后顶住他的腰,这才稳了下来。

我只觉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儿,又多向前挪了几步想看看他,不料小腿一阵**,歪了歪就狠栽在地。

尉迟晟和身后的渊俱吓了一跳,忙过来扶我。我狼狈地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却再没什么力气屈腿扎步了。身后忽而传来一阵小声议论,无非都是些关于我弱不禁风的话。尉迟晟听见恶狠狠地回头斥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果然众人噤了声,渊却不理会,只走到我身旁,关切问道,“月兄弟,你还好吧?”

我摇摇头,不住揉着腿,嘴上却答,“没事没事,你快回去站好,别让马大将军看到了。”

他稍低了头,有些不忍地说,“那你再忍耐下,等会儿我帮你看看。”

我也就敷衍着催他归队,深吸一口气又试着往下蹲,酸痛却再次蔓延,好似有千万只虫在撕咬,便不耐地迅速收回姿势。尉迟晟见状气道,“忍什么!这样下去不行,你就在地上坐着,有事我来帮你扛。”

“尉迟晟。”我忙轻声道,“这里是军营,你还当自己是府里逍遥自在的小少爷呢,暂且忍忍吧,别再为了我横生枝节。”

尉迟晟还要再说,却听有人惊呼,“马大将军回来了!”

我吓得慌忙蹲身,用力过猛没忍住疼,不由地“哎呀”一句。尉迟晟

紧绷着脸,仍是站得笔直,责怪我道,“叫你别忍你还忍!”

我刚想劝他站好,却听“咣当”一声,陈望星倒地不起了。众人被唬得忙围了过去,见马大将军怒气冲冲地赶来又忽然散开,老实地按队形站好,我却不顾尉迟晟拉扯,紧张地上前查看。

此时陈望星虚弱地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而发青,怎么叫他也不醒。

“他怎么了!”旁边传来马大将军如平地炸雷般的怒吼。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敢答话,却听尉迟晟闲闲应了声,“撑不住了呗。”

马大将军闻言凑过来,表情威严地打量了陈望星一番,忽严肃对我道,“唐雍月,你带他去军医那里看看。”说完又睨了我一眼,转身看向旁边的尉迟晟,“你,随他一起去,他肯定抬不动。”

我有些尴尬,马大将军却面色不改地扫视一圈,怒声道,“你们都给我继续扎马步,快些站好!”众人即便心有怨言也不敢发作,只好默默看着我和尉迟晟扶着陈望星出了练场。

尉迟晟有武功底子,折腾这么久也不见他累,我也没使上什么力,就跟着他慢慢往前走。谁料还没几步,胳膊上猛地一轻,陈望星已睁了眼,好好地站在我和尉迟晟的面前。

“你……你没事了?”我吓得忙问。

“没事,我本来就是装的。”他俏皮地眨眨眼。

尉迟晟眼含深色地望望他,蓦地弯了嘴角,“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聪明,多谢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吃惊道,“你是为了帮我才故意装晕的?”

陈望星连连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偏偏在马大将军来的时候晕呢?还不是看你根本就坚持不了还逞强。”他停了停,撇撇嘴又故意对我道,“我真瞧不起你。”

我却直接无视了后半句,对他抿唇笑道,“谢谢你。”

他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云淡风轻道,“不过是看你可怜,同情你罢了。”

我沉吟片刻,方答道,“有人同情总比无人问津得好。”

他闻言有些发愣,盯我半晌才迟迟道,“真的是这样么……”

尉迟晟见气氛诡异,忙催促道,“你们两个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还是快走吧,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我和陈望星觉得有道理,便随尉迟晟加快了步伐,去军医那里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领了些解暑消乏的药,各自回了屋。

在**倚着不出片刻,忽感昏沉,尤其是外面的蝉鸣扰得我越发头疼。虽是四月天气,却已和帝都江南的盛夏没什么区别了。正半梦半醒地小憩,隐约有人进了屋,坐在床边轻抬起我胳膊,力道恰如其分地揉捏着。

莫不是有人在非礼我!我瞬间清醒,忙从**坐起,那人离我太近来不及躲闪,只听“砰”地一声,我的额头撞向他的额头,不由吃痛地伸手去捂。我呲牙咧嘴地扫了一眼,竟是渊,“你刚刚在对我做什么?”

渊放下抚着额头的手,有些委屈道,“月兄弟,我见你今日操练吃了不少苦,担心你酸痛难忍晚上睡不好觉,就想着给你揉揉

啊。”

我这才惊觉自己错怪他了,有些不好意思,便偏了脸不去看他,“噢……那多谢你了,我没事。”

他忽而坐得近了些,带着探究的眼神疑惑道,“月兄弟,你的脸怎么又红了?是不是很热?”

我忙伸手去摸,果然两颊烫得像有火在烧,只得吞吞吐吐道,“是……是有点热吧……你不用……不用管我……”

“可是你总脸红,会不会生病了?”他继续认真道。

我被他问得无语,连连叫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他不知为什么,许是看我奇怪的反应,也觉得有些别扭,只好略带羞涩道,“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洗个澡……”

见他利落地出去,我低头看看自己被汗濡湿的衣衫,不免觉得烦躁,又要等到夜里摸黑去湖边了……

之后几天,我仍是坚持着和大家一起操练,从最初的基本扎马步到如今简单的打斗招式,虽然做得不好,但也逐渐适应了。只是关于我的流言却甚嚣尘上,每每听闻都苦恼不已。大家虽然面上对我和气,却免不了在背后讲闲话,说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脸,还有说我身患隐疾,不男不女的,更甚者说我是尉迟晟从前在府中养的娈童。

尉迟晟每每为我出气,都只会越抹越黑,而渊为人温和,无意听见了也只是叫我不要在意。我哪里能不在意呢,虽然大家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对我有些误会理所当然,但是清白的名声被毁,多少是有些难过的。

操练休息的空档,我独自一人坐在草坡,尉迟晟则毫不避嫌地跟了过来,大剌剌地走到我身旁就坐。见我没有反应,便沉声问,“想什么呢?”

我被流言所扰,却又懒得多说,只兀自摇摇头。

尉迟晟半眯了桃花眼,“还在为那些莫须有的流言恼火?其实渊兄弟说得对,我再怎么去阻止也没用,他们爱说就给他们说,你别在意不就行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又扯着袖子在脸边扇了扇风,继续悠哉道,“要不是当初琴郎阁把你抓走,说不定咱们就真的成了亲,什么娈童,少夫人才是。”

我此刻对他的玩笑话半分也听不进去,“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只得稍敛了笑意,“啧啧啧,这样就不高兴了?幸好我没娶你,以后啊,我得找个百依百顺的,省得像你一样,整日苦着脸。”

我一阵气闷,就要起身离开,他忙拉住我,“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还真生气了?”

“没有。”我微蹙了眉,淡淡回道。

他叹了口气,幽幽看向我,“你不就是听到流言心里过不去么?我有办法帮你。”

我这才眼睛一亮,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他得意地笑笑,“陈望星那小子在军医处打听到,三日后会有场作战训练,可能会淘汰一批人,你好好准备,到时候表现一下,看谁还敢小看你。”

“可是我平日练的功根本就不好……”

尉迟晟却面带轻松地拍拍我的肩,“放心吧,我和渊兄弟哪个不是向着你?你不会被淘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