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月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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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绑架

红木雕花的窗子,四周整齐堆放着木柴和干草,光滑洁净的石板地面,房梁上没有一丝灰尘,这就是此刻我所看见的一切。很明显这是间柴房,而且是大户人家的柴房。

我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束缚,嘴里还被塞了布条,见窗户纸上映了点点灯光,心里越发焦急,婆婆还等我回去呢。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少爷,准是他干的好事!

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用,倒累得出了一身汗。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那个少爷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了,他转身又将门关得死死的,见我颓在墙角满脸怨怼,不禁笑起来,“哟哟哟,眼神怎么这么不友善啊。”

他蹲下身,悠哉悠哉地取了我嘴里的布条,“怎么?本少爷带你回来你不高兴啊?”说罢又用折扇敲敲我的头,“像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少爷我平时理都不会理的。”

我知道和他发脾气没用,只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少爷你行行好,赶快放我走吧,就别搭理我了。”

“不行!”他突然正色道,“我从家里溜出来,就是因为你不肯借我钱才被发现的,我不能轻易放了你!”

我懒得跟他辩解,反正他也不明是非,只好有气无力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说怎么办吧。”

他沉吟片刻,神秘兮兮地说,“现在还未想好,你先在这待着吧。”

我克制不住地向他吼道,“那怎么行!我还要回家呢!凭什么你找我借钱我就要给啊,那些人发现你,你不能先跑啊,自己那么笨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他闻言气得捏紧了布条又要给我封上,我大叫道,“救命啊!”

“吵死了!”他打断我,“这是我家,谁敢管少爷我,再说这只是间不常用的柴房,你当几个人能听见啊。”

我没好气地说,“那我再帮你溜一次,你把我放了。”

“你当我有那么好溜?要不是今天花神节,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我爹给我请了个围棋师傅,天天找我麻烦不让我好过,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就因为这个离家出走?走的时候还那么招摇,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什么后果都没想过,心里有一出是一出,从不计较其他,总觉得所有人天生就该听他的,果然是一个被宠坏的无知少爷。

“你怎么突然安静了?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他突然怒道。

我无奈地缓缓脸色,“我没有。对了,那个围棋师傅都怎么找你麻烦啊?”

他一想起来立刻满脸不忿,“还不是摆一些乱七八糟的棋局叫我解开,解不开就罚背棋谱,背不出来就不准出去,那些都是什么鬼玩意儿,我头都要炸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说明你不适合学这个呀,你爹为什么不让你学其他的,非要你学下棋呢?”

“谁知道呢,反正他只会骂我不学无术,烦死了。”

看他一脸憋屈,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心下有了一计,便对他说,“我教你个办法解出那师傅的棋局,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眨了眨桃花眼,“那好吧,什么办法?”

“你先给我松绑。”

他不耐地瞪我一眼,极其不情愿地凑过来把麻绳解开,“行了吧,快说快说。”

我刚觉得手脚一轻,便把他狠狠一推,他没防备地向后一倒,跌坐在了地上,我又趁机抽出他怀里的扇子,屛住呼吸对着他脸一阵猛摇。

他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舒服地眯了眯眼,将双手枕至脑后,翘起二郎腿在地上躺得好不自在。见他没晕,我气得将扇子往旁边一扔,“少爷我正吹得乐呵呢,你怎么不继续扇了?”

“你这扇子上不是有迷香么!”

他睁开眼,对我悠然笑道,“这是那围棋师傅独门秘制送给我玩的障脑香,府里上到我爹,下到仆人,都随身佩携冰茶香袋,专门对付这东西,自然对我们是起不了作用的。”

什么围棋师傅竟然还会

制香……我头大得很,只好说,“少爷是我错了,你就别为难我了,快点放我回家吧……”

他坐起来撇撇嘴,竖起一根手指在我面前得瑟地摇了摇,“你说的,帮我解出棋局,我放你走。”

我愁眉苦脸地摊开手,“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连围棋子儿都没摸过,怎么帮你啊!再说了,你本来就不该把我关在这。”

他一脸不屑地斜了我一眼,“我不管,总之你没办法的话,我就只好先把你关在这了。”

我憋了口闷气,又说,“不如这样,我教你一个办法,你明天用来应付围棋师傅,要是他没有为难你,你明天就必须放我走。如何?”

他这才满意地抖着肩笑起来,“如此甚好。快说,什么办法?”

“只要你明天先发制人拿出一个棋局来请教他,然后这个棋局呢必须特别难,难到让他解不出来,他自然就会觉得很羞愧,不会去为难你啦。”

他微微蹙眉,“到哪里去找那么难的棋局啊?”

“你爹那么希望你学好围棋,难道你们家就没有什么记载棋谱的书么?”

他想了想,方从怀里掏出一本古书,“这个行不行?”见我有些讶异,又解释道,“那师傅天天为难我,我随身带棋谱,想办法作个弊什么的。”

我“哦”了一声将古书接过,只见书封上三个大字……天机密,遂小心翻阅起来,书页都已经发黄,摸起来有些脆。这书里面记载了密密麻麻的理论,每几页就有一张对弈的棋局图谱,很多古文我也看不懂,就随手往后翻了个看起来棋子走势极其复杂的图,招呼道,“喂,这张怎么样,看起来很难的样子。”

他好奇地凑了过来,只看一眼便深深拧起了眉头,“这么复杂!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不复杂怎么能难倒你那个围棋师傅呢?”

他面色稍愠地拿过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随即又不耐烦地将其丢到我身上,“不看了,记不住。”

我小声数落他,“笨死了。”自己又翻回去细细阅览。

他见我看得起劲,眨眨那双不怀好意的桃花眼,“不如明天你就假扮成我的丫鬟站在我身后,然后偷偷指点我怎么下好了。”

我刚脱离侍女的身份,这回又成了丫鬟?他看出我的不高兴,又补上一句,“为了我们的计划顺利完成嘛,到时候成功了你直接走人,我绝不缠着你。”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警告道,“我告诉你,明天我必须走,你不要再耍别的花样了,我没空陪你这个少爷玩,知道么!”

他也不甘势落恶狠狠地盯着我,“本少爷说话算话!”

我只好头疼地继续默背棋谱,虽然在鸣悲泉发现自己的记性不错,但是这高深莫测的棋谱要看懂就很难了,背起来更是恼人。突然腹中一响,我摸摸肚子有些尴尬,“有吃的么?”

“没有。”他几乎不看我,一个人丢着扇子玩,极其干脆地回答。

“我来之前不是还买了花糕么?花糕呢?快还我!”我将手伸到他面前。

“噢,我吃完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你一个富家少爷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吃我买的花糕干嘛!那是我准备带回去给婆婆吃的!”我吼道。

“婆婆?你一个小姑娘,竟然嫁人了?”他有些吃惊。

“不是公婆的意思,我问你话呢你赶快回答我!”我伸手拍了他一下。

他继续丢着扇子,边玩边漫不经心地说,“闲着无聊,打开来看还不错,就吃掉了。”

我又在心里狠狠憋了一口气,只好不再搭理他,继续看棋谱。

“你别想着自己逃跑啊,我们家很大,你要是乱闯什么地方出了事就只能自认倒霉了,也别想着到外面问仆人怎么出去,他们没见过你,肯定会把你抓起来审问底细,到时候我可不帮忙。”

“我又不是笨蛋,你明天别食言就行了。”我嘟哝道。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

又靠过来,面容柔和地笑,“我是平安镇尉迟府的少爷,单名一个晟,年方十八,貌若潘安风流倜傥,你呢?”

我有些无语没想理他,懒懒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又好似捉弄般拉拉我的袖角,眼神慧黠,“说说看嘛。”

我一阵恶寒,冷冷道,“唐雍月,年十有五。”

“唔……确实是个小姑娘。”他摆摆衣襟复而坐好,见我满脸嫌恶便不再胡闹了。

片刻后他便回房去睡觉,而我在柴房里坐了一宿默背棋谱,直到太阳升起,已觉脑袋浑噩,肩颈酸痛。约莫辰时,他来拉我去见围棋师傅。从昨晚到现在也不给我点吃的,真是没人性……也不把我打扮成府里的丫鬟,连洗个脸的水都没有,真当别人看不出来么,好没脑子的少爷……

我在心里不停地碎念,一路被他拉至小花园。这尉迟府果然是大户人家,花园里满目春色,各类花卉争奇斗妍,团团锦簇,时有彩蝶绕飞,莺啼婉转,精致得倒像是过路商人口中所说的帝都江南,却没有这里大漠孤烟直的本色了。

不远处林荫茂密,忽现一座以石仿木的斗拱梁架亭,一个身穿黛蓝直裾深衣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里面,缓缓品着茶,石桌上摆放着一副精致围棋,想来他就是尉迟晟所说的那个围棋师傅了。

尉迟晟拉我进了亭子,那围棋师傅精锐地抬眼瞥了下我们,我忙抽手恭恭敬敬地站在尉迟晟身后,一副丫鬟不敢越矩的样,尉迟晟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围棋师傅对面。

“为师听你说,今日有新棋局想请教?”围棋师傅徐徐问道,声音不紧不慢。

我偷偷去瞟,他的气质看上去很是儒雅,蓄着一小撮八字胡,令我不禁想起了百里大夫。

尉迟晟打着“呵呵”说,“师傅,我这有个丫鬟略懂棋术,先让她向您请教,我再与您对弈一局。”说罢便笑眯眯地起身让开了,直推我坐过去。

“你干嘛!”我小声问道。

“突然忘了第一步怎么下,还是全都让你来吧。”他使了个眼色,把我强按到了石椅上。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尊师重道,我满脸尴尬,对面的围棋师傅却轻轻一笑,“无妨,小姑娘开始吧。”

我俯首向他表示敬意,随即拈起一枚白子,凭记忆生硬地下起来。

可能前面他在让棋,好像知道我下的是哪一局,便顺着我的意图让我步步得逞,我走势大好,心里却疑惑万分。然而没过一会儿,局势便开始逆转,他好似在根据原先的步骤跳着下,每一步我都很是熟悉,却无从应对,只能一招乱致以招招乱。

我倍感紧张,尉迟晟也看不太懂,只是有些焦躁地在我身后绕圈圈,不时来凑一两眼。此时棋局里的白方已呈破败之相,围棋师傅便停了手,胸有成竹地对我笑笑。

“小姑娘是生背的棋谱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点头,尉迟晟嚷嚷道,“怎么了?输了?”

那围棋师傅继续问,“这盘棋可不好背,你是何时背的?”

“昨晚……”我的声音细若蚊蝇,尉迟晟却在我背后不停地念叨,“喂你怎么输了?”

围棋师傅摸了摸胡子,对我赞赏道,“这份功夫可比你家少爷厉害多了。不过,刚才我稍微变换下顺序你就自乱阵脚,是否觉得很熟悉却又无从下手?老夫送你一句话,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知道什么意思么?”

我摇摇头,他淡然道,“善于下棋的人看的是整个局势,不善于下棋的人看的却是棋子的得失。方才你要是没那么在意我的招数,说不定不会输,毕竟我知道你下的是哪一局棋,纵使棋子的顺序变了,结果也是殊途同归的。就好像有些人有些事,表象变了,内里却还是一样。”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微眯了眼静静看他,“受教了,此种迫使对手自拆招数的下法果然高明,敢问师傅,此法唤何名?”

他会意对我默契一笑,“疑似故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