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冷情的人
闻仲看向被这边的呼和声吸引了目光的九尾，只是看着这个人便已是心头滚烫。他扒拉开面前等着灌自己酒的将士，走过去的步子倒是相当稳。
闻仲和九尾本来是坐在一起，就是和身边的人喝酒也没离得太远，但闻仲只以为自己是走过了千山万水才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闻仲在九尾面前坐下，背脊一如既往的挺直，像是两方对峙之时的谈判。他直视九尾的双眼，道：“小九，要不你就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
单看闻仲的动作完全不会让人以为这个人已经醉得晕头转向，但他这话一出口就让人知道他是真的醉了。可谁说喝醉的人说出来的话就不是出于真心？闻仲这话的确是搞笑了一点，但这其中所表达出来的，的确是他的真实意愿。
九尾在有人起哄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边，于是他们的话自然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她的耳里。甚至在闻仲走过来的时候，九尾就已经知道他会和自己说怎样的话。
九尾放下手上的筷子，目光落在闻仲几番审视。不得不说闻仲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即便在某些时候他也会照顾不周，但凡是他能够想到的地方，他都会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放在第一位，考虑有关他的一切，决计不让人受一点委屈。
被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上，即便是九尾也会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在心底自问要不要干脆就这样答应了闻仲，再也不去想有关朝歌、有关纣王的一切。
但这个想法也只来得及出了个苗头，九尾自问要是真的能够不去想那些东西，她就不会在离开朝歌这么久之后还能在脑中清晰的临摹出过往的一点一滴。
九尾看向闻仲并未因醉酒变得浑浊的眼，终于直视起自己心中的卑劣。她道：“我喜欢你这个人，但如果是共度一生的话，我希望是另外一个人。”
自闻仲有所动作，周围的将士便静了下来。他们腾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支着自己的耳朵，只等着九尾答应下来便拍红了巴掌为他们庆贺。于是即便九尾的声音并不算大，她的话也是传进了周围人的耳里。
闻仲面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但烈酒足以让他不在这一瞬间失去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他看着九尾，眼神清澈，他问：“他对你好吗？”
九尾摇头，实话实说：“在他眼里有太多东西比我更为重要。”
好比他的野心，好比他的天下，九尾当然还记得当初自己之所以离开朝歌的理由。但这个时候的九尾知道自己必须要把话说满，她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庆功宴突然就不愿再心安理得的享受闻仲对自己的好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不愿明知不能给他什么却还要占着这个人不放。
闻仲闻言面色黯淡了些，但却并没有直言放弃。他转眼间笑道：“那就是他对你不好，这么说起来我也不是没有机会让小九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九尾闻言挑眼笑了开来，倒是有了一腔感谢，但感谢的话在这
里说出来明显不合适。她找了一只空酒杯满上酒，朝着闻仲一举杯，问：“你要不要来一杯？”
等着鼓掌起哄的人因为九尾对闻仲的拒绝而放下了手，他们甚至为闻仲感到不值，在他们看来九尾甚至是有点不知好歹，毕竟是闻仲对她的掏心掏肺是有目共睹，她就怎能因为一个对她不那么好的人连机会都不给？
但闻仲知道这就是喜欢上了，于是她的眼里容得下他人对她的好却不会腾出新来放。
闻仲看了看前不久还想着要把自己灌醉，此时却因为九尾对自己的拒绝而神情愤懑的手下兄弟，突然就不是那么难受了。他伸手握住九尾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闻仲这一辈子还真就没认过输，小九你倒是说说那人是个什么样。”
闻仲这话说得认真，但九尾也没什么压力，毕竟她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还想怎样做那就全是闻仲的意愿。正如你和一个人说我是骗你的，那人偏要信你，那骗人的人当然没必要再以为自己每时每刻都心存卑劣。
九尾收回自己的手重新到了一杯酒，也是一饮而尽。她道：“他是个有足够的心机撑起他庞大的野心的人。”
闻仲道：“难道他还志在天下？”
九尾闻言不置可否，干脆就取了酒坛对周围大眼瞪小眼的将士们一示意，道：“今天是各位的庆功宴，我一个外人留在这里不太合适，这一坛酒我敬各位，各位该得胜归来，没必要因为我这个外人扫了兴。”
周围的将士的确是被九尾扫了兴，她的一句拒绝没让醉酒的闻仲有多大的反应，却让他们愤愤不平。
但军营之中的人要么是心机深沉要么是性子直爽，前者看见闻仲被拒绝之后的表现也不会苛责九尾，后者看见九尾这么一个怎么看都只能与“娇小”二字联系在一起的一个女人仰头灌下一坛酒权当赔罪，心中的那些不爽快也就全扔到了一边。
等着九尾一坛酒喝净，有人起哄道：“九姑娘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是外人！”
“那一天我可是亲眼看见九姑娘出手救了元帅，说句挨揍的话，要是没有九姑娘别说是这顿庆功宴，就是我们能不能在元帅的带领下赢了这场仗都是两说。”
有人开了头说起九尾的好来，加上闻仲的脸色也没见坏，安静一时的将士七嘴八舌的说了开来，就是九尾起身说要回去帅帐，也被热情的留了下来。
九尾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热闹，于是她留了下来，烈酒一杯一杯下肚，食物一点一点入口，倒是和一群大老爷们儿来了一场不醉不归。等着次日清晨醒来，便见身边酒坛子倒得乱七八糟，一身新衣裳也沾了不少油渍。
九尾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歪七倒八的将士，又看了一眼自己趴在自己身边睡得安稳的闻仲，到底是垂了眼。她没有叫醒任何人，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小心不要踩到任何人，等着她回了帅帐将不大的空间看了一圈，才发
现没一样是真的属于自己。
九尾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衣裙，想着总不能以人的姿态还做不穿衣服的事。于是这一身衣裳九尾也就不打算留了，她拢了拢颈子边上的碎发，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小九，你是要离开这里？”
九尾以为整个军营里的人都倒得差不多，就是巡逻的士兵足够清醒也不会过问自己的去处，自己的离开应该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是，也因为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维而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直到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九尾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人。
“伯母，”九尾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仲母，道，“这段日子承蒙您的关照，我过得很开心。”
仲母看着九尾站了油渍的衣裳皱了眉，她道：“我以为你和闻仲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九尾道：“我和他说的很清楚。”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仲母走上前拉着九尾坐下，九尾这才发现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清汤。仲母将清汤推到九尾面前，道：“闻仲不是个容易死心的人，但他也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九尾摇头，道：“闻仲的为人如何我当然清楚，但我既然不能给他什么，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和他牵扯不清，误了他这个人。”
“但你一个姑娘家出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就算你有一身本事，没个长久的落脚之地又怎么行？”
仲母的一句话的确问到了九尾最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问题，她若是真的有地方去，当初也不会站在黄土大道上茫然四顾，最后遇上了闻仲这个人。
但九尾从来不是一个每走一步都要将下一步计划得清清楚楚的人，她看向仲母，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总不会离开这里就没了我的容身之地。”
仲母闻言顿了顿，仔细看过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才叹息着终于下了结论：“你真冷情。”
九尾摇头，道：“我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那么一个人。”
仲母道：“但你没必要因为那一个人而放弃和其他人的联系，也许你一时不会接受闻仲，但也没必要这么快撇清所有干系。”
九尾道：“继续牵扯下去对闻仲没有好处，难道伯母就愿意看我留下来不接受闻仲，却接受他对我的好？”
九尾这话半真半假，她之所以说对闻仲没有好处是因为天下的局势。即便九尾离开纣王的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但凭借着以前所知道的信息，很容易便能猜出纣王才是造成如今大周与成汤相对峙的人。而闻仲作为手上拥有莫大兵权的成汤太师，在纣王想要彻底毁灭成汤的时候，必然是不能独善其身。
到时候不管纣王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闻仲面前，他们都必定是敌对的两个人。如果九尾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有朝一日闻仲和纣王对上，她就算不帮着纣王整垮闻仲，也决计不会在纣王对闻仲下手的时候，阻碍纣王的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