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做出选择
黄飞虎说一不二，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而黄府中人，对这一点更是知之甚深。于是黄飞虎说让你哭死在这里，便是真的让你哭死在这里。
哭个不停的几个婢女当然不想死，有两个实在说不出话的，腾出手来去推刚才回答黄飞虎的那个婢女，这个婢女到底是比其他两个人大了那么一两岁，她狠狠擦了两把眼泪，红着眼开了口，即便中间因为哭嗝而说得断断续续，好歹是将从其他女眷那里打听来的事情说出了个始末。
而听完这个始末的黄飞虎，只觉得眼前黑了黑，然后他用青筋毕露的手撑着紧闭的大门勉强稳住身形，咬牙切齿地嚼碎了申公豹与苏妲己的名。
垂着头站在黄飞虎面前的几个婢女被他语气中的狠戾吓得不敢再出声，怒发冲冠的黄飞虎却也没有想要为难她们。黄飞虎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拳轰在了黄铜包边的大门上，震得每日都有人清扫的门框落了灰。
有两个年纪稍小的婢女被黄飞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瘫坐在地，黄飞虎看也没看她们一眼，直冲冲地往府内走去，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之下竟是现在就去杀了申公豹与苏妲己，为贾氏报仇。
稍大的那个婢女虽然还没有彻底镇静下来，但也觉得黄飞虎此举有不妥之处，几乎想也没想便提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看那方向是去边上的院落找人。
黄府占地不小，住的不止是黄家一大家。如今夕阳西沉，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于是婢女跑进边上的院落，没顾得上去看自己撞上的人是谁，便将刚才已经说过一次的事，加上黄飞虎的反应再说了一次。
而被婢女抓着不放的人本想责怪她的莽撞，等听清楚她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却再也顾不上，他推开婢女几步上前将那一排房门都敲了个遍，喝到：“都他妈给我出来，出事了！”
黄飞虎并不知道婢女的自作主张，他推开自己的书房倒提着佩剑直往府外走去，一心只想砍了申公豹和苏妲己，抬眼却看见一群人堵在门口，看那样子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出门。黄飞虎道：“让开！”
挡在门口的一群人见黄飞虎杀气腾腾，倒也没被镇住，当先一人正是婢女一头撞上的黄明，他道：“大哥，你以为只要杀了申公豹和苏妲己就能了事？”
黄飞虎道：“当然！”
黄明苦笑道：“纣王宠信苏妲己与申公豹，如果大哥你不管不顾杀了这两人，偿命的就是我们这一大家人！”
黄飞虎道：“陛下只是被妖孽所惑，只要我杀了苏妲己和申公豹，他自然不会与我为难。”
黄飞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笃定，让挡在大门口的众人愣了一愣，黄明边上的黄飞彪闻言，问：“大哥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其他几人闻言也都看向黄飞虎，即便民间都传纣王如此暴虐是因为受了苏妲己的蛊惑，但他们却不可能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拿
一家大小的命来赌。
黄飞虎想为贾氏报仇的心相当急切，但挡着大门的这些人却有两三个武力不比自己差多少，于是他简略地说了说自己关于纣王被蛊惑的推测，再一次道：“让开！”
但没人有所动作，一人站了出来，道：“大人糊涂！大人怎能只凭纣王的神色、一段没看清的口型，就坚信他纣王真是被妖孽蛊惑才不辨忠良，而不是嗜杀成性？”
黄飞虎被问得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不但没有细想，反而喝道：“周纪，我黄家忠君忠国，手下谋士怎能对陛下口出不敬！”
周纪见黄飞虎的样子，便知道这人又是犯了说一不二的病，若是不说点狠的，在场的人怕是没谁能让黄飞虎拐过弯来。周纪道：“若是真如大人所说，纣王是被妖孽蛊惑，心中清明，指望大人斩杀妖孽扶成汤社稷于将倾，那他今日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嫂子不堪凌辱跳楼身亡，又为何亲手将黄妃娘娘摔下楼去？”
黄飞虎道：“那是苏妲己与申公豹作怪！”
“大哥！”见黄飞虎固执己见，听不进人话，黄明上前把住他的双肩，妄图摇醒这个不听劝的人，他道：“你就真这么固执，要拿那么两样连证据都算不上的东西来赌黄家一家老小的命？”
黄飞虎因为贾氏的死，心中本就乱作一团，如今一门心思想为妻报仇，自家兄弟不支持不说，还多番阻拦，他也来了气，他一把打开黄明的手，喝道：“撇开别的不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拦着我不让我去为我的妻子报仇？你们要是怕死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黄府的人都知道黄飞虎是个直性子，认定了的事若不是撞了墙，轻易不会自我否定。但这件事却容不得他不否定，毕竟黄家上下可不是一条命的事。
周纪拉开气得不轻的黄明，又拦着想要上前的黄飞彪，安抚了边上哭得双眼通红，因为黄飞虎的话而有所异动想要随他一起去为母报仇的黄天翔、黄天禄、黄天爵三兄弟，然后对上黄飞虎的眼神，问：“大人执意要去。”
黄飞虎梗着脖子，道：“是！”
周纪闻言点头，让开自己身后的路，对黄飞虎道：“既然大人执意，身为下属我也没立场阻拦，但我陪大人在战场上几经生死，可有一次说过一个‘逃’字？”
黄飞虎见周纪让路，语气稍微缓和下来，他道：“不曾。”
周纪道：“那今日大人又出于什么理由，认为我会弃大人于不顾，孤身离开这里？”
自家兄弟自家知，黄飞虎当然不会以为周纪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开朝歌，所以这不是“以为”，而是黄飞虎的意愿，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黄飞虎没有足够的信心，纣王会在苏妲己与申公豹死后不予追究。
不说立功，只说不予追究。说到底黄飞虎一心认为如今的纣王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出于己愿，又哪里来的确切证据，不过是因为“忠”之一字。
而黄家一门忠义，即便黄飞虎因为杀了苏妲己与申公豹被纣王下令格杀，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从来都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但黄飞虎却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自己的兄弟。
黄飞虎见周纪神色平静，不由得皱了一双浓黑的眉，他一一看过其他人，道：“你们立马收拾东西带天翔兄弟离开朝歌！”
黄明将周纪与黄飞虎的对话听得清楚，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也不用周纪在开口，黄明道：“我黄明也是黄家人，既然大哥要去斩除妖孽，我岂有不跟的道理？”
不等黄飞虎反对，其他几人都回过味儿来，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说着这话这些人也不挡在门口了，他们各自散去，年仅七岁的黄天翔跑得最快，在黄飞虎拉了这个拉不住那个的档口，跑去练武场拖了一柄竖起来比自己还高的长枪站到了黄飞虎身边，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仰头看向黄飞虎，道：“爹……嗝……爹爹，我也去！”
即便为妻报仇的急切，以及为君忠国的条框让黄飞虎横了一条心，要不顾己身生死了结了苏妲己与申公豹，在面对年仅七岁的幼子拖着冷光粼粼的杀人利器扬言同自己一起去的时候，他也不免软了心酸了鼻头，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
黄飞虎再看其他人，皆是提了武器要与自己随行的模样，并肩作战这么多年让他知道他们的坚持。黄飞虎手上一松，抓得死紧的佩剑落了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哐当”一声金鸣，他缓慢地蹲下身来，一把抱紧黄天翔，从嗓子眼里逼出一声吼叫：“你们这是要我的命！”
周纪见此暗中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到底用自己几人的命为筹码，拉住了黄飞虎，他道：“大人，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黄飞虎闻言一怔，脸色又瞬间难看起来，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周纪为什么说这话，毕竟贾氏试图杀死苏妲己，而黄妃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苏妲己的脸，要是这样苏妲己、申公豹在侧的纣王还会放过黄家，那真就让人怀疑那个位置上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离开是背离自己的忠，不离开搭上的就是这一群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尚且年幼的孩子。黄飞虎知道自己在放开手中佩剑的那一刻，便已经在这两难之间做了选择，但真要他亲口承认，却又需要更大的勇气。
周纪跟着黄飞虎的时间不短，只看黄飞虎的脸上便知道这人是又钻了牛角尖，他在心中叹一口气，却也想起自己之所以跟着黄飞虎，便是因为他的“直”。而谋士存在的目的，便是在某些时刻推上自己跟随的人一把……即便在某些方面违背了他的意愿，斩了他的退路。
周纪整了神色，短短一瞬间换上悲戚，尽是真情实意，他道：“纣王坐视申公豹调戏嫂子，又亲手将黄妃娘娘摔下摘星楼，即便今日我们不能报仇，却也不能走得太过窝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