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不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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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拨云见日

细数过往,纣王才发现九尾是真的走得利落干脆。她来时只带了阿代,去时孑然一身,王宫之中沾染上她的印记的东西数之不尽,但真和她扯得上一点关系的,到头来却只有苏妲己的贴身丫头,以及一面不属于王宫的琵琶,连个彻头彻尾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不肯留下!

但纣王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得到的是九尾这个人,他甚至有些感激她的无情,没留下任何念想便不给他瞬间懦弱的机会。

思及此,纣王强整了心神看向拿了琵琶的申公豹,只见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遭,道:“这琵琶放的位置挺好,也算狐狸有心,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说着这话的申公豹从怀中掏出一颗光华内敛的珠子,没个正形的威胁起了琵琶:“本来这东西是要给狐狸的,现在她走了倒是便宜了你。不过我先说好,不管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谁,你最好收了迁怒的心,我能救你自然也能将你挫骨扬灰。”

本应该彻底绝了生气的琵琶听了这话竟然自己出了声,颤颤巍巍的在新殿之中传荡开来,是在应承申公豹的话。纣王不知道玉面琵琶说了什么,但看申公豹随随便便的将手里拿着的珠子嵌在琵琶上面,交谈的结果应该不坏。

到底是成功化过形的妖,虽然玉面琵琶一时不慎着了姜子牙的道,更被他用三昧真货烧出原形险些丧了命,但能工巧匠替它续了最好的弦,九尾又将它放在悬廊角落饱受日月精华,只要时间足够,她再次化形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今申公豹拿了上好的妖丹给她,即使一时半刻不能彻底吸收,但化形却是绰绰有余。

申公豹将妖丹嵌入之后便退了开来,没人执掌的玉面琵琶悬在半空,浅淡的流光氤氲四周经久不去。然后流光在某一瞬间陡然破开,一片模糊间,流光里包裹着的东西已经没了琵琶的样子,伸展之后定格在人形。

等着光晕散尽,玉面琵琶摆正了微扬的头看向等在一旁的纣王,淡漠的神情恰如其分。

有那么一瞬间纣王以为一切错误的决定都有了更正的机会,他以为九尾终究敌不过习惯,在利落转身之后到底舍不下自己。但纣王以为自己早已抬起来的脚牢牢地钉在原地,只因为他下意识的知道什么都不对。

眼前这人的确有着与九尾一模一样的长相,如出一辙的淡漠神情,但刻意的模仿到底骗不过昼夜相处的人。即便纣王想要放纵这么一刻,让自己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九尾,但他调动不了周身神经。它们叫嚣着打破这一刻的幻境,甚为残忍,只清楚的让纣王知道:这不是你要的那个人。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申公豹嘻皮笑脸地看向换了一张脸的玉面琵琶,出口的问句真没让人听出负面感情。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玉面琵琶瞬间丢盔弃甲,面上的淡漠崩了个一干二净。她朝着申公豹盈盈一拜,若是忽略掉她掩饰不住的恐惧,若是不计较她的颤抖,倒是别有风情。

但颤抖

和恐惧确有存在,即便心有不甘,玉面琵琶也只能收了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回过神来的一瞬间纣王反应过来是玉面琵琶对自己动了手脚,他看了她一眼,凉薄无情,他道:“再有下一次,我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小半年的光景,让玉面琵琶看多了纣王的柔情,却也在深陷其中的同时,清楚的意识到能够让纣王表露柔情的人,从来都只是九尾。她竟能天真至此,以为用她的面容做出她的表情,就能在九尾离开的此时,栓住这人不知有无的心。

玉面琵琶闻言心下微苦,对纣王道:“是妾身逾了规矩。”

纣王无视了玉面琵琶面上的勾人心碎,冷声道:“弄清楚你该做的事。”

玉面琵琶闻言禁不住颤了颤,彻底收敛了表情,活像一具傀儡,她道:“是。”

申公豹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好歹是长着同一张脸,你就是软了心肠也没人敢指责你。”

纣王闻言摇头不语,他看向早已无人的雕花栏杆,心中所想一览无余。

申公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晨光下大片的宫殿腐朽味儿十足,像是预示着成汤社稷的倾圮,他道:“你打算凭这玩意儿让人回心转意?”

纣王闻言竟是笑了开来,像是拨云见日,分明是想开了某些事,他道:“我用的将是崭新的天下,加上真心。”

申公豹听见这话怔了一怔,然后他拉了拉垮了大半的道袍,问:“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这只狐狸?”

简单的一句问让纣王沉了脸色,使得笑意成了惊鸿一瞥。纣王握了握拳,虽没有走动却犹如困兽,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申公豹,神情自若,他道:“孤王不求国师无所不能,但找一个人这种小事,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申公豹一点没有被指使的不愉,他是早知道这事必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于是纣王话落之后他便点了头,又道:“别等我找到人的时候,你却拿不出东西。”

纣王道:“不劳国师费心。”

九尾离开王宫不算是冲动之下才有的行为,但真当她身处全然陌生的环境之时,才发现时隔数百年,自己竟然再一次陷入举目无亲的境地。

时隔半月,九尾站在黄土大道之上不知来路,周遭环境竟陌生得让人心慌。她听见马匹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回身看去只见尘土飞扬鞭催马蹄疾,再回神人立而起的马匹在她近前遮天蔽地,只差一点就能要人命。

马上的人抓了缰绳迫使马匹转了方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身朝着自始至终无所动作的九尾便是一通气急败坏的咆哮:“要找死你也换个地方!”

九尾抬眼迎上那人,只见一张稚气的脸盈满怒气,一身戎装满是风尘,分明是马不停蹄的模样。面对半月之内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九尾脱口而出道:“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

那人因为九尾的答非所问愣了一愣,等他

看清九尾的长相,一张稚气的脸被怒火焚烧,瞬间迸发的竟是一身戾气。他肩膀轻晃,再看去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寒光粼粼的长枪,长枪所指之处,九尾只闻见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她以为早已不知所踪的狐裘,再一次被披挂在自己肩上。

“苏妲己,我让你再祸国殃民!”来人枪花一挽铁腕前探,雪亮的枪尖再进一毫便能将九尾的喉管刺个对穿,但触及肌肤的长枪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柔劲的枪身竟晃也不晃。

那人轻“咦”一声收了长枪,动作利落地跳下马来,然后绕着九尾走了一圈,将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最后才在九尾面前站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抱歉,我认错了人。”

最难得是无心机,最真诚莫过赤子。这人收敛了一声杀气配上稚气的脸与稚气的笑,嗓音喑哑语气诚恳,分明还是个半大小子。

九尾不由自主跟着他的笑容弯了嘴角,她摇头,道:“没事。”

说完这话的九尾往边上走了两步,让开黄土大道。

那人感激地看了九尾一眼纵身上马,将长枪重新负在背后,却没有立刻策马前行。他想起九尾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再看一身红裳的这人收敛笑意的脸,哪里还有一分祸国妖妃的影子。

骑马在原地走了两步,那人作势要走却又停了下来,然后再来一次循环。他回身看了看空旷的四周皱了一张稚气的脸,终究是朝九尾伸出了手,迎上她疑惑的目光,笑道:“这里太荒凉,如今世道也不怎么太平,留你一个女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这人一笑便露了左边的虎牙,让他出口的话变得格外真诚。九尾想说在此之前她已经在这荒凉的地方站了好几个时辰,他完全可以放下心来自己走人,但直到触及久违的人的体温,九尾才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伴着一声“小心”九尾被拉上了马,侧坐在这人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要九尾稍微斜一斜身子,便能再一次依靠身后的人。

但手心残留的余温却让九尾挺直了脊背,陌生的气息让她只微微侧头让出视线,莫名固执的不肯依靠身后这个陌生人。

察觉到九尾动作的那人颇为局促的往后让了让,但两人一骑加上他本就宽大的骨架,使他让出来的地方和没让一样。他看了一眼九尾见她没有多余的不适,道:“你先将就一下,等到了前面驿站我就让人送你去城镇。”

九尾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然后身后那人伸手抓住缰绳,对九尾道:“坐稳了!”

马鞭落在实处,停了许久的烈马得了主人的意愿,再一次在这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上狂奔起来。

九尾的确有所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加速仍让她措手不及,即便她尽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向后倾,但身不由己之下却也只能妥协。硬邦邦的胸膛硌得九尾的肩膀木木的痛,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且利如刀刃,像是划不破人脸不肯罢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