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长烟花繁挑
花繁挑尽灯栾意，声簇渺思安澜依。薄雾冥冥，照不尽江南离人打马归。
因为带着茧月的原因，付修域一行人走得很慢，有了阿柳的照顾，茧月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中途休息的时候，陆弦觉得有些闷。便四处转转，正碰上出来打水的阿柳，两人相视一笑，陆弦从心底心里是真的看不起面前的人，并不打算有过多的交集。打算就此别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阿柳突然轻轻说话。
“奴婢曾在祎阑姑娘的画像之上见过将军。”听见扶烟的名字，陆弦愣了一下，似乎只要是跟扶烟有关的事情，才能引起他的一点点兴趣。
“噢。”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答，但是连陆弦自己也不知道语气竟会如此温和。
阿柳苦笑了一下，眼睛里渗出了一丝悲凉。
“将军是不是看不起像我们这样的女子？”
陆弦愣了一下，心中暗暗赞叹这女子竟会如此聪明。不过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直直回答。
“是的，背叛主子的人，我陆弦向来都是不屑的。”
阿柳身子颤抖了一下，险险跌倒，陆弦条件反射地伸了一下手，最终还是伸了回来。
“将军果然是豪爽之人，阿柳佩服。”阿柳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当真是诚恳的敬意，陆弦瞥眼望着她，有一瞬间愣神，最终什么都没说，和阿柳擦肩而过。
阿柳突然觉得难过。
拿着手里的水返回。抬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陆弦的身影，愣神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
阿柳飞快地走了过去追上了陆弦，望着有些惊喜的模样。
“谢谢将军。”阿柳的声音有些欢快。
陆弦面无表情，只是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起往回走着，陆弦现在心中想的是有事情要询问阿柳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回避付修域，但是现在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柳见陆弦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几分，有些试探性地看了陆弦一眼，轻轻出声。
“陆将军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陆弦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你们大祭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听闻百姓说陆弦用情至深，原以为他会问的是关于扶烟的事情，没想到问的竟然是思却。
“在我们萧国，大祭司的在人民的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是超过当今皇上，但是身为大祭司要放弃许多的东西，比如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且终身不娶。大祭司的武艺已经出神入化，而且擅长用毒，当今该是找不到对手的……”说到思却的时候，阿柳的脸上满是温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陆弦见到阿柳的模样，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本以为的是这女子卖主求荣，原来是因为情，陆弦心中一下子五味陈杂，不知到该该说什么。付修域的原谅，也是有原因的。
陆弦突然想起了扶烟说过的一句话。
“若是他能爱和被爱，那么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
陆弦有一瞬间羡慕起这个从未谋面的大祭司来，可以默默陪伴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久。
陆弦愣神陷入了思考之中，眸子也越来越温柔。
“大祭司对扶烟姑娘很好，经常给她找来些有趣的玩意，可惜后来姑娘被暮王府的祎阑姑娘误伤，然后双目失明。我出来了这么久，大祭司医术高明，姑娘的眼睛应该已经好了。”
听见阿柳说双目失明的时候，陆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心脏间疼痛的感觉漫天卷地而来，即使是这么久没有听到关于扶烟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陆弦已经忘记了，可是漫不经心提起的时候，原来还是会如此难受。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谢谢。”语罢，陆弦快步向前走去。
付修域远远就看见一起走过来的两个人，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修域，刚刚已经去问过了，前面几里路有一个镇子，我们今晚上就去哪里落脚吧。”陆弦的声音有一丝落寞，只有付修域哟个人听出来。
太阳照在一行人的身上，熠熠生辉。
因着答应了黎初的原因，思却是该找个时间去云蛊山看看了，顺便瞧瞧凤鸢。
思却到了的时候，当真是震惊不已的。
凤鸢的屋子是在半山腰上，门口出来的一大片山坡上，只是短短几日不见，已经种上了蔬菜，还有一篇笑笑的花圃，种上了珍贵的花种和难寻的草药，现在瞧着很是好看。
思却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他想要的，山间小屋，平淡度日，再不问凡尘俗世，这样的生活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怎么能不激动呢？
“要是扶烟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思却喃喃自语，往山顶走了上去。
凤鸢现在正在蛊池喂蛊虫，这些小东西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本性，互相撕咬着，凤鸢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恶心，后退了几步，这些还是小一点的蛊虫，前面的几个池子里面的已经完全长成了成虫，更加恐怖，
一天一天，扶烟现在已经觉得有些不敢靠近了。
想了想，还是咬咬牙望着那边走去。
蛊虫闻到有人的气味靠近，一下子翻腾起来，每次听见这种有些凄厉的声音，凤鸢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咯地响，一步一步地靠近。
“啊……”一声惊叫，凤鸢的手被从蛊池里一条蛇的尾巴缠住，朝着蛊池里拖了过去，凤鸢面色，实在是太突然了，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现在转眼之间就要成为他们今天的午餐，自己死了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想着尸体要被这么虫子撕咬，不禁心里一阵发憷。
凤鸢挣脱不开，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的时刻，凤鸢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扶住，然后来人施展轻功倒退到了蛊池的入口。
继而，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凤鸢惊魂未定，刚刚命悬一线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惊鸿之间就猜到了来人应该是思却。
“多谢大祭司救命之恩。”凤鸢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思却一脸复杂的表情，心中也是诧异不已，这蛊虫怎么会突然如此凶残，他已经很久没有给蛊虫内功心法，长的应该很是缓慢，但是看现在的速度，比原来快了至少三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思却的很冷，但是听着还算温和。
凤鸢有些木讷的点点头，心中暗自思忖。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山坡上的茅屋之中，思却坐下，自己跑了一杯茶。
“怎么突然想起来在这山坡上种一块菜园子？”
思却喝了一口，轻声问凤鸢。
凤鸢脸色大变，以为思却不同意这么弄，一时间心中忐忑不已。
“因为闲着没事，以前也没有想过的，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凤鸢不想再被红尘世俗牵绊，若是真有一日有如此平静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凤鸢慢慢说话，脸上露出温暖的神色。
“是啊……”短短的两个字，思却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该是他自己吧。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
过了一会，思却才若有所思地开口。
“你收拾一下随我下山吧。那蛊虫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异常凶残，你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下山去，然后再做打算。”
凤鸢听完，面露难色，望着有一丝的不舍和为难。
思却自然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幽幽说话。
“那皇上那边你不必担心，他已经以为你被我杀了，现在只当你是死人罢了，你现在下山，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来，可是若是你想留下来，也可以，只是剩下的事情你需要自己去处理。”
思却轻轻说话，而面前的人儿目光都暗了下去。苦笑了一下，继而低下了头。
凤鸢现在心中的痛苦无人明白，原来她是无家可归的，唯一的亲人就是四姐妹还有，黎初。
思却看着黯然神伤的凤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人生的无可奈何在于，不能如愿以偿。
思却今日见了凤鸢的菜园子之后，各种想法涌上心头，想着经历啊归隐之后的生活，现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件事情似乎都不能让他的心再起涟漪。
今天的大祭司府，去了一位贵客。
小丫鬟急急跑进去的时候，扶烟还在软榻上休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现在整个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精神。
“姑娘，皇上来了，就在前厅呢，大祭司出去了，小厮们说让娘娘您出去接见一下。”
扶烟脑袋里闪出了黎初的模样，不禁长长叹了一声。
“好，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扶烟伸手搭上了小丫鬟的手，两个人慢慢朝着前厅走去，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只怕是会有意外发生。
扶烟走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小厮和黎初说话的声音。
“启禀皇上，大祭司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只有西羽姑娘在，奴才已经让人去叫了，过会就来。”许是害怕的原因，小厮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扶烟笑着走了进去，眼睛里都漾出了笑意，望着很是舒服。
“民女西羽，参加皇上。”一旁有小丫鬟提示了一下，扶烟跪了下去对着黎初盈盈一拜，大家闺秀的模样，其间气质不输于任何一家的名门。
“起来吧，西羽姑娘果真是模样气质都是上等，怪不得大祭司如此看重姑娘。”黎初轻笑着说话，像是很多年前第一次在茶楼时候互相调侃肆无忌惮的笑。
只是现在的笑容里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感觉。
扶烟谢过之后，慢慢站了起来，一个小丫鬟走过来扶住了她。
“姑娘……姑娘什么时候失明的？”黎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难以置信。
扶烟笑了一下，慢慢说话。
“不小心中毒了，无事的。”扶烟的轻描淡写让黎初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的，他想起了扶烟，脑海中猛然闪过的想法让他心中一震，转而恢复平静。
“
莫不是洛国的女子都像姑娘这般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黎初突然问了一句，思绪该是有些游离。
扶烟轻笑着抿了一口茶，“皇上难道去过洛国？那儿的女子却是是好看的。”
“朕在一年前去过那儿，不知道西羽姑娘可认识一位叫做扶烟的女子？”说到扶烟的时候，黎初的声音一下子温柔起来。
扶烟挑了挑眉毛，满脸思索的样子。
“扶烟，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该是洛国前朝的公主吧。”
黎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扶烟是洛国的公主。
见黎初不说话，扶烟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听大祭司说，那个公主已经坠崖死了。”
“够了。”黎初突然轻声吼了一句，像一头悲伤的狮子发出悲鸣。
扶烟面无表情，心却颤抖了一下，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黎初还是没有把扶烟放下，那个已经变成了西羽的扶烟。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众人看着有些恼怒的黎初，谁人都不敢说话。
因为看不见的原因，扶烟现在只觉得自在，她一直是安静的人，可是仍旧让所有人不会忽视她的存在。
“朕今日来是找大祭司有事的，姑娘可知道大祭司什么时候回来？”黎初缓了缓心绪，轻轻说话。
今日一大早起来就没有见到思却，扶烟自然不知道思却去了哪里，一时间如鲠在喉。
正在扶烟愣住的时候，门口闪进来了一个人影，正是思却。
“皇上竟然亲自到臣的府上来了，当真是稀客。”思却说着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冽。
瞧着思却的施礼，黎初也不恼怒，只当思却是关心西羽罢了。
“爱卿，正和西羽姑娘说起你呢，其实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来看看爱卿的府邸如何。”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出来黎初有些扶烟的皇上，只是自己作为臣子，只有听从命令的使命。
思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西羽姑娘，真是麻烦你了，现在可以回屋去歇着吧，真是谢谢了。”思却对着西羽温和说话。
黎初站在一边看得真切，没有说话。
扶烟施礼告退，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思却的脸也冷了下来，不知道为何，一想到扶烟曾经和黎初认识，他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只想着把扶烟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她，有任何可以接触到她的机会。
“皇上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思却的声音很冷，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今日却是是有事来找大祭司的，只是确实不是什么正事。”
“嗯？”
“想问问大祭司凤鸢的墓在哪里？有人想要去看看她。”思却一愣，凝目看了黎初一眼。
“死了之后臣直接把她丢进悬崖了。该是尸骨无存，即使剩下些什么，悬崖之下说不定有什么，现在只怕也早就腐烂化为泥土了。”思却一字一句说话，很是残忍，于是，他看见黎初的脸，慢慢沉了下去，眸子里的光彩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原来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其实并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就在那一瞬间，思却突然有一丝不忍。
不过也只是须臾之间，黎初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帝王冰冷残酷的模样显露无疑。
“皇上，今日臣舞看蛊虫了，现在已经完全长成了成虫，若是现在就需要的话也可以。”
黎初听完，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狂喜，倨傲的神情让人有一瞬间认不出来是他。
“哈哈，爱卿真是辛苦了，不知爱卿可有时间带朕去瞧瞧。”
思却面色微变，嘴唇翕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可是皇上，臣发现那些蛊虫一下子变得凶残无比，臣认为，若是流入人间，定会给黎民百姓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还望皇上三思才好。”
思却的声音很是严肃，其实他的心里却是实在担忧，因为看现在，很有可能他自己都不一定可以控制，当真会变成人间一害。
可是，刚刚听思却说完，黎初的脸就沉了下来，声音之中隐隐有些不悦。
“大祭司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短短的一句，思却便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变了，再不是当年熟悉的黎初。
“那皇上您自己考虑好就可以，臣刚刚这样说只是尽到做臣子的责任，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多多担待。”思却的声音一下子没有了任何的温度，也许心凉了吧，这冥冥之中的安排，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皇上什么时候有时间，臣带皇上进云蛊山看看。”最后，思却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有些人，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做下去，也许做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也许是为了一件事，也许是为了一个很多人毕生追求的位置。
思却突然想起额付修域，黎初，还有黎暮，他们为了同样的东西，奋不顾身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许得到了，才会知道原来自己曾经轻易放掉的东西，在将来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