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沔阳初意珏
扶烟和思却到洛国营地的时候，陆弦已经带着付修域回来了，两人都中了毒，除了蓝副将看起来气色还好，两人都瞧着都很是狼狈。
“思却，他们的毒你可以解吗？”扶烟歪着头问思却，声音怯怯，不禁让人起了几分怜惜。
思却面色一沉，继而笑了起来。
“我当然会呀，可是不能救他们。”
“为什么？”扶烟脱口而出，语气里都是焦急。
“我救了他们，便会有战争，有了战争，那我萧国也将永无宁日，人都是自私的，所以不想救。”思却说完，往前走了几步。
扶烟长叹一声，呡嘴不说话，显然是生气了。
两个人算是冷战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思却烤了一只兔子。
“诺，该饿了吧，这个。”思却把手中的兔子腿递了过去，扶烟坐在河边，别过头去，不屑表露无遗。
见扶烟脸色不好看，思却不禁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当时说的是气话，你现在是我徒弟嘛，师傅给徒弟帮忙是应该的。”说道最后，思却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哀求，扶烟偷笑了一下。
“好，那我们说好了，明日你便去救人。”扶烟微挑眉毛，把思却手中的兔子腿接了过去。
夜深了，扶烟在火堆旁沉沉睡去。思却往火堆里添着树枝，心不在焉的样子。
丛火摇曳，照不尽归人。
郑国皇宫。
黑夜笼罩，瞧着有些阴森恐怖，深宫本就怨气多些，宫里的老嬷嬷都会说，身子弱的人便会瞧见些不干净的东西。
然溪住在偏殿，皇帝的贴身丫鬟，待遇自然会好些，不是一群人地住在一起，倒是清净了许多。
“然溪……然溪……”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可能是夜里太安静的缘故，声声入耳。
然溪还在看书，微微一愣，闪身到了门口。
“什么人？”
“我是茧月，你开开门，有事和你说。”茧月的声音有些焦急和疲倦。
“吱……”门开了，月光洒进屋里，茧月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然溪的屋里。
茧月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被吓到了。
“公主，过来坐吧，半夜三更的，找奴婢什么事？”然溪揉揉眼睛，瞧着有些倦意。
“然溪，我得到消息，明日左林会带兵前去攻打洛国，你可不可以帮我混到队伍里去？”茧月急急说完，眼睛里有一丝期待。
然溪紧皱着眉头，正喝水的她差点喷了出来，一下子脸色铁青。
“公主，请您不要开玩笑好么？这是战场，不过您的寝宫，战场上刀剑都是不长眼的，若是公主有个什么意外，只怕奴婢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瞧着然溪神色严肃，茧月眼睛里的喜色一下子淡了下来，失落不已。
茧月紧紧呡住唇，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盯着然溪。
“公主，回了吧，被人看见不好，奴婢不想再落个虚有的罪名担着，毕竟这人多
眼杂的，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明日便满城风雨。”
然溪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语气也冷漠了不少，别过头不去看她。
茧月伸手抓住了然溪，硬是把她的头拽了过来。
“然溪，你看着我，难道你和付修域待了那么久，对他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么？”
然溪猛地一震，思绪飘回了几个月前。
那一次为了保护茧月，然溪只好上前劝阻，她曾经听说付修域最痛恨的便是欺骗，以为必死无疑，可是付修域说的是让她以后去御书房伺候着。
就在那一刻，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然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温暖。
常常见他在窗边一坐就是整晚，眼睛里都是思念和深情，不知道他是在思念着谁。
常常看见他对着一副画像发呆，若是有人走过去，便会慌张地收好。
其实，也是寂寞的人罢了。
“然溪，你回答我，你真的希望他死么？”茧月盯着她的眼，期许和焦急。
然溪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木讷地微合上双眼。
外面的风很大，窗户上的宣纸嘶嘶作响，圆月慢慢隐入云层之中，有些眷恋和不舍。
“公主，我答应你。”然溪说完，坐在椅子上，脸色沉寂如水。
在另一边，洛国营地，也是一夜未眠。
回到不久，付修域就醒来了。
害怕再有什么意外，陆弦就一直在陪着付修域。
“皇上……皇上。”陆弦瞧着付修域睁开眼睛，轻轻叫了几声。
付修域睁开眼，陆弦的脸出现在眼前，先是一愣，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又闭上了双眼。
陆弦突然一阵心酸，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对方的性子早就了如指掌。
就在刚刚付修域睁开眼的那一刻，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幻觉。
“修域，是我……”陆弦又轻轻说话，温和不已。
付修域猛地睁开眼睛，这才明白过来不是幻觉，还在春风楼的时候，他也会做这样的梦，梦里有陆弦和扶烟，他们还在洛国，日日吟诗对酒，不会念想如此的后顾之忧，只知道，在这一刻，是最好的时光。
可是每一次睁开眼睛，只是梦，黑夜笼罩，被寂寞和不安一层层包围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那么没用。
付修域突然猛地转过头，淡淡出了句：“你出去吧，我有些累。”
陆弦长叹一声，起身走了出去。脚步声慢慢远处，可是现在的付修域听着这一串串熟悉的有些忧虑的脚步声，竟是一阵心安。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待到陆弦的脚步声消失，付修域翻身坐起，帐篷里都是熟悉的东西，他用过的地图，喝过水的茶杯，做过的雕花椅。不管是什么，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比如自由。
比如，扶烟。
陆弦回了营帐之后，一直没有躺下，因着知道付修域一定会过来找他。
付修域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蜡烛快要烧完了
，蜡滴摊在了烛台里，突然瞧着失了几分灵气。
“陆弦，这几日可好？”付修域走到陆弦的身旁，随意坐下，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样，捧一壶酒，玉兰树下，不醉不归。
陆弦笑了笑，“很好，只是没有了日日瞧着都不入眼的你，倒还不习惯了。”
付修域笑了起来，因为扶烟和皇位，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现在看来，或许一切都要有个结果了。
“陆弦，你是不是在恨我？”付修域收回了笑容，幽幽问了一句。
陆弦伸手合上书，脸上神情一松，站起身来，望着深邃的长空。
“我是恨你，恨你放开了扶烟的手，你不知道，她那一刻有多绝望，虽然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爱你，所以明白了她那一刻的痛苦。”
陆弦说完，眼睛里有了些泪意。
付修域身子一震，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陆弦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从来不会有什么细腻的心思，还是很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一副居高临下，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时光带走了很多东西。
“那几日被擒去的时候，我每日想起最多的便是扶烟，她常常来我的梦里，我一直在央求她留下，只是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便像大病了一场。我常常会想起她弹琴的样子，美好得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样子，还是一直在的重烟阁，她就靠在玉兰树下，微合双眼，我如果路过那里，便可以不动声色地进去瞧瞧她，可以让修容给她送我做的东西。”
付修域慢慢说着，眼睛里一片温暖，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陆弦转过头来望着他，有些心疼。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付修域的痛苦。
明明是你要拿命爱的人，却也是你亲手结果了一切。
最后沉入深渊，所有的情愫，被幽灵吃进了肚子里，或许，永世沉睡，永世不醒。
“陆弦，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茧月，那一日她为我挡了那一剑，看着她血流不止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她，可是后来我知道，那不过是感动。真真切切的感动，无关爱情。”
付修域说完，长叹一声，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滚落。
陆弦笑了笑，心里突然释怀了，原来深深爱着扶烟的，不止他一个人。
“修域，我们不是没有找到扶烟么？或许，她从未离开过我们，你别忘了，她会易容术，或许哪一天，她是你身边的一个丫鬟，一个侍卫。”陆弦说完，轻轻拍拍付修域的肩膀，长长舒了一口气。
付修域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恍惚，对着陆弦笑了一下。
“陆弦，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要遇见你，不要遇见扶烟，你还是羽国的将军，我不会成为太子的老师，只是平常的百姓，红尘浮世，陌路不相逢。”付修域说完，悄悄低下头。
“我也是。”
不管你在哪里，都想让你知道，我爱的，一直是你。
琉水雕花，暖阳封珏，拈频绝技倾城艺，漫翩云雾，皎月城中，只盼故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