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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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随缘即可

这里朱雪雁慌慌忙忙地关了窗,心想,齐匡胤应该自有躲身的法子罢,遂开了门,见月光之下,果是素色僧衣的慧静,朱雪雁笑道:“师父可是谁不着?巧了,今夜我也睡不着,就在屋子里看了会子书!”慧静便在月光之下笑向朱雪雁道:“姑娘!依贫尼看,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出了来,就在这寺里三散着步,说说话儿,你看可好?”朱雪雁心中郁结,一会想着花纯仁,一会念着齐匡胤,正愁个没地遣散的地儿,当下便道:“如此很好!依我看,这月光下的般若寺,倒是别有一番意境呢!”

二人便沿着小路,趁着朦胧月色,徐徐而行。朱雪雁忽地幽幽叹了口气,慧静道:“姑娘心中可是还结着愁怨呢?可还想着要出家?”朱雪雁听了不语。慧静又道:“其实这件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太子如果和姑娘无缘,那么自有人和姑娘有缘!这方才是缘分天定的本意!姑娘,随缘即可,不可做激愤之举,我还素来当姑娘是个稳重人儿呢,看来我竟是看错姑娘了!”朱雪雁听了这话,低了头,半响道:“师父!我到底还是年轻!如今我也渐渐想开了!”慧静便道:“朱姑娘,我给你讲个佛法故事!”朱雪雁笑道:“那么,我洗耳恭听!”

慧静便道:“昔日五祖弘忍,要求大家各写一偈来确定接班人,呼声最高的神秀写的是‘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当时六祖慧能还是个寺里打杂的,还不识字,便找了个小沙弥给念了一遍,然后就说出了,那个知名的偈子,还是找人帮着写到纸上的呢!五祖看了之后,知他已悟佛法,但还是对慧能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尚未悟道,还是将它扔了罢’,但是弘忍半夜里,又把慧能叫来上了一课,为了避免神秀起纷争,便将衣钵匆匆传给慧能,自己则四处修行去了!”

慧静对着朱雪雁道:“贫尼说这个,自不是来和你讲玩笑儿的!”朱雪雁笑道:“我不是糊涂人,自是能够领会师父的说教!”慧静重重说道:“阿弥陀佛!贫尼说这些,只是要姑娘懂得放下,也就是佛经中说的四大皆空,但是又不执着于空!”朱雪雁听了,怔住了,静等慧静下言。

慧静告诫道:“贫尼借菩提树和明镜来讲,只是要说,凡事不要执着!明明想得到,但是太过执着,反而只会与自己期待的越来越远!”朱雪雁听了,便道:“谢谢师父的教诲!这和佛经上说的‘握紧拳头,你的手里是空的;伸开手掌,你拥有全世界’可是一个意思不是?”

慧静便道:“朱姑娘兰心慧质,一点就明!贫尼倒是不好多说什么了!”朱雪雁心中空明,遂开玩笑问道:“那么,师父年轻时可做过糊涂事儿?”慧静听了,目光如水,看着苍穹,点点繁星,幽幽叹道:“多了去了!如今也只拿出教诲教诲后人罢!”慧静又和朱雪雁说了一会子话,方才各自散去。朱雪雁回了屋子,只觉得天阶夜色凉如水,一时睡意全无。她便坐在屋子台阶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怎么还不睡?”

朱雪雁身边又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朱雪雁摇头笑道:“怎么,你竟还未走?难道是夜猫子托生的?”她便侧过头去看,又从院墙处飘然进了来的齐匡胤。“如此胆大,竟不担心被人发现么?”朱雪雁支着头,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我已在这里出入几十次了!我的轻功好的很!你尽管放心!”齐匡胤说罢,也觉着朱雪雁,抬头看着夜空。

“我方才说的建议,你可否考虑一下?”齐匡胤转头看她,高大的身影显得身边朱雪雁的身形是分外的纤小。朱雪雁的眼儿是一眨不眨,看着天上的银河,默然问道:“为

什么是我?我是如此平凡?”齐匡胤笑道:“朱姑娘,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重要!很重要!”朱雪雁沉沉地问道。“那好!我告诉你便是!”说着,齐匡胤坐着的身体便又靠近了朱雪雁些,在这皎洁的月亮之下,朱雪雁顿时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孤独,心中的郁结自是无人能倾述,如果……齐匡胤是她朱雪雁朋友的话,不知这些心事,能否都一一告知齐匡胤?

“这不过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而已!从此,我这心里就有了姑娘!”齐匡胤倒是坦然。朱雪雁听着这直白的告白,只觉得心儿突突地跳,胸口发烫,低了头,看着脚下的草丛,好半天不出声。齐匡胤便靠在墙壁上,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诗经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是诚心而来,只看姑娘你的态度了?”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半天都低了头,莫非这脚下有什么宝贝不成?”齐匡胤倒是觉得好笑。

朱雪雁讪讪道:“脚下怎么没有宝贝?我这脚下不是有好多红的紫的野花么?难道不也是挺好看?”齐匡胤便笑道:“虽然这月色不错,可是姑娘竟是孙悟空变得不成?火眼金睛,还能瞧出颜色来?”朱雪雁这脸便就更别扭了,闷闷道:“不行么?齐大哥,我知道你是诚心而来,可是我这心里烦乱,你似乎提的不是时候儿!”可是齐匡胤听了,却不依不饶道:“那么,姑娘说说,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呢?”朱雪雁诚挚地说道:“齐大哥,这……我心中也是不知道!”

齐匡胤笑道:“姑娘心中是不是在想着花纯仁?似乎我出现的有些晚了?”齐匡胤看着朱雪雁,思绪仿佛又回到八年前,他受了伤,躺在破庙里,十余岁的朱雪雁,凭着一丝善念,帮他包扎伤口!他似乎要脱口而出‘姑娘,其实最先认识你的是我’,可是看着朱雪雁听了‘花纯仁’三字,又黯淡下去的神情,想想没有说出口儿。朱雪雁勉强笑道:“齐大哥,你还是快出去吧!要不,这天就快亮了,这般若寺里,可就谁都见着你了!可会带着你见官!横竖不管你是什么齐国的皇帝呢!”齐匡胤笑道:“姑娘,你仔细想想我的话儿!”说罢,便起了身,从台阶上站起,施起轻功,这一回朱雪雁真是看清了,齐匡胤的轻功果是高超。朱雪雁沉沉地看着齐匡胤离去。

太子始终未再出现在般若寺里,朱雪雁在般若寺的日子也越发的寡淡,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起了床,开始第一天的早课。忽听居士张妈送了早饭过来,口里说道:“姑娘,慧静师父急急叫你过去呢!”朱雪雁听了,便欲阖上书,急欲赶过去。张妈笑道:“朱姑娘,还是吃一口早饭罢!”张妈的声音低了低,附在朱雪雁耳边悄语道:“姑娘,我方才从慧静师父那过来到时候,发现来了宫里的一个老太监!和慧静师父说着什么话儿!恍惚听到姑娘的名字儿!”

这话说的朱雪雁倒是疑惑起来,心中却又越发镇静起来!于是,她对张妈笑道:“每天谢过张妈送饭送水的了!”说罢,吃了晚饭,张妈收拾了托盘,对着朱雪雁笑道:“那日,我送张妈的那身衣裳,张妈你可还喜欢?”张妈口中笑道:“我在这寺里做了这居士多年,姑娘是头一个想到我的人儿!喜欢,我自是喜欢!横竖那颜色儿看着喜欢!”朱雪雁听了,便笑了一笑,待和张妈出了门,自己便往慧静师父的住处而来。

到了慧静的屋子里头,朱雪雁也在疑惑她屋子里可有太监,她有心瞧了一瞧,屋子里并无其他人,只有慧静一个人默坐着念经。她便进了来,低低说道:“师父找我,不知有何事?”慧静听了她的声音,停了手里的念珠儿,瞧了瞧她,站起笑道:“姑娘,宫里方才有

太监过来,那是皇上那儿第一个得力的和公公!说今日,皇上要请你去他宫里头去呢!”朱雪雁听了,心中更是疑惑了,那一日,花荣微服出宫,亲自到她家里来瞧她,已是令人费解!如今,又着了人到寺里来遣她去宫里,真是好生令人奇怪!她和花纯仁的事儿倒是别有一说了!她听了,闷闷对着慧静师父道:“师父,那我即刻就进宫去罢!”

静道:“是呀!可是贫尼也却猜不着是个什么事儿!姑娘,你心中可知一二?横竖贫尼是为着姑娘担心!”朱雪雁笑道:“横竖我没做犯法的事儿,最坏的地步也不是杀头儿!”慧静笑道:“姑娘倒是坦荡!”朱雪雁笑道:“既是皇上宣我,我怎好不去?”慧静叹道:“姑娘去罢!贫尼便在寺里等着你回来!”

朱雪雁一时到了宫外,驻守宫门的士兵和太监已经得了信儿,朱雪雁便一个一个地宫门走进,她远远地瞧着,不远处太子的东宫,看着宫里那些已经萎谢的桂花,落蕊满地,可还是有隐隐的幽香,心里便觉得格外的惆怅和落寞。她在心中叹口气,低了头,遂走到了皇上的寝宫。寝宫之外,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见了款款而来的朱雪雁,上前低声道:“这位便是朱姑娘罢!皇上在宫里头苦等着姑娘你呢!”

朱雪雁看着太监殷勤渴盼的神情,这心底便觉得分我的疑惑。她知道皇上身边的近臣和心腹太监都是不能得罪的。于是她朝太监躬身行礼道:“公公,却是皇上亲宣了我进宫的?”老太监点点头儿,笑着对朱雪雁道:“姑娘,却是如此!快跟了我进去罢!”老太监在前头引路,朱雪雁跟在后头,一时移过海棠穿花的屏风,过了一个放置着悬屏的镂空墙壁,穿过了沉沉的帷幔,便到了花荣的榻前。

花荣此时已是无力起床了,太监先进了去,低低在皇上跟前耳语了一声。紧接着就退下了。老太监对着一旁等候的朱雪雁道:“朱姑娘,皇上要和你叙话呢!”说罢,老太监出了寝宫,朱雪雁不知所以,只得来到花荣的榻前,此时这不大不小的寝宫,只剩了花荣和朱雪雁一人!朱雪雁上前去,看着躺在榻上的皇上,心想一个在花田国内位置极其尊贵的人物,一个帝王,可不管这一生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呼风唤雨,可也是逃不过生老病死天理循环!

朱雪雁看着躺在榻上的皇上,倒是心生了怜悯,她给花荣请了安后,低声回道:“皇上,民女朱雪雁给皇上请安!”花荣听了朱雪雁的声音,挣扎着就要从榻上撑起,朱雪雁看了心生不忍,忙道:“皇上快不必如此!皇上的龙体自是重要!”花荣在榻上看了朱雪雁数眼,忽然生了莫名的力气,他一个人竟然坐在了榻上,无限慈爱地看了看朱雪雁,口中说道:“朱姑娘,快请起吧!”

朱雪雁道:“不知皇上唤民女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花荣却只道:“朱姑娘,你坐在了我榻边罢!朱姑娘,我可以唤你为雁儿吗?”朱雪雁听花荣如此说,心中诧异极了。可是君王的命令自是不能不听,看着花荣瞧着自己的神色,明明透着无尽的宠溺之色,看着花荣消瘦渴切的神情,她心中竟是大不忍。于是依言在花荣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皇上九五之尊,喜欢叫我雁儿,便就叫我雁儿罢!”

朱雪雁顿了顿,又道:“民女可还觉得皇上叫的怪好听儿的,就像素日我在家中时,我的父亲那样叫我一般!”不料花荣听了这话,心儿是大大的一动,手儿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大声儿的咳嗽起来,身躯是剧烈的起伏,唬的朱雪雁倒是害怕起来,她赶紧说道:“皇上,可是民女方才那比喻很不恰当,惹皇上您生气了?若果真如此,那民女向皇上赔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