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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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教导主任的往事(中)

    梁雯雪和周鸣书是在大学认识的,他们都在云南读的大学。周鸣书虽然是云南本地人,但却是个山里出来的穷小子。梁文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究竟是怎么看上他的。

    梁雯雪终于还是转到深港中学任教。彼时,教师楼刚刚兴建。由于户数富裕,因此签了长期约的周鸣书夫妇也以低价获得了一套房子,就是现在满目疮痍的901室。

    木已成舟,梁文朝尽管心中不满,却也没有了办法。再加上梁雯雪的刻意疏远,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梁文朝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内疚,但当时心里更担心的是,这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波及自己的前程。

    然而,根本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突如其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他对自己这个陌生的妹夫产生了更大的反感和仇视。

    1991年的年底,梁雯雪刚来的那个寒假,小夫妻俩不知道为了什么吵了一架。严格来说,可能算不上吵架,因为住在楼下的梁文朝只听到自己妹妹歇斯底里的咆哮,却没有听到周鸣书的任何声音。

    他并没有选择上楼去查看情况,一是他不认为这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能对自己妹妹怎么样,二是他觉得,小夫妻俩吵得这么大声,楼里很多人都能听见,他这个时候出现,很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妹妹哭着收拾行李离开了。梁文朝有心追上去问问情况,但看到那么多人在围观,他还是忍了下来。后来,他才从父母那里知道,妹妹是回老家了。

    因为梁文朝刚当上年段长,手头的事情多,因此,他并没有回老家过年,虽说妹妹是因为和老公吵架才回去的,但也算是回去陪父母过年了吧。

    电话里,他没有询问他们争吵的原因,因为妹妹并不接他的电话,而父母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吵架的事情。

    就这样,这个年,周鸣书一个人待在了深港市。

    妻子偶尔会过去串门,也多次劝说梁文朝,希望他能和自己的妹妹一家搞好关系,但梁文朝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并没有趁过年的这个机会跨出那一步。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聚在家,夜空里闪烁着璀璨的烟火。梁文朝和妻子去了几公里外的岳父家吃饭。席间喝了些酒,梁文朝带着些醉意,和妻子回了家。

    到了学校北门,梁文朝远远地看见了周鸣书。

    他背着一个大背包,鬼鬼祟祟地样子让梁文朝心里一下子升起了不安的感觉。他借故让妻子先回家了,自己却悄悄跟在了周鸣书的后面,想看看这个平时几乎都不出大门的家伙究竟要去哪里。

    当年的学校北门,后面是一个乱葬岗,并没有现在的博物馆,甚至连条水泥路都没有。

    蜿蜒的泥土路,两旁长满了茂盛的树木。周鸣书似乎很警觉,不时地回头观察情况,这更加引发了梁文朝的怀疑。

    他一路躲藏,小心翼翼地跟着,最后,周鸣书终于在一块荒废已久的坟墓前停了下来。

    远处,城市的喧嚣,烟火的绚烂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梁文朝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从墓碑后头钻了出来,站在了周鸣书面前。

    劫匪?不,不对,像是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梁文朝经过短暂的错愕后,便放下了心里的担忧。那两个人隐藏在暗处,梁文朝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东西带来了吗?”

    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特意压低了声音。

    周鸣书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你别磨叽,东西带来了没有?”

    另外一个人开口了。他四下里张望着,声音听上去比较年轻,但是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紧张。

    到底是什么东西?

    躲藏在树后的梁文朝下意识地看向了周鸣书背上的背包。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周鸣书卸下了书包,终于开口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干了。”

    声音年轻的那个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说话,急急忙忙蹲下身就去打开书包。

    “不想干?呵呵。”声音低沉的人沙哑地笑了起来,“行,不过你总得说说理由吧?这么些年来,你,和你全家,可都是靠这玩意才吃得上饭的,怎么,现在当了老师,有收入了就不想干了?你也不想想,你那点收入算个屁?教个十年书,能抵得上你背这一趟?”

    梁文朝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了那个东西。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鸣书沉默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脑筋里一片混乱。

    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怎么会有胆子干这种杀头的事情?他又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周鸣书沉默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那个人正一包一包地将那些白货从背包里掏出来,在手上掂了掂重量,而后在地上铺开,似乎是在数数。

    “我父母的病治好了,我的工资虽然少,但也够孝敬他们的,我是真的不想干了。”

    周鸣书沉默良久,才说出这么几句话来。

    梁文朝对这个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妹夫突然有了些好感。

    “呵呵,钱赚够了,懂得怕了是吧?”声音低沉的人再次响起了那沙哑的笑声,“那你怎么就不懂得怕一怕我们?”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干就干,不干就不干?当老子是什么?我把话留给你了,让警察抓,我们不一定跑不掉,你就肯定是挨枪子的份。挨枪子,死得倒是痛快,不过,落在老子手里,可没那么舒服了。你那破山沟里的老父老母,你那刚过门的老婆,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听得懂吗?”

    周鸣书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也不用太担心。”低沉沙哑的声音冷哼了一声,“你也不是不认识他。”说着,他指了指蹲在地上查看白货数量的人,“警察都得给老子蹲在地上,帮老子数货,你以为老子是干什么吃的?”

    梁文朝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向了蹲在地上,刚刚抬起头来,有些不满,又有些畏惧地看向自己的同伴的那个年轻人。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梁文朝,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