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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流放之地 (四)

    “尖牙,我成不了你的马骨头,而且,我对你也不感兴趣,也不想要你做我的马骨头,对,没有教训你的兴趣……”乐晨的慢条斯理的话语在野火身后响起,他说话语调很慢,让人有回味的余地,就算反应慢一点的如尖牙,也能很快理解他话里透露出的那种极为轻蔑的含义。

    “你这条野狗……”尖牙怒吼一声,一把推开野火就冲到了乐晨面前,而他的怒吼也随即戛然而止,怒吼变成了惨叫,“啊”一声,尖牙向前趔趄两步,捂着小腹痛苦的跪倒在地。

    乐晨也早后退几步,他手中木棍刚才迅疾无比的重击了尖牙的胸腹,力道不是很大,但配合尖牙猛冲的力量,恰恰令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要说击得尖牙倒飞而出,乐晨也能做到,但那会令尖牙受到重创,乐晨暂时还不想自己再这里马上多一些不死不休的仇敌。

    野火和谷雀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尖牙不是很强壮,也不是族里排得上号的勇士,但被人这么轻松的打倒,却是野火第一次看到,而作为被俘掠来的奴隶,谷雀对尖牙这个屠杀她们部落的行凶者之一有着刻骨的仇恨,但同样,也有着深深的畏惧,尖牙将她部族英勇战士的头颅砍下的血腥身影,是她彻夜不眠的噩梦之一,此刻,看到尖牙痛苦倒地,而且,是被和她一同俘虏来的奴隶所为,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乐晨。

    “尖牙,你回去吧,告诉库里花,乐晨有资格做我的塔浮图,而且,你也见到了他的勇敢和强壮,对吗?”好一会儿,野火才反应过来,他幽幽的话语自然也是给乐晨打圆场。

    尖牙挣扎站起,恨恨盯着乐晨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他的眼神告诉乐晨,这件事,显然并没有完。

    “乐晨,你是谷雀族里有名的勇士,谷雀隐瞒了你的身份对不对?”当尖牙背影离开这个小院后,野火立刻满是希翼的跑到了乐晨面前。

    乐晨的身份,原本并不是什么问题,库里花只把他算在了谷雀部落的战俘里,毕竟赤身裸体,虽然皮肤白皙的好似城邦人,但就算是城邦人也是城邦里的逃亡之徒,逃犯啊,获罪的贵族等等,不然不会远遁到瑟斯部这距离永暗之地颇近的莽荒之地,而就算是获罪的贵族,也没有丝毫价值可言,报给城邦,也不过得到城邦的格杀令而不会有什么报酬,算在战俘里,倒多了一名奴隶。

    “啊,那么,你是吉尔城里的剑士?触犯了城邦的律法吗?”在乐晨摇头后野火又不甘的追问。

    “我的故乡,比吉尔城还要遥远许多。”乐晨轻轻叹口气,对野火来说,吉尔城就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了,吉尔城是距离瑟斯部最近的城邦,统治着永暗之地边缘的大大小小的蛮荒部落,同时,吉尔城也是这些蛮族眼中,天堂一般的存在,茂密无比的绿洲丛林,用之不竭的饮用水,繁华的城镇,可以制作刺穿永暗之地凶兽厚厚鳞皮的利箭的神奇技艺,一切的一切,吉尔城邦带给蛮荒诸部的,除了震慑,更有崇慕。

    “那么,你来自艾克斯拉?先生?”野火眼睛更亮,充满期盼的问。

    艾克斯拉?乐晨微微一怔,对野火突然对自己的尊称倒没太注意,在这个大陆,“先生”这个词发音很怪,是一种尊称,类似帕瑞纳德语的先生之意,而且,这个词汇来自城邦,并不是瑟斯部语言,蛮族很少用类似先生少爷的尊称,这些词汇都来自城邦,而猞姒部可能受来自城邦的姒夫人影响,倒是能听到这些词汇,不过从某种角度,正因为如此,猞姒部才被认为越来越软弱而受到轻视。

    乐晨虽然不知道艾克斯拉在哪里,也是第一次听到艾克斯拉这个词,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漠然的摇头。

    不过,他这种漠然的否认和开始担心谷雀受牵连而坚决的否认来自谷雀部落而又有些感慨的否认来自吉尔城不同。

    野火眼睛亮了亮,也就不再追问,而是有些希翼的问:“先生,您肯定也识字吧?”

    乐晨哑然失笑,说:“当然。”

    这种本能的反应带给野火又是不同的感受,按姒夫人所说,来自圣地的剑士,必然有着渊博的知识,他眼睛更亮,说:“那么先生,您做我的老师吧,教我识字,我的体格不够强壮,学不来您的剑术,那么,我多学习一些知识也好,姒夫人说,知识也是一种力量,可是,我太笨,有时候听不懂她的话,我也不敢问。”说到这儿,眼神又黯淡下来。

    看得出,他对姒夫人很尊重,但毕竟不是生母,他又是这般年纪刚刚过继过来,和姒夫人之间,显然沟壑巨大。

    “做你的老师?”乐晨打量着野火,这个少年,有一种天然的淳朴,算是天性淳厚,而且机智敏锐,虽然出身不错,但可惜生错了人家,就如同鹤类生在秃鹫群中,就算是秃鹫王所生,又如何生存?

    在野火眼中的希翼渐渐消散变得失望之际,乐晨笑笑:“可以,而且我的,嗯,剑术,倒也挺适合你,其要诀是以巧破力,体格羸弱,技艺邵可弥补。”

    “啊?我可以学您的剑术?以巧破力?那是什么?”野火即惊讶又振奋,连连喊着,早忘了要拜乐晨为师初衷是学习一些外来的知识,显然,他最梦想的,还是自己能变得更强大。

    “慢慢你就知道了。”乐晨笑笑,又摊摊手:“好了,给我找套衣服,姒夫人那种布料的有吗?”他身上只遮挡的隐私部位的草裙已经破破烂烂,他也早厌烦了这种荒漠野草编织的“衣服”,看到姒夫人,包括谷雀都有一身体面的类似丝绸布料的衣裳,他当时心下稍安,这蛮子部落,还是有正常衣服的。

    听乐晨的话野火却苦了脸,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

    谷雀噗一声笑,对乐晨道:“喂,你个大男人穿着这些干什么?这是姒夫人自己养的丝虫自己纺纱做的纱裙,只有姒夫人和我们这些侍女穿,城邦里女人才这样穿,姒夫人和我们的穿着也是大王特许的,你喜欢穿女人衣服?”

    乐晨呆住,随即苦笑道:“谁说这是女人衣服,男人换个款式换个颜色,一样穿的。”

    野火连连点头:“对,我听姒夫人说过,城邦里男子也不是每天都穿铁甲,他们的内衣和平素衣装也是这种丝虫如丝纺纱做的,但听说,只有贵族才穿用。”

    “这样啊!”谷雀恍然的点头,而她看乐晨的眼神,显然已经和野火一样,乐晨是来自更遥远城邦的人物,而且,多半就是贵族,有名的剑士。

    “谷雀,你带先生去我的专用的沙场洗下身上的污垢,我,我去问问姒夫人,能不能给师傅做套衣服。”野火犹豫着说,看起来,这确实是个难题。

    乐晨点点头:“好,这算师傅对你的第一道考验。”

    野火张大嘴巴,谷雀也是忍俊不禁,其实野火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谁都看得出,要野火去和姒夫人说这种事,他是万万不敢的。

    ……

    说是“洗”,但实际上,在这个净水真的比金子珍贵百倍的世界,洗澡却是用沙子的,所谓野火专属的沙场,却是一处堆积着黄沙的石头小屋,下面有灶,可以加热黄沙,在里面滚蹭便是洗澡了。

    谷雀也不忌讳跟着乐晨进了石屋,毕竟深陷入沙,也不必赤诚相见,谷雀想在后面用沙子帮乐晨搓背,乐晨却早用力往下,沉入了沙中,脚下火热,几乎要触到石板,他只露了个头,大喊舒服。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做野火的师傅,还摆出师傅的派头指挥它做这个做那个。”

    不用帮乐晨搓洗,谷雀乐得逍遥,也自己沉入沙中,享受难得的舒适,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

    左右无人,她就不再称呼野火为少爷,语气里更没什么尊重,她全家都是被瑟斯部所杀,虽然不是野火等人所为,但整个瑟斯部在她眼里实则都是刻骨铭心的仇人,最多,野火、姒夫人等可能对她不错,她不是那么仇恨这有数几人而已,在乐晨面前,她也卸下了伪装。

    “艾克斯拉?是哪里?”乐晨突然问。

    谷雀一呆,奇怪的看向乐晨:“你,不是来自艾克斯拉?”显然她和野火一样,本来都相信乐晨的故乡便是艾克斯拉了。

    乐晨摇了摇头。

    谷雀也不再多问,想了想说道:“我以前也不知道艾克斯拉这个名字,只是知道,在光明之地的最中心处,有一座最富裕最强大的城堡,它统治着四方城邦,吉尔城的总督大人,好像是平民们选举产生,但也要得到那里的认可才合法,现在我知道了,那座最伟大的城堡,富饶无比的圣城,原来叫艾克斯拉,吉尔城传来的消息,圣城正遣派使者前往全天下的城邦部落宣扬德化,一个月后,使者也会来到瑟斯部。”

    乐晨默默的点头,实际上,当他第一次听到艾克斯拉这个名字时,就觉得怪怪的,因为艾克斯拉的发音,在帕瑞纳德语里,正是流放之地的意思,随之,他便在脱机的资料图库里寻找,果不其然,正如同他印象中一样,数万年前帕瑞纳德帝国在耶罗族暴乱争夺帝国领导权时,在最强盛的一个耶罗贵族星球展开了大屠杀,整个星球据说仅仅有几十万人幸存,又被洗去了记忆送去了贫瘠的流放之地。

    尔后几万年中,倒也有好事者解密帝国历史上的种种黑暗,而耶罗人大屠杀也曾经成为热点之一,很多人在寻找流放之地,但最后结果却很令人沮丧,甚至皇家资料室都找不到相关资料,帝国枢密院专门发文为这些耶罗人哀悼,并组织了强大的学者队伍按照史料进行研究,得出的结果是,很可能是当年的皇帝陛下发现了某种不稳定的空间,这些耶罗人全部被装上飞船送入了这个不稳定空间,而后来通道崩塌,便是想寻找这些耶罗人,也再找不到。

    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流放之地?

    乐晨默默的想,其实,他早有个感觉,这里的时间流逝很快,做奴隶时度日如年倒是感觉不明显,但此刻舒适之极,他分明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好似能感觉到时间在自己身上流淌,这种感觉极为奇妙,他便是成神成圣,法身大神通下,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毕竟,宇宙的时间规则,可能是最终极的规则之一,要感觉到并操控,那可能是会超越宇宙本身的不朽存在,而现在,他却切实感觉到了时间的流淌,或许,这也是因为他最初便可以靠那神秘无比的古铜钱穿越时间规则,后来更进出另一种不同时间规则的芥子世界,这令他,对时间,终于有了某种实质化的理解。

    不过,这种感觉如此玄妙,却又抓不住其诀窍。

    乐晨现今,倒不急着走了,这里时间流速很快,虽然比不上芥子世界,但外界的一天,这里怕也要数天甚至月余时间,慢慢体验下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也极好。

    而种种迹象,说不定,这里真的便是流放耶罗人的那不稳定空间,这里的城邦人也好,野蛮人也罢,都是当年的耶罗人后裔,完全被洗去记忆的耶罗人,只能靠野兽本能生存下来,这里资源又匮乏近乎于无,便是以这里的时间计算过去了几十万年,也不过刀耕火种而已。

    人类和野兽的不同其实便是知识的传承,靠图画文字记载先人的经验,又一代代发展传播下去,文明也便越来越强大,而如果将幼儿扔入兽群,那么这个幼儿也会跟着成长为野兽而已,人类,远远不像很多人自己想的那样特殊。

    倒是一些记忆传承的种族,比人类的传承方式更强大,但是,这类种族要么生命层级高出了人类,根本和人类不在一个起跑线,如自己认识的艾文族,进化速度强大的令人发指,其首领五姐妹联手,可能是自己在帕瑞纳德世界遇到的最强大唯一威胁到自己法身的力量。

    除了这种强大的离谱的种族,记忆传承种族,又往往有致命的弱点文明发展缓慢,简直便是两个极端。

    在帕瑞纳德诸多种族中,十大统治性种族,便没有记忆传承种族。

    乐晨想着这些,拥着热腾腾的黄沙,渐渐,沉入了梦乡。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