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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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双生双心(三)

    我该形容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呢?

    留着一身长头发,乌黑乌黑的,光滑亮泽,冷峻的脸庞像是得了长期的抑郁症那样。冷若冰霜的神情,说话时的飘忽不定,更要命的是,她还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色大衣,红色的高跟鞋,就连绑马尾的橡皮筋都是红色的。

    一个出现在我眼前,被红色完全包装起来的女人,该热情时冷漠,该冷漠时还是冷漠。

    最重要的是,我居然还见过这个女人。太熟悉了,仿佛就在昨天见过似的,我看着她的脸越看越出神,不禁脱口而出:你不是就是古晓蓝?

    她面无表情地说:不!你说错了,古晓蓝是我妹妹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古晓红。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对对对,失踪的是你妹妹,你是姐姐。不过不得不说,你们两个真的太相似了,就在刚才,要不是我在失踪人口提供的资料里预先得知,你妹妹已经失踪了,我根本不会意识到你是姐姐。

    她幽怨地说:我跟妹妹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仇人一样,肯定很憎恨对方,这辈子才那么倒霉,出生在同一颗卵子里,连样子都让人无法辨认出来。

    对于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我将目光转移到崔悦的身上,她笑着出来打圆场:晓红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的,她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不懂,你一时半会感到很困惑是很正常的,不过呢,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需要你的帮忙。

    我?

    晓红哀怨地说:我丈夫失踪了,妹妹也失踪了,他们是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报了警,警方只会说,尽量帮我找,我对他们很没信心。我的丈夫很自我封闭,平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如果光是因为我的问题而玩失踪,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我的直觉很准的,他一定是出事了!你帮我找他回来吧,没有他,多少个夜晚,我都彻夜难眠。

    我好像听出了倪端:只需要找你丈夫?你妹妹呢?你不关心她?

    晓红冷笑着说: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很调皮,很爱抢别人的东西,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她也很喜欢玩大冒险,常常玩失踪,所以她的消失不见我根本不会担心。只是说她也失踪了好一段时间,我有权利报警,让他们受理。不过,其实她失踪的时间我也不确定,我们从来都是分开生活的,就算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得而知

    我不说话,她向我投以求助般的目光: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我摇了摇头,艰难地说:我只是一个法医,查案的事情轮不到我管,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崔悦反过来问我:特案组不是专门接手特别棘手的案件吗?晓红的丈夫失踪,本身就已经够离奇了,这宗案件很有挑战性啊!

    她肯定不清楚特案组目前的形势,少了

    一个主管级别的人,就不能代表特案组接手任何一宗案件,谁自作主张只会被认定为越级执行职务,无论出师有名也罢,堂而皇之的决定也罢,都是违反了《个人行为守则》里的条条款款。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我也有合理的解释。

    “很抱歉,失踪的案例是并不能被特案组接手调查的。第一,只要没有发生命案,没有找到血迹没有找到尸体,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证明失踪者很有可能出事了,失踪案例就只能被认定为失踪案例,除非你接到恐吓的信件,否则无凭无据,顶多只能列为普通失踪处理;第二,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你妹妹可能很贪玩,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你觉得没有危险,所以没有担心过她;那相反呢?或许你丈夫也很爱胡闹,他只是找了一群朋友躲起来,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继续生活。原因有很多种,或许是因为要逃避某些事情,又或许是因为要逃避自己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地闭嘴了。

    晓红苦笑着说:是的,我们两夫妻常常吵架,一个月最起码会提一次离婚的建议。他要玩失踪或许真的与我有关,他或许真的不想见到我才躲了起来。但我只想尽量早点找他出来,无论他是故意躲着我也好,有了别的女人也好,我都要见到他!拜托你了!

    我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福尔摩斯!我真的帮不了你。

    崔悦倒是很机警,捏着我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嘻嘻,我家的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是那么的谦虚,他会答应你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晓红从椅子上站起来,鞠躬着说:谢谢你。接着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走得那么匆忙,我都能看到她眼睛发红,一副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出来的样子。

    崔悦拍我的脑袋,生疼生疼的,理直气壮地说:有没有搞错,人家一个小小的女人,丈夫不见了,本来就已经很糟糕,你还要不留情面地拒绝她?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对着她怒气冲冲的状态,我不能硬碰硬,以最平静的语气说:你又明不明白,我只是法医,没有查案的授权,就算我口头上答应了她,也是于事无补。程序该怎么走,还是得怎么走。

    她不讲道理地吼道:我不管!晓红是我的高中同学,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一定要帮她!你连时隔多年的碎尸案都能摆平,还摆不平一宗如此简单的失踪案?

    我蜷缩着身体,不太满意地说:无缘无故干嘛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她骄傲地说:我喜欢啊!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接手这宗案件!哪怕是一个人调查也行,总之我一定要帮晓红!

    我故意转移话题:可是你不觉得你的同学,性格怪怪的吗?说话又那么飘忽不定,简直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

    她捏着我

    的手臂,狠狠地用力掐着:你才是神经病!

    我嗤之以鼻地批评她:你真是疯了!

    那天晚上,我突然梦见了晓红那张狰狞的嘴脸,她在对着我笑,手里还拿着刀,刀上染满了鲜血,贪婪不已地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想逃跑,但双脚不听使唤,动弹不得。一刀划下来,满屏幕的鲜血淋漓,我被吓得跳了起来,醒过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窗外面又开始下着倾盆大雨,我的手心、额头全是汗水。旁边穿着睡衣的崔悦正睡得欢,可能是天气变冷的缘故,她再也不敢裸睡了,毕竟很容易会感冒。她倒是睡得挺安心的,我却不怎么乐意了。刚刚那个噩梦弄得我患得患失,内心惆怅不已。

    我再也没有入睡过,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它停雨,看着它迎来一片全新的阴天。到了第二天,我已经决定好,要去见莫求,这宗案件只有她才能帮我。

    听到我的建议,她几乎是拍案而起的。

    “什么?你要调查失踪人口那宗案件?”

    面对着她的异常激动,我只能假装淡定地说:是的,我想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要接手失踪人口调查的案件,也就是双胞胎那个。

    她很满意但又迟疑着说:我很高兴,你愿意接手这宗案件。可是现在特案组不是我说了算,没有人可以决定任何一件事,就算我同意了,其余两个同事不愿意,也是白搭。现在不好听地说一句,特案组没有主管,也就是没有人管理这个部门,只能是各忙各的。

    我抖动着手指,大胆地说一句:那如果我坚决要调查这宗案件呢?有没有其他方法?

    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强行调查?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开档案,只能利用你的私人时间去调查,而且警队的资源,你是调配不了的。孤军作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带着狡猾的笑容对着她:警队的资源调配不了没关系,有你在这里就行。

    她神情不太自然地说:我?我能帮得了你什么。

    “情报与数据跟进是查案的主要渠道,你恰巧负责这个领域。特案组现在没有人愿意帮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了吧?”

    她倒是没有拒绝我的建议,但她必须要强调一点:帮你不是问题,可是不能破坏我的私人时间。

    我向她保证:没问题,绝对不会碍事的。

    她下定决心了:那好吧,那我就决定帮你一次。

    我做了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首先,我们要从晓红的丈夫开始调查。

    她觉得很奇怪:你要了解晓红的丈夫,当然直接问她就行,何必要搞那么多枉费的功夫呢?

    我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那个女人,整张脸阴沉沉的,说话的口吻又古古怪怪,都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当然要事前做足准备功夫。

    她叹息着,然后在电脑上

    输入了一个名字。

    张大宝,在英国伦敦读室内设计毕业,五年前开了一家装修公司,除了负责室内设计项目之外,偶尔还会参与政府建筑投资的项目,两年前在美国拿了一个最佳室内设计奖。他当时拿了奖之后,站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用着很流利的英文对着全世界宣布,他很爱自己的妻子,并且会承诺一生一世都那么爱她。这个爱的宣言当时在社会上流行了起来,是很多年轻男女模仿以及崇拜的对象,也是他们眼中的模范夫妻……

    我连忙喝断她:先别说这些没用的,说一些关键的信息好吧?

    你想知道失踪的可能性是吧?

    嗯……根据张大宝所经营的室内设计公司的盈亏账目来看,他公司的收入情况是比较稳定的,基本每年都在赚钱,他的生活条件也在变好,这些支出的费用足以说明,他的经济水平完全没用问题,毫无下降的可能。生意上没有欠别人的钱,金钱纠葛的可能性很小。

    “他的银行卡或者信用卡有没有消费记录?就是失踪以后。”

    “基本没有。他账户里的存款没有人动过,事实上,他如果不回公司,那间公司的职员就会面临拖欠薪水的局面。晓红没有动用大宝账户资产的权利,那就是说,她作案的嫌疑也很小,不然她早就带着丈夫的资产逃到国外,安安乐乐地生活下半辈子。”

    我好奇地问着:那所有职员被拖欠的薪水怎么办?

    “最坏的情况就是,由银行亲自托管室内设计公司的账目,并且会从其他地方聘请一个新的行政总裁执行公司的职务,继续运作该室内设计公司。”

    我想了想,淡淡地说了句:行了,下一个吧。说说晓蓝的个人背景。

    “晓蓝是大学生,毕业没多久,资料显示她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深造的计划。她读书的时候很叛逆,曾经加入当时的黑社会,参与过斗殴,群殴,出手极度残忍;曾经在厕所内吸毒被学校的老师抓到,后来那个老师被她从教学楼推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她因此被判进了少管所,但很快就被放了出来,继续读书,没多久就读到大学,直到毕业。”

    我不禁心有余悸地说:哇,那这么说,这个妹妹的性格还挺暴戾凶残的。

    她点了点头说:是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她读小学的时候,班主任每一年都在她的学生手册里写着: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份子,手段凶残,做事完全不顾后果,心智发育不健全,建议家长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哪有老师这么直接的。读书时期叛逆了一点自然是难免的,也用不着用’恐怖份子’来形容吧。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说:同一颗卵子生出来的双胞胎,性格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这是她姐姐晓红的资料。

    晓红从小就是公认的乖孩子,成绩优异,对待同学与老师有礼貌,又好笑容,性格开朗,很容易开心,想象力丰富,常常侃侃而谈。年年都被评选为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之类的。在她的学生手册里,永远都有这样的一句评语:将来社会的栋梁。

    晓红在大学毕业以后,选择继续进修,读到硕士之后,她就结婚了,婚后她在一家银行机构上班,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这是典型白领的上班时间表。

    我简单地做着总结:双胞胎的两姐妹,一个是公认的好孩子,社会的栋梁;另外一个则是公认的坏孩子,问题少女。姐姐结了婚,妹妹就失踪,丈夫也跟着失踪,当然妹妹的失踪其实就是很久没有联系过姐姐,姐姐当她是’失踪处理’而已。丈夫无缘无故失踪,作为妻子的只能暗暗地着急,想找回这个丈夫。整件事会不会跟妹妹有关呢?毕竟她那么调皮,说不定是她带着姐姐的丈夫一起玩失踪了呢?这也是晓红报案时,连妹妹的名字一起报上去的缘故。

    对了,晓蓝是做什么工作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她慢悠悠地说:你猜一猜,保证你猜不到。

    “营业员?”

    “不是。”

    “保险从业员?”

    “也不是。”

    “一个大学生,还能做什么工作?”我不禁好奇地问她。

    “是圣华医院的女护士,不过她是c级护士。”

    这下我更加好奇了:c级是什么意思?

    “就是专业程度以及服务态度最差的护士系列。”

    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然后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要从晓蓝的身上开始入手调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