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会说话
字体: 16 + -

第六百九十二章 消失的凶手1912(二十一)

    “本来一宗案件的凶手,如果因为畏罪自杀,那么这宗案件就会被视为自动侦破,这个时候就要实行结束档案的做法,将案件进行完结处理,但如果这个所谓的凶手其实并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那么结束档案就会导致一宗冤案的诞生,这样就会很不好,影响范围很大。就在我将要结束档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宗案件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但我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调查,究竟要如何找出与自己感觉一致的地方呢……在我正处于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有我们这位其貌不扬,但心狠手辣的高级法医,决定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反复检验。”

    她说着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了我,其余的人也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尽管我已经躲藏在角落里,他们仍然能找到我的位置,向我施以复杂的眼神,我尴尬地一笑,她也同样笑地很勉强,我甚至能看出她的难过与不堪。

    她微微地转过身,下定好决心那样,继续地说下去。

    “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他全身上下最起码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地方是被严重烧伤的,面目全非,若非他身上有胎记以及明显的伤痕,况且有家属辨认,估计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身份,是不是这样说啊,张幕雨女士。”

    她此时的神情已经淡定了很多。

    “在发现尸体的现场,那辆车是直接撞在墙上,泥土破裂,如果单从表面看来,第一感觉无疑会认为,这是一宗交通事故,一辆车故意或者刻意撞在墙上,导致车辆漏了汽油,然后发生爆炸,车内的人会被烧伤致死,又或者在撞上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车毁人亡了。但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根据法医的检验报告所显示,他身上从头到尾只有被烧伤的痕迹,并没有被炸伤的迹象,况且我们检查过,那辆车根本就没有漏汽油,而且发生火灾的地方也分严重与不严重。一般情况来说,车身爆炸,应该是车的外面烧毁严重,内部较为轻微烧毁,但现场的情况却刚好相反,恰巧是车内火灾严重,外面的反而很轻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既然车子没有漏油,又没有发生过爆炸,那么被烧焦的尸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哦……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性,有人从车的后面追尾,不断地撞击,造成车前面的墙土发生爆裂的迹象,造成有人故意自杀而刻意撞上去的假象。那些被烧起来的火灾是怎么一回事呢?嗯……我相信是有人故意往车上面倒了汽油,然后再点火,将整辆车烧了起来,由于某人的目标是要烧死车内的人,自然汽油倒在车内的成分就会多很多,烧毁的程度也会相对地变得很严重。如果我的假设是成立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要烧死张幕云,然后又要造成他是自杀的假象

    呢?会不会是张幕云杀害的那些女人的朋友或者亲人家属呢?可能性太多,我实在不想去猜测。但这个时候,我再次接到法医的解剖报告,这一份报告结结实实地解开了张幕云的死亡之谜,同时也将本案的真正凶手拉了出来!”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大概都很困惑吧。

    “我们之所以认为张幕云是杀害三名女性的凶手,完全是因为在其中两名受害者体内找到他的精液样本,还有他在第一名受害者曝光以后,就连人带车一起消失了,自然而然,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是一个人杀了三个人,最后自己又被莫名其妙地杀害了,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可以说是很少发生。但是法医那份解剖报告里提及到,在他的肾脏器官内,找到微量的冰块,也就是碎冰,大部分已经溶解。这个可是奇迹,一个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被溶解的冰块呢?这又不是在拍二十世纪的《fantasticfour》要解释这种现象就只有一种说法,他曾经被困在一个极度寒冷的地方,体内的器官大部分都结成了冰霜,但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你是未来的终结者,否则根本熬不过那样的冰天雪地,所以我的推论是,张幕云很有可能一早就已经被人杀了,甚至有可能在第一名受害者遇害之前就已经死了。他的尸体更被藏在一个冰窖里,一直没有人发现,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将他的尸体放在车内,然后造成现场撞击,再放火烧车,酿成他畏罪自杀的表面现象。本来这一招借尸还魂的作案手法很高明,但是这个人偏偏忽略了人的身体构造这个常规。受冰冻的尸体,到了一个常温的环境下,结成冰霜是会慢慢溶解的,这个就是凶手为何要放火烧尸的真正原因,目的就是要尽快将尸体的冰块清除,但他控制不了死者体内冰块溶解的速度。哼哼,其实只要解剖尸体的时间再拖久一点,那些冰块根本就不会被发现,但幸好,我们有一个专业的法医在此,否则也发现不了这个破绽。”

    张幕雨的声音开始变慢,她紧紧地拉着钟警官的手:那么,谁才是凶手呢?

    钟警官望了一眼苏樱,冷笑着说:反过来思考,凶手为何要造成死者畏罪自杀的假象呢?关键在于,你接到的那一条语音留言,也称之为语音遗言。

    张幕雨不太明白地说: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最初你很坚定地说,那段录音很有问题,他说话的风格不是那样的,对吗?”

    “是的,我一度也曾经怀疑过,可是后来我想了想,或许人的习惯会变,这也不奇怪,所以我后来就没有再多想。”

    “人的习惯确实会改变,不过奇怪的地方并不在称呼那里,而是在录音遗言里的内容。”

    “哪里不对

    劲呢?”

    “科技组的主管无意中发现,在录制那段录音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不小心录制下来的背景音,那是什么呢?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空袭逃难的演练声音,整个过程也就那么三四分钟,但演练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我查过了,今年唯一一次的空袭逃难恰巧在台风降临之前,换言之,那段录音是在那个时候被录制下来的。”

    “难道那把录下来的声音不属于他的?”

    她假装惊讶地说:那怎么行,你是他姐姐,连你都肯定那把声音是他的,那就肯定不会错。但是不代表那一番话就是真的遗言。难道他早就有预感,知道自己会杀人,连续杀三个,然后知道自己会因为杀太多人而感到悔恨,再看了《古兰经》决定自我毁灭,自我赎罪?这么有预见性的人,怎么可能去犯罪呢?所以我的想法是,他当时要么真的在交待遗言(当然这个可能性已经被百分之一百被排除了)要么他当时只是被误导了,误着说出了录音里的那些话。

    张幕雨更是困惑不已:这是如何做到的?他不可能那么听话。

    “他当然不会那么笨,但如果有人故意设计他呢?”

    “这如何设计呢?除非有人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不像被威胁。”

    “是的,他的遗言听起来的确不像被威胁。”

    “那他所说的就是自愿的,不存在被强迫。”

    “那是因为他念的不是遗言,而是一份剧本的台词!”

    她蛮有自信地拿出一张白纸,念念有词地在白纸上写着,所有人都很好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一个人看着看着,突然就念了起来,但没有声音,只是嘴唇在挪动着,过了两分钟以后,她写的东西终于完成,她胸有成竹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着白纸上的内容,转了整整一大圈,最后停留在张幕雨的目光范围内,然后故意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白纸上所写的内容似曾相识?

    “这就是他的遗言……但被转换成文字了……可是……为什么我……”

    她笑着说:没错,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遗言,只是一份剧本上的台词,我圈出来的地方就是他要念的内容。而与他对话的那部分内容却没有被录进去,科技组的主管说了,这段录音曾经被剪辑过,但剪辑的容量很小,小到无法检测,除非用专业软件检视,否则根本看不出来这段录音被剪辑过。这段录音为什么会被剪掉呢?尤其是对话的那一部分,因为凶手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把声音的主人是谁,那代表着凶手的真正身份,所以他必须要剪掉它。

    “那这个人是谁呢?”张幕雨的心跳显然越来越急促,她担心自己快要承受不了真相

    带来的肉体冲击。

    钟警官表现得很调皮,神秘兮兮地钻到人群里。

    “很简单,凶手的身份刚才他本人已经自动交待了。”

    “谁啊?是谁?”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嚷着。

    她伸出手指,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众人惊呼道: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她呢?

    童佳乐连忙地说着:不!不是我!

    她盯着对方说:那一份剧本的台词,与他对话的人就是你,你们当时在校庆的舞台上表演过,学校有记录的,你们整个对话的片段我们都能拿到,只要播放一次,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对的台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无论是语气还是感情,都是如出一辙。

    童佳乐甩手道:不可能!那段录音我已经删掉,你根本听不到!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她冷冷地说:你现在已经不打自招了。

    “就算那段录音是我录制的,不代表我杀了他,难道是他自己跳起来告诉你的?”

    “他当然不会跳起来,但是我相信他的手机一直找不到,而他的gps偶尔会被打开,所以我相信,你身上一直藏着他的手机!”

    钟警官从童佳乐的裤兜里掏出一台手机,众人随后又是一片哗然。

    张幕雨不敢相信地低下了头。

    童佳乐冷哼一声:就算我一直有保留着他的手机,也证明不了什么,杀人要讲动机的,我根本就没有杀害他的理由啊!

    钟警官一字一句地说:有!你有!张幕云不顾一切地计划与自己所爱的人私奔,完全不理会姐姐的感受,非要搞到自己身败名裂,伤透了张幕雨的心,其余两名死者也曾经与张幕雨有过极其亲密的关系。你要消灭以及报复一切企图伤害张幕雨的人,包括她的弟弟及其情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是她的第一任情人,同时也是第一个被抛弃。

    童佳乐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样,极度颓丧地放弃挣扎,不愿意说话。

    张幕雨倒是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关系的?

    “从你匆匆忙忙地急着要为弟弟举行葬礼的时候,你自己口口声声说,那段录音是不寻常的,但你最终没有追问下去,反而还提出要下葬的要求,于是我在想,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终止调查的意欲呢?会不会是因为你已经慢慢地意识到,童佳乐就是杀人凶手呢。此时你的心里一定是非常的矛盾,自己的旧爱人杀了自己的弟弟,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愫,不断地折磨你……最终你决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干脆当他是畏罪自杀,将他提前下葬,尽快结束这一段伤心又绝望的经历。再加上我指出童佳乐是凶手的时候,你竟然一点惊讶都没有,个个都出乎意料,唯独是你,淡定自若。我就更加肯定,我之前的推测是对的。”

    童佳乐却突然说话了:像她那么好的女孩,对弟弟那么好,处处为

    他着想,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欺骗她;我劝了他很多次,让他长进一点,好好读完博士,毕业之后,好好找一份工作,可是他非是不听,硬要去向那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求婚!我为了阻止他,不让他伤害自己的姐姐,我就……把他给杀了……我不是故意的……那都是意外……都怪那个贱人!自己明明有丈夫,偏偏要缠着别人,破坏别人宁静的幸福生活!这种行为绝对不可以原谅!于是,我就杀了她……原本我以为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一场台风居然为我们做了时间证人……我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钟警官深沉地叹息着,做了一个眼神,其余的警察走过来,抓住童佳乐,将她带走。

    在场的所有人都黯然伤神,纷纷低下了头。

    张幕雨像遭受了重大打击那样,倒在地上,钟警官立马跑过去扶着她。

    “我相信我的预感是没有错的。”

    “啊,什么?”钟警官倒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失踪以后,童佳乐就一直这样默默无闻地陪伴着我,就算我再失意,她也会陪在我身边,慢慢地让我忘记了那种痛苦、焦虑不安。尤其是当我知道他的死讯以后,她看着我的眼神都是那样的胆怯,充斥着愧疚与不安,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一些或许不是很开心的事实。但已经无所谓,有她在我身旁,说不定是上天为我填补的空缺,尽管她代替不了他的位置。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最终还是会离开,我也失去了唯一的寄托……”

    钟警官心情复杂地蹲在她旁边,场内的人渐渐散去。

    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个,默默无闻地停留在那里。

    案件终于结束,对于张幕雨来说,这恰巧是一个人生的大转折。

    弟弟与旧情人都相继地离她而去,她在万念俱灰,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决定放弃模特经纪人这个职业,反而转去做电影公司的艺人经纪人,原来住的地方也相继地搬离,就在大海另一面的陆地上,我们为她收拾行李,准备送她一程。

    我不禁抱怨道:你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钟警官推了我一下,面带微笑地说:张女士,你搬过去以后,就等于重新开始生活了,要记得开心一点哦。

    张幕雨拖着行李箱,颇为憧憬地说:过去我总认为弟弟是我的负累,他一直在妨碍我追求人生的梦想,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在,明明还了我人生的自由,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了。

    我走向前拍着她的肩膀说:有失落就有收获,你看,你现在不也换了一份新的工作。

    她转过身对着我,开玩笑地说:说真的,其实人最大的梦想是不用工作才对,这样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工作永远也只能是工作而已,但我们又的确需要它,不然就没有

    寄托。人生还真是充满了矛盾。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她说:无所谓了,都到了这个程度,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钟警官提醒她:时间不早了,船快要开了。

    她抬着行李到船上,我们就站在岸边,目送着她的离开。

    一片汪洋大海不断地翻滚着,一浪接着一浪地拍打过来,钟警官凝望着逐步离开的船只,万分感概地转过身,背对着大海,陷入了一片沉寂。我正对着离开的大海招手呢,突然发现她的不对劲,转而用着与她一样的姿势,背对着大海,海风迎面而来,我们的头发均被扰乱,我无暇顾及自己的头发,眯着眼睛问她:怎么突然那么安静了?有心事啊?

    “你知道的。”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一条虫。”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在其余的女受害者体内,为何会留有张幕云的精液呢?”

    我望着天空,尽量避免与她的眼睛撞在一起:这其实很简单的,在他刚刚死亡的时刻,使用体外人工取精的方法即可。一个男性在刚刚死亡的时候,他的体温不会立刻降到很低,相反来说,他的精液还有活性的,只需要用一个瓶子装起来,用恰当的方法保存起来,然后再用相同的方法,使采取的精液倒进女死者的阴道,自然酿成那种曾经遭受性侵犯的假象。我后来仔细地化验过,其中一部分的精液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活力,最初我以为这只是凶手的问题,但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问:那吊起那副尸体呢?她是如何做到的,无论是身高或者体型,她都不可能一个人将一副正常人的尸体挂起来,除非她有同党。

    这个我也可以解释给她听。

    “是皮影戏,她使用的方法是源自于皮影戏的一个特殊伎俩。具体的细节内容我不太清楚,但我只知道,他们可以用一根绳子勒着一个公仔的颈部那里,缠一个圆圈,紧紧地勒着,然后往墙壁的另外一边拼命地跑,那个公仔自然会被拉到最高,但一定要沿着边沿拉动,否则公仔会在中途就摔下来。我检查过尸体,发现她的肩部、胸骨以上有严重的擦伤痕迹,最初我还想不明白的,直到我知道童佳乐擅长在舞台表演皮影戏,我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想象。”

    “可是张幕云也可以使用这种方法的。”

    我侧过头问她:你真的还愿意相信,他是杀人凶手?

    她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痛苦地说:很抱歉,是我太草率,太武断了。

    “没关系,事实上,无论是谁来调查这件案子都会觉得很累,因为有很多细节过于诡异。”

    “你是指发现尸体的那对母子?”她问我。

    是的。随后我喃喃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苏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