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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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红衣血史 1991 (十)

    私人的心理医生诊所我去多了,但私人医生的诊所我从来没有去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看似专业又妙手仁心的女医生,她的私人诊所是那么的杂乱不堪。

    乱七八糟的书籍放得到处都是,椅子上,电脑的主机上,地上的某个角落里,每一寸角落都出现了书籍的影子,中央位置还放着一个骷髅模型,我就躺在旁边那一部看上去并不怎么精密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的透视机器。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体内并无异象,内脏器官没有黄雁如说的那样,全部被换掉的恐怖假设。但我的血液报告倒是有问题,该报告显示,我在昏迷的那几天里,我血液成分含有高度的注射液,其功能是用于手术前的麻醉剂。而我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恰巧证实了这一点,每一针都有刺破血管的趋势,对方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就连及格的护士都算不上,注射的手法基本没有规律,直接在血管皮层表面刺入,毫无专业技术可言。

    “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就算只是给你的身体注入合适剂量的麻药,你的身体也会因为针筒刺入手法不专业而导致毛细血管破裂,出现生命危殆的可能。”康薇医生好心好意地提醒我。

    在微弱的灯光下,我抬起手腕,注视着手腕上的针孔,心有余悸地说:“看样子,对方只是想将我囚困起来,方便控制我的行动,并没有想过要杀我。”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这样,但是对方为什么要囚困你几天,然后又将你完好无损地释放出来呢?”黄雁如感到困惑的问题也是困扰我的地方,但我的直觉一直在提醒我,一定是出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唯一可以找到最后接触我的人已经死于车祸,表面看起来是意外,实则是事发过于巧合;接着我发现了可疑的男子,追了上去,在转角处遭遇袭击然后不省人事;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有人将我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窒息空间里,并且不断地给我体内注射麻药,以此将我非法禁锢,接着在不知不觉中,我就安然无恙地被释放。

    囚禁我的人,似乎要做某些事情,但必须要将我囚禁起来才能做。

    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难道是云沛沛囚禁我?但是不可能,虽然我当时是全身被麻醉,失去清醒的意识,但我的本能感应到,囚禁我的人应该是一名正值壮年的男子才对,不应该是一名女子。

    黄雁如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跑出去接电话。

    康薇医生饶有兴趣地望着我,我感到浑身不自然。

    “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她突然说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时半会,我弄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一个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无端端被非法囚禁几天,身体的机能不断地被麻醉,脑袋也

    无法进入一个正常思考的状态,犹如行尸走肉般。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他们会患上压力创伤后遗症,一般被囚禁过后,他们会很害怕一个人去一些比较黑暗的地方,会很抗拒与身边的人交流,短时间内会造成交流障碍。但是你不仅没有患上创伤后遗症,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你的个案很特殊。

    我不由自主地给她一个白眼:“要不要将我转介给一位资深的精神科医生,让她来研究我,是不是有不寻常的心理疾病什么的。”

    她微笑着说:“你的情绪太激动,现阶段不适宜做研究。”

    我真的无言以对,此时黄雁如已经跑回来,她脸上的神色局促不安,咬着嘴唇地说:“我们的同事已经在荒山野岭边找到一辆曾经被报失的大货车,车身已经被严重烧毁,绝大部分dna无法提取;还有,鉴证科在车轮底下找到一些鸟粪,怀疑该大货车在某一处空地曾经停留过一段时间,然后才被拿去烧毁的。”

    “一辆撞死人的车被拿去烧毁……这是赤裸裸的毁灭证据和杀人灭口。”此时此刻我又想起躺在血泊中的他,脑液与血水一起染满了我的双手,他那奄奄一息的画面还一直在我脑海里不断地游动着,挥之不去。

    钟警官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早上的气温有点低,她的胃是冷冰冰的,需要摄入热量的液体,她需要的是咖啡,因为从办公室出来到现在,她一共打了二十二次呵欠,走路都走不稳。码头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海浪不断地翻腾着,犹如一只巨大的猛兽般。机械组的同事已经在工作,地上残留着摩擦力留下的车胎痕迹,鉴证科的同事在对地上的车胎痕迹进行采集样本和数据采集,其他同事在对码头的每一处位置进行三百六十度的拍照。

    大约在早上六点三十至七点钟之间,有晨运的市民眼睁睁地看到一辆着火的私人小车活生生地撞下大海,随即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们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会达到想象不到的地步,于是连忙报警。

    一辆汽车沉到海底里,要打捞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起码要花费一个上午甚至一整天的时间。

    她观察着地上的车胎痕迹,鉴证科的主管眯着眼睛说:“车胎的痕迹很整齐,是一路平平稳稳地向着一个方向驾驶前去的,途中没有转弯,没有刹车,整个车胎痕迹长度为八百米,从痕迹的深浅情况来看,车子的驾驶速度是相对低下的,你可以理解为,车速降低,慢慢地拖着地面,撞向它的目的地……一片无穷无尽的大海。”

    她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因为她还在思考着某些问题,有些细节是不对的。

    “很难想象,现在还会有人用这么极端的方法自寻短见,开车跳海也算了,还要将车子弄得全是火。”

    她

    这才注意看,车胎的痕迹会伴随着一两滴被燃烧过的灰烬。

    时间变慢,会导致什么?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机械组的同事向她报告:“撞下大海的车辆已经找到,目前已经捞上来,就在前面的位置。”

    她将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将空杯子丢到海里,随着指引,来到一堆已经被宣布只能作报废处理的钢铁废品的前面,被烈火燃烧过的汽车已经严重变形,发出严重的焦臭。

    “车里面发现了一副尸体!”有人突然喊着。

    工作人员以电锯将汽车的门位置锯开,齐手协力地将一副焦烂的尸体从车里搬了出来。顿时一股被烧焦的味道在码头的狂风的传播下,疯狂地扩散,烧焦的气味顿时散作四周,闻不惯尸体腐臭的同事纷纷散开,她咬着嘴唇,略显激动地喊着:“通知法医过来!立刻!”

    法医的头发完全没有梳理过,一出现在海边的码头,头发便被吹得乱七八糟,他走路的速度太慢,导致钟警官都显得不太耐烦,心里一直在催他做事快一点。

    他还不知死活地调侃她:“没想到,这一次还要我出场。”

    “这是你的工作!”她沉着气,极力地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这一回……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还在那里乐呵呵地自娱自乐。

    “死者为女性,年龄暂时无法推测,死者身上的皮肤面积大约有百分之八十被严重烧伤,脸部更是被烧得无法辨认,双脚没有蜷缩的迹象,双手没有曲张的痕迹,身上没有抵御性的伤痕,很显然,她在开着车撞下大海时,是完全没有挣扎过的,最起码我在她的身上没有找到挣扎过的迹象。这很难想象,一个人坐在车里驾驶着车辆,车身着火,身体被烈火焚烧着,竟然一点挣扎的反应都没有。这很不寻常,而且违反了神经反射的规律。”

    “那如果……死者是事前被迷昏了呢?”钟警官提出假设。

    法医这才接受这个说法:“那倒是有可能,因为被迷昏的缘故,死者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汽车里还找到一个矿泉水的瓶子!”鉴证科的同事拿着一个矿泉水说着。

    “拿回去化验吧。”她简单地说着。“慢着,矿泉水,迷昏,不省人事?”

    法医问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假设矿泉水里有安眠药,凶手拿给死者喝,死者喝了之后便陷入昏迷状态,凶手再往汽车身上浇满了汽油,点燃了汽车上的火,再启动车引擎,任由冒火的车辆拖着死者活生生地撞向大海,其实在撞向大海之前,死者已经被活生生烧死,撞下大海似乎只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似的。我终于明白凶手为何让汽车慢慢地往前开,他的目的就是要死者活生生地被烧死再撞向大海,这家伙……喜欢以烈火来折磨受害者。

    ”

    “我们还找到受害者的钱包,里面有一张身份证!”

    她匆匆忙忙地说:“将所有有关证物全部带回去!”

    处理完码头的撞车落海案件,她终于有时间回自己的办公室,桌面上还放着一块上星期吃剩下的面包,这几天她不是吃外卖就是吃罐头,身体营养不太跟得上,导致她精神不足,坐在椅子上,她都有一种想打瞌睡的冲动。不行!不行!不能这样的,她拼命地唤醒自己的意识,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飞快地刷刷写了几行字,随即她停下手中的笔,丢到一旁,痛苦地撑着额头,放在一旁的闹钟正在提醒她,目前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午餐时间,她还在考虑着吃点东西,但鉴证科的同事已经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鉴证报告,看样子是一份急件,她必须要立刻处理才行。

    她很懊恼地示意对方放下文件,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对方走了,她盯着鉴证报告,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会害怕,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她产生足够的恐惧。她毅然决然地打开了报告,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报告上所提及的文字以及中心内容。她感到焦虑,无比的焦虑,无助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此时,门外又有人在敲门。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分辨率:“进来,门没有锁。”

    迎面而来的是人事管理的同事,她拿着一份档案说:“我们根据你们部门提供的身份证做了一次系统上的匹配,结果找到了死者的具体信息,这一份就是她以往的具体信息。”

    “嗯,谢谢。”她强颜欢笑着,实际上她的大脑神经已经绷得太紧,无法放松自己。

    两份文件就这样摊在她面前,她有点不知所措,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她拿起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新闻部的行政主管,起初对方问她什么事,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这一步,但对方再三问起,她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今晚九点钟,依例出新闻稿,我……这里有一些文件需要补充的。”

    不知为何,今天我格外想念crazy,于是趁黄雁如在康薇医生的私人诊所熟睡时,我又像个偷偷跑出去玩的孩子那样,再次溜去外面的世界。

    我的房子一如既往地没有人看守,我用钥匙打开了房门,crazy竟然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很安静地翻译着一份英文杂志上的内容,该杂志的封面是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对于我的归来,她一点都不感到惊喜或者意外。她头也不抬地说:“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因为……没钱交酒店的租金所有跑回来。”我乱七八糟地说着,跑到冰箱的前面,随手拿了一罐啤酒,打开盖子,大口大口地灌进自己的胃里,可怜我的胃,因为空肚子喝啤酒,瞬间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很快就喝完手

    里的啤酒,整个大字型摊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着。

    她翻开了杂志的下一页,继续地翻译着。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喝无醇的啤酒。”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轮不到你管。”我忍不住要怼她。

    “这么说,无醇的啤酒,其实我也可以喝,对吧?”

    我不想理她,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屏幕刚刚显示画面,我就看到了国际新闻的频道。

    一名穿着黑白衬衫的白领正在声情并茂地报道着新闻。

    “在今天的清晨时分,一辆怀疑无人驾驶但整个车身冒火的汽车直勾勾地撞向一望无际的大海,瞬间酿成巨大的海浪。事后执法人员派出机械组成员对大海进行系统性打捞,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辛苦工作,终于将失事的车辆重新捞了上来。该车辆由于巨大冲击力所造成的毁坏,使一辆原本好好的汽车变成了一堆变形的废铁。现场人员还在废铁内发现一名尸身已经被严重烧毁的尸体,初步怀疑是女性死者,断定这是一宗看似意外实质是恶意谋杀的案件。警方目前综合所有的证据纷纷得出一个结论,制造这一宗案件的疑凶初步怀疑是之前两宗谋杀案的疑犯—许仲文先生。”

    目前警方已经将他的通缉赏金转为七十万,有关消息将会进一步调查。

    我的掌心还握着刚才的啤酒瓶,码头那边出了命案?为什么又扯上我了?我的通缉力度又再次加强?我打开冰箱又想拿一罐出来,但脑海里的酒精已经在翻腾,部分脑神经已经被麻醉,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啤酒的成分,不……这些并不是无醇啤酒,我望着crazy,疑惑地问她:“你没有买无醇的啤酒?”

    她停下了手中的笔说:“没有吗?我吩咐老板帮我挑的。”

    我关上冰箱的门,眼睛不停地转动,深思熟虑地预感到将会有突发性事件发生。

    家里的门瞬间被爆开,多名穿着军备的枪手纷纷向我走近,发出警告:“举高双手!不许乱动!”

    crazy被民警温柔地带走,我望着破门而入的军装,无可奈何地举起手,随后民警走到我身后,给我的双手锁上了镣铐。这一次我无法再次打开枷锁,被无情地送回监狱里。

    我被带到门口时,钟警官和黄雁如刚好来到,她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尽不在言中。

    是的,我再次失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