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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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幻影迷宫——柳暗花明(十一)

    我穿着大白褂,闷头闷脑地踏进了电梯的大门。早上才五点多,我便接到黄雁如刀来电,她告诉我,何勇在病房内不幸逝世,需要我对他的尸体进行详细的检验。

    于是,我在大清早的时间段,便被邀请到那该死的太平间。

    这一回,我穿了大白褂,没有穿法医袍。因为很简单,其实做医生比做法医更加有意义,做法医顶多是谋杀发生之后,透过尸体上的蛛丝马迹找寻行凶者。

    当医生反而还可以救急扶危。

    两种身份的工作性质和命运的使然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不会怨,毕竟法医才是我的最终宿命,我根本逃脱不了。

    何勇的尸体摆放在太平间,停留在此地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故此尸体的僵硬程度属于一般,我戴起手套,轻轻地捏着他的手臂,肌肉开始呈现僵硬的状态,他身上的伤痕则是毫无保留地浮现了出来。

    从颞支到颈支的部位,都残留着苍白色的伤口,混合了微量的红肿,这个就是生前造成的伤口的迹象。

    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插进颈支以上的部位。

    我往下面开始检查,发现他的胸骨线和腹上区都遭遇残忍的殴打,皮肉都皱合在一起,像一个充满委屈的南瓜一样。

    左肋季区更被硬物之类的武器袭击留下胆颤心惊的淤痕,血红色的肿痕鼓在表皮层细胞,我用手轻轻一按,伤口随即破裂,流出暗红色的浓液。

    我不禁感叹,出手太重了!难怪他熬不了多久。

    接着,我轻轻抬起他的颈部,检查他的后脑勺以下的部位。

    结果让我发现,从枕大神经到枕小神经的空白位置,也找到一处严重的创伤。

    不对啊,他是袭击者,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势。

    我用手探索着他的全身,发现他的躯干骨范围都遭受非常严重的创伤。

    这个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典型案例。

    随即,我对尸体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解剖尸检。

    最后发现,他的肋骨断了三根,大部分的骨头都有被折断的迹象。

    不可思议,以他的体格,竟然会被虐打得体无完肤。

    那贝利达岂不是死定了?!

    这时候,斯佳丽突然进来了,她重重地打着呵欠,懒洋洋地拿着文稿打算做笔记。

    不用问都知道是黄雁如让她回来的,因为我无缘无故被叫回来检查尸体,我可没有叫她回来,那么叫她折返的人一定是黄雁如。

    也许是被人推下楼的老太太郁郁而终的事严重影响到她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侦破此案件。

    只可惜现在状态百出,整个调查案件的小组都被扰乱得不轻。要继续查下去,就必须从起点重新开始。

    “对了,妮雅姐让我通知你一下,待会去一趟她那边。”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她。

    她戴着手套,习以为常地为尸体缝合伤

    口,说:“或许是有新的发现了。”

    妮雅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所有的办公室里面,布置得最有格调的一间了。

    她的办公室堆积着大部分的遗传学的书籍和资料,桌面上放的全是一些化验的检测报告,乍眼看上去,很难断定哪些是重要的文件,于是来访者,都被她勒令站在门口,尽量不要接近她的办公桌。

    所以,当我轻轻敲了门,表明身份后,她同意我进来,我便乖乖地站在门口,无精打采地询问她:“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她仿佛在暗喻着某些事情。

    是吗?说来听听。我站在原地不动。

    她对我做着手势说:“过来吧,你不用站在外面的。”

    好吧,我勉为其难地走了过去。

    这些是贝利达家里的案发现场,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打斗之后的狼狈不堪的场面。

    其中,我在现场找到几组的血液,证实是贝利达和何勇的。

    我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哪里奇怪了。”

    她十分严肃地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几组血液,其中属于何勇的血液是凝固得比较快的一组,而贝利达的血液则是凝固地比较慢的。”

    我没有搭腔,继续听她说下去。

    “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两个人互相搏斗,并且利用攻击性的武器袭击对方,除了徒留下新鲜的血液之外,血液的凝固时间也很接近才对,可是偏偏就是何勇的凝固时间比贝利达的凝固时间要早一些。两组血液的凝固时间明显有差异!”

    “为什么它们的凝固时间不一样呢?一前一后,一早一晚,这就很充份地说明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最先受到创伤的是何勇,最先流下血液在现场的也是何勇。

    况且我研究过何勇的伤势,我认为他是伤得最严重的那个,甚至比贝利达都还要严重很多。“

    你想说明什么呢?我问她。

    她好像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样,一字一句地说:“我绝对有理由相信,那场打斗里,真正的受害者是何勇,他才是被袭击的那一个,贝利达才是发动袭击的那一个,只是我们先入为主,一早认定何勇是坏人,代表着冷血、暴力、无情的一面,就因为他活活烧死了贝利达的小女儿。”

    “可是你想想,自己的小女儿被活活烧死,怎么可能一点愤怒,一点怨气都没有!”

    再加上何勇为何会主动找上门呢?他的母亲偏偏在那之前被人推下楼,摔成重伤。

    “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过于接近,你不觉得很凑巧吗?”

    我扭过头去,坚决地说:“不可能!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先是妻子出轨,然后惨遭杀害,后来小女儿也惨遭活活烧死!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何勇那冷血的凶手!”

    她双手

    拍着桌子,义正言辞地说;“你就那么肯定前面两宗案件的嫌疑犯就是何勇?!你找到证据了吗?!

    我毫无畏惧地说:“我会找给你看的!“

    说罢我便愤然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在走廊上,蝙猫在拿着一个证物袋饶有兴趣地研究着。

    我好奇地走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假装神秘地说:“你看,这两把刀呢,是在他们发生打斗的现场找到的,你看看,这两把刀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撇着醉说:“不知道,你赶紧说出来,不要在这里卖关子了。”

    “你看,左边的这一把刀沾满了鲜血,严重变形,可见它的磨损程度不是一般的小。你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这把刀在现场曾经试过左砍又砍,砍上砍下,砍到沙发上,砍到墙壁上。”他做着夸张的动作,被我喊停。

    他乖乖地停止了那夸张的动作,接着说:“然后你再看看右边的这把刀,虽然同样沾有鲜血,可是它的本体却丝毫无损,像新的一样,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不等他说下去,我便接着回答:“两把刀之中,只有一把是真正地袭击过他们,另外一把只是在上面沾了大量的血液,并没有作案的迹象。”

    一把凶刀几乎终结了两个人的性命(尽管有一个已经死亡)

    “所以啊,肯定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其中一个在故弄玄虚,那么许医生,你愿意相信是谁在装神弄鬼呢?!”他趾高气扬地问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苍白无力地回答着:不知道……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心情是有多么的沉重。

    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暗自对比过他们两人的伤口,的确是由同一把凶刀所造成的,无论是大小、宽度都不差一丝一毫。

    只是我在逃避客观的事实而已,如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了出来,一下子让我措手不及。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一个受害者会沦为冷血的罪犯,这对我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在极度烦扰的时候,我关掉了手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每当我逃避去想某样事情的时候,便会一个人在大街上逛着,幻想着不去触碰那些东西,脑里就不会继续想那些事情。

    我逛得有点累,于是去了一趟星巴克咖啡店,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作暂时的停歇。我点了一杯纯咖啡,然后便愁眉苦脸地扫视着窗外的景色。

    突然传来一把声音:“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总要面对。”

    我转过身去,发现是小燕坐在我后面的位置,刚才就已经看到她了,只是她在看杂志,把杂志竖了起来,挡住了她的脸庞,所以才没有发现她。

    “我没有逃避任何的事情。”我向她解释着。

    “有还是没有,你自己最清楚。”她端起一杯饮料喝了起来。

    我坐到她的对面,好奇地问她:“你不是去了英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摊开手说:“研讨会早就结束了,肯定要回来。“

    我给她一个白眼:“研讨会完了,现在才回来?“

    她得意洋洋地说:“难得去一趟英国,当然要去一趟伦敦,至少玩几天才对得起自己吧。”

    这时候,我的咖啡到了,美丽大方的服务员把香浓的咖啡放到我前面,还问我要不要放糖,我跟她说不用,然后她便优雅地离开了。

    我尝了一小口咖啡,顿时觉得很苦涩,于是猛地喝了一口开水。

    她取笑我:“明明喝不了纯咖啡,非要硬撑。!”

    有些事情你不懂的。我随便地推搪了事。

    她也看出我心事重重,胸有成竹地问我:“林莉的案件还没有侦破?”

    我用勺子在搅拌着咖啡,慢悠悠地说:“不,情况并不乐观。仿佛陷入了一个僵局,这样很糟糕。”

    噢……当时我不是给你分析过了吗?行凶者是男性,这是无可厚非的。

    我叹息着说:“我记得,你说行凶者勒死林莉,割去王勇的生殖器官,那是因为他不具备性能力,或者曾经遭受阉割手术的折磨,导致心理出现了偏差。”

    “活活勒死一个人,是性虐待的潜意识。”她冷冷地说着。

    “那么,你们有合理的怀疑对象了吗?”

    “原本是有,可是他已经不幸逝世。况且根据你的心理分析,他并不符合。”

    “他有正常的性能力,离过一次婚,并不是你说的那种无法正常进行性交。”

    她也点了一杯咖啡,说:“除了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合适的嫌疑人?”

    我刚想说出口,可是想到证据不足,于是只好作罢,硬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也看出了我的犹豫,说了一番极具暗示性的话语: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让客观的看法影响自己的感觉。

    好好的一家咖啡厅,突然坐了五六个非主流青年,他们大声说,小声笑,谈话的内容都一览无遗地传进我的耳膜里了。

    “你看,又是一宗离婚和出轨的新闻。”

    “肯定啦,这女的出轨最起码有五六次了!”

    “哇!不会吧,太离谱了!”

    “其实也不能责怪那个女的,因为她老公是性无能的,她也需要性生活啊,总不能一直过着无性婚姻吧?”

    “对啊,对啊,上面还说了,他们夫妻之间,差不多有三年没有性行为了。”

    “所以说啊,无性婚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喝着的咖啡突然停顿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眨动着眼睛问小燕。

    “要是你将来的丈夫是性无能的,你会怎么办?”

    她优雅地把杯子放下,用小腿狠狠踢我一下,微笑着说:“性无能嘛,踢一下就会好。”

    我略显激动地说:“我好像……案件的关键在哪里了!”

    服务员,埋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