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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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hallo Kitty藏尸案—结案陈词(十一)

    灰蒙蒙的天空逐渐浮现一线黎明,气温仍在急剧下降。

    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手指轻轻地弹打着护栏,此时此刻的我,心情可以说是无边的复杂。客厅上的大钟显示着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终审庭便会开始。

    今天是结案陈词,也就是hallokitty藏尸案的最终判决。

    结果会是如何,没有人会知道。

    罗律师昨天在法庭上雄辩滔滔,信心十足,看来她这回是稳操胜券。

    我们的劣势被她利用得恰巧得当,她的确很聪明,也很厉害。

    只是她迷失了本性,忘了法律的专业精神。

    小燕拿着一杯咖啡站在我身后,用少有的温柔语气对我说:你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过,要不来一杯咖啡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固执地说:不用了,我不累。

    你是否在担心待会的宣判结果?她明知故问。

    我没有看着她,不让她发现我脸上悲伤、不安的神情。

    没有……我只是法医,案件的宣判结果,根本就与我无关。我尽力了就好。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仿佛不相信我。

    也罢,我也没有想过骗得了她。

    那……今天结案陈词,你还会去听审吗?

    当然。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倒要看看,法律的公正,到底去到哪种程度。

    法律是否还值得我们去相信。

    时钟指向九点,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在旁听区,等待着开庭。

    今天的法官似乎心事重重,出席的时间比以往的晚了一点点。

    开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案件编号17701,开始结案陈词,辩方律师,由你开始。

    罗律师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面向陪审团,义正言辞地演讲着。

    在座的陪审团,法官大人,我仅代表四位当事人否认谋杀罪名。

    你们想想,我的当事人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只不过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因为可怜案中的受害者,所以借了钱给她,希望可以帮助她。

    谁料她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迟迟未能偿还债务,不仅如此,她甚至变本加厉,再次偷盗我当事人的钱包,还死活不承认自己的偷盗事实。

    于是一时被愤怒掩过了理智,对案中的受害者实行禁锢,虐打,目的就是要她归还之前欠下的债务和归还钱包。

    因为钱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当事人一定要拿回去,但是她不肯轻易交还给我的当事人。所以他只好采取强制的手段,将受害者带回案发单位里面,联同几位朋友一起向她逼问钱包的下落。

    在逼问的过程中,或许是她不肯合作,于是惹恼了我的当事人,所以对她拳打脚踢。

    他的朋友看不过去,所以也一起参与其中。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当我的当事人意识到方法错误的时候,立刻赶到后悔不已,于是想放受害者走

    ,没想到,她却已经莫名其妙地没有呼吸,没有生命迹象了。

    我的当事人因为一时害怕,拿不准主意,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把受害者肢解……

    这些我们可以理解为非法处理尸体,并非检控官所说的谋杀和毁灭罪证。

    而本案的受害者,她本身的行为和习惯已经很有问题,她盗窃的习惯可不是一时半会了,她根本就是一个惯偷。

    至于本案的第一证人阿芳,她本身也是问题少女,她更和第三被告有情侣的关系,两人曾经因为一些小事而发生过争吵,并不排除阿芳是为了报复而编出的谎言。

    况且,她在庭上对我当事人所做出的指控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证实?难道我们就听信一个问题少女的片面之词而对四位年轻人判刑?

    你说我当事人如何残忍地虐待受害者,但是尸体被肢解了,头颅被烹煮过,很多证据都被毁灭,dna无法重组,伤痕的形成和时间的比例也无法做详细的检验。

    她脸上的伤痕,我也可以说是她生前被其他的债主造成的,未必是我的当事人。

    一件惨案的发生,首先我对受害者表示十二分的同情和哀悼,但是一件命案的发生,一个人的悲惨遭遇,不代表我们可以鲁莽地、毫无证据地找到一个甚至几个怀疑是凶手的人,须知道,谋杀是一项非常、非常严重的指控,它代表着永久地剥夺另外一个人的利益和生命。

    对于谋杀的指控,我们作为律政的,一定要非常的小心处理、审视每一个疑点。

    因为从人道主义而言,我们不可以因为受害者悲惨的遭遇而把这些遭遇转移给我的当事人身上,这样对他们太不公平了。

    案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真相真的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吗?我认为只要有任何一个疑点,谋杀罪名都不应该成立。

    所以我恳请法官阁下和各位陪审团判我的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谢谢。

    她微微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坐了下去。

    检控官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接下来我将要在你们面前揭示一宗惨无人道、极度丧心病狂、冷血非常的一宗案件。

    本案的受害者樊敏仪,她与外婆从小相依为命,她很努力工作,目的就是为了让外婆过上美好的生活。然而天公不作美,她外婆身患恶疾,需要依靠一些昂贵的药物来维持健康的标准,但是费用却很高,她根本无法支付,在走投无路之际,她踏上了舞女这个行业,目的只为治疗外婆体内的恶疾。

    有时候,她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凑不够钱,她被逼到处借钱甚至采用偷盗的手段获取外婆的医药费。

    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无意中得罪了本案的首席被告。第一被告甚至将债款额度提到最高,逼着她还钱,导

    致她在怀孕之后,仍然要继续接客。

    庭内传出一片哗然。

    法官呵斥他们肃静。

    检控官拿出一份纸质报告,这一份就是受害者生前的体检报告,它充分地说明了,受害者在遇害之前,已经怀有身孕,但为了偿还被告的债款,她也要接客。

    在被告再次不断提高债款之后,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被逼盗走被告的钱包,打算用这一笔钱救她的外婆,谁料就这样彻底惹恼了被告,被他使用暴力的手段将其禁锢在案发单位内,并实施惨无人道的虐待。

    尽管这些毫无人性的行为并未得到充分的证据证实,只是从本案证人单方面的一个大概陈述,从人道主义来说,的确不能轻易接受和采纳。

    但是我们能不能从受害者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呢?

    也许我们真的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受害者是被告杀害的,但是被告可以逃脱关系吗?

    被告禁锢受害者,对其实施虐待,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或如辩方律师所言,他们可能对受害者的死一无所知,只是事后过于惊慌,一时情急才会做出肢解尸体,烹煮头颅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

    但我想说的是,肢解尸体而已,用得着烹煮内脏和头颅吗?

    我们不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性,或者被告是从毁尸灭迹的角度去进行这件事的。

    本案的唯一一个证人,也曾参与被告的虐待行为里,她也虐待过受害者,但是她最后却勇敢地站出来指证四名被告,并将案件的事实、真相勇敢地说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怕法律的制裁?她怕,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害怕,但仍然要勇敢站出来把事实公告天下,因为她还有良心,她对受害者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她觉得不应该把事实隐藏起来,她觉得应该要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最起码她还有良知,还具备正常人应有的情感。

    你们试着幻想一下受害者的外婆会有何等的感受,如果受害者是你们的亲人,朋友甚至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你们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孩下得了手吗?

    虐打,滴蜡,用打火机烫烧身体,这些都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做出的行为。

    自然界的动物都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同类,更何况是我们人类呢!

    我认为,四位被告冷血、无情,毫无怜悯之心,根本就不具备正常人所拥有的情感,他们对生命毫无感觉,只懂得无情践踏,无视一个人的生命价值,冷血到了极度的程度。我做检控那么久,从来没有遇见过一宗如此灭绝人性的案件。

    如果他们回到社会中,必然会对公众产生不良的影响。

    所以我仅在这里,恳请法官阁下和陪审团,判被告谋杀罪名成立。

    谢谢。他微微弯着腰,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法官问陪审团:你们有结果了没有?

    其中一人站起来,严

    肃地说:法官阁下,我们已经有结果了。

    我们一致裁定,四名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误杀罪名成立。

    本席现在宣判,四名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误杀罪名成立。

    另外,本席参考了控辩双方的结案成词,得出以下结论。

    虽然这宗惨无人道的虐杀案件,大量的证据流失,并没有充分的证据显示被告有参与谋杀的行为,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被告禁锢受害者在先,对其施虐在后。

    先不管谋杀有没有存在,光是禁锢罪和非法虐打他人身体还有非法处理尸体这几条罪,就足以证明被告是丧心病狂的。

    他们残忍、冷酷无情、堕落以及恶毒。

    在被告描述案情的时候,本席也看得出,他们是毫无悔改之心,整个过程嬉皮笑脸,完全不当自己虐待的是一个人。

    况且还有精神科医生对四名被告的精神评估,证明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情绪是极度不稳定,容易发怒,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对社会有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

    故此,本席现在正式宣判,四名被告误杀罪名成立,依例判处无期徒刑,为了社会的繁华与安定,他们最少坐二十年。

    执行刑罚期间,不允许任何上诉。

    至于第一证人,本席考虑到她未成年,而且对自己所做的事有悔改之心,懂得悬崖勒马,勇于揭发惨案的真相。而且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存心伤害过受害者。

    故此,本席不予追究,但必须要判入女童院,接受劳教三年,方可重新投入社会生活。出来之后,还要执行社会服务令。

    退庭……

    庭上其中一个男人很激动地喊着:无期徒刑……你是怎么判的!

    罗律师无声无息地收拾着手里的文件,低着头匆匆地离开了。

    小燕坐在我后面,小声地问:我们这样……算是赢了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虽然谋杀无法成立,但是判了无期徒刑……他们一辈子都出不来,这也是对公众、对社会有一个好的交待。

    陈乐被庭警押走,他临离开之前,诡异地对着我笑。他仿佛在告诉我,这件事不会轻易地结束,好戏在后头。

    我可不怕他,反正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出来的。

    这件案子终于完结。

    我决定去酒吧放松一下。

    特案组的成员都表示太累,不愿出来。

    无奈,我只得一个人去。

    今晚的酒吧似乎特别安静,放着忧伤无比的曲调。

    我刚刚坐下不久,便留意到罗律师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在喝闷酒。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竟然想过去和她打声招呼。

    介意让我坐下吗?我问她。

    她看也不看我,直接做了一个随便坐的手势。

    我放下端着的啤酒,很客气地问她: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这只是我的习惯。每次打完官司,我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她的舌头好像在打结,似乎有点

    醉醺醺的感觉了。

    恭喜你,又赢了一场官司。我举高杯子。

    她冷哼一声,你觉得今天的那场官司是我赢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把谋杀罪打成误杀罪,还避免了死刑。基本上,你已经以技术赢了。所谓输少赢多。

    但是他们被判了无期徒刑,和死刑有区别吗?这一回是我输了!她趴在桌子上。

    我可是常胜将军……这一回真的输了……

    她无疑是喝醉了,开始在胡言乱语。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真的很想问她。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律师?我在她耳边问。

    她久久没有回答我,大概是醉了吧。

    我回到家里,坐在电脑前,打开樊敏仪的档案,把她的案件输进我的案件记录里。

    不管怎么样,这件案子总算有一个交待,她也可以安息了。

    政府已经替她找了一个风水好的灵位,明天办完手续便可以安排下葬了。

    虽然她只剩下最后一个空空如也的头颅,但这也是我们最后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生前死无全尸,只希望她死后有一块墓地,一个灵位,不至于做无主孤魂。

    她外婆的病例已经转交给市政府医院了,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安息吧。

    我用手触摸着她在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惋惜地说着。

    希望在将来,不会再遇见一模一样的案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