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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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囚徒

    那些飘摇不定的灯光中,走来五个人。

    高瘦佝偻的,是蒙执,他脸上说不出严肃还是紧张,但绷得很紧,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鸷。

    高瘦而看起来平静的,是蒙文,他样子很镇定,也有些沉重。

    结实强壮的,是蒙武,他盯着那传出声音的石室,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高大而丰满的,是蒙媚,她今天也没有穿那些充满风情的衣服了,跟其他人一样,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神色平静。

    还有一个人,从身型来看,是一个女人,身材细小纤弱,穿着黑色的纱衣,头上还蒙上面纱。

    我马上想起那次在医院里看到那个女人,刚才尖叫的,也应该是这个女人,她可能受到了什么惊吓。

    蒙家这五人走进这个大房间后,脚步就放慢了,很慢地朝着那石室走去。

    那石室里面,没有动静。

    蒙执的脸色整肃,但左手却拉住了那个蒙面女人,似是怕她再受到惊吓。

    那个石室里面,忽然又爆出一声暴响,这次,里面的人说话了!

    “放我出去!”显然,那人知道蒙执一家人来了。

    这一回,我也听清楚了,这是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

    声音其实也不是很雄壮,但非常的绝望和愤怒,听着令人觉得是歇斯底里,仿佛从喉咙里,肺腑中迸发出来。

    那个蒙面女人,吓得整个人都站不住,蒙执和蒙媚同时扶住了他,但蒙文和蒙武却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

    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对着正中的那条路,前面右侧大约十数米处,是蒙家五人,左侧十米外,是那个石室。

    不得不说,孙偌和万寅燕找的这个地方,真是很巧妙。

    他们五人,已经走到石室的一侧,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石室的门口。

    蒙媚扶着那个女人站定了,而蒙执和蒙文蒙武则走了上去。

    那个声音继续叫着,但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好象没了力气还在挣扎一样:“今天是冬至,快到子时了,至阴之日的至阴之时,你要做那件事了吧?你终于还是拿到了失魂引!”

    都已经冬至了。

    蒙武低吼一声,作势欲冲上去,蒙文阻住了他。

    他们就站在那里,石室内却没有了声音。

    这时候,范同动了动,将头转到我这边,我连忙一手将他的嘴都掩上了,怕他乱说什么弄出动静。

    “怎么不说话了?”蒙执冷笑着说。

    石室里面,没有声音。

    “呯!”一声大响,传出金属之声,好象有人用脚踢在什么东西上。

    “那石室的门,一定是金属门!”我马上想到了。

    “说啊!我爷爷到哪了?我太爷爷到哪了?他们都到哪了?!说啊!要不是阿爸拦着,我早把你身上的肉一寸寸都割下来喂狗了!”蒙武暴喝道。

    身边的万寅燕震了震,我也吃了一惊。

    “他们……他们……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石

    室内那个声音软了。

    这时候,范同才用力甩开我的手,然后在我手掌上乱划着。

    我不耐烦地在他耳边,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别闹,听听他们说话!”

    范同也用同样小的声音说:“石室内那个男人,说的好象是我们族里人的话!”

    我初时没明白,呆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范同其实姓游,祖上是从黑龙江迁过来的满人,他家的话一定有特殊的音调,他也绝不会听错。”

    里面那个人……是谁?

    更加让人吃惊的是蒙执接着说的话!

    “那个命局的主人是谁?!是谁?!你今天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蒙执冷冷地问。

    “我……我真不知道,进去的不是我……”那个男人的语言有点凌乱。

    “不知道?你带人来杀我的时候,怎么就知道了?!蒙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死于乱刀之下,这个,你知道吧?!”蒙执咬牙切齿道。

    “我原以为只是与你们联手对付阿家的人,这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心狠心辣,非要置阿家的人于死地,弄巧反拙!”那男人声调提高了,在争辨着。

    “嘿嘿嘿嘿……”蒙执笑得很阴险。

    我们四人听到这里,都不禁震惊得无以复加。

    原来当年阿蒙两家的事,竟然是蒙执与这个男人串通了,带人来杀阿家村的人,谁知事情发生了变化,那些人连蒙家的人也杀光了!那些是什么人?!

    “嫦娥奔月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再次提醒你,你今天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蒙执道。

    “哈哈……”那男人笑声中带着悲沧的味道,“莫说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跟你说的!当初就是太相信你,将那些人的事泄露了,让你以此为进阶,得到了今日的一切!”

    “呯”的一声巨响,估计又是蒙武在那金属门上踢了一脚。

    蒙文这时候说话了:“老爷爷!你今天不说也无妨,因为方家和万家的人已经到了,嫦娥奔月里面的秘密,已经解开了一些,看看失魂引也在我们手上,你就该知道,进入里面,是指日可待。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家族那些人,还没有死光,我认识的,就有一个生蹦乱跳的年轻人,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他?”

    那男人听到这话,明显激动起来:“他们也来了?还没死光?真的还没死光……”一直就这样喃喃喃自语。

    “你只要说出命局的主人是谁,我们就放了你,也免得隔三差五的给你送东西,你也可以见见外面的世界,见见你的族人……”蒙文依然不愠不火地劝着。

    “你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知道嫦娥奔月里面的秘密,想知道命局的主人是谁,可惜你们和我一样,都会遭到报应,遭到天谴……”那男人继续喃喃自语。

    蒙执冷冷道:“我真不明白,当年

    四家行事,为什么要找上你,你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现在也不杀你,就等你慢慢在这里饿死……”

    那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嫦娥奔月的秘密,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我就算死了,也知道得比你多!你们四家的报应,只怕比我游家更惨无人道!恶疾、命理怪事,还有更多,都是你们四家人违背天理,遭到的报应!”

    游家,果然是游家!他说的那句“违背天理,遭到的报应”,听得我心惊肉跳。

    身边的范同动了动,显然是受到了这话的影响,我怕他忍不住冲出去,连忙拉住他,又用手掩住了他的嘴,然后在他耳边说:“冷静!冷静!”

    他挣扎了几下,终于平静下来。

    “哼,游大富,你其实很幸运了,到这个年纪还没有碰上岁运并临,你看看方家万家那些人,死得差不多了……几十年过去,外面的世界,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蒙执继续冷哼着。

    这个人,竟然就是游大富,按照辈份来说,他是范同爷爷一辈的!

    我没等范同有所反应,马上将他抱得死死的,嘴也捂得死死的,同一时间,孙偌也这样做了,换了是我,只怕会比范同更冲动。

    范同拚了命的挣扎,但无济于事。

    “蒙执,你跟阿云峰一样,跟方家万家那些人一样,都是自私的人,可惜,有一件事你们也没明白,你们身上那些恶疾和命理的折磨,是有解救方法的,这是我在这里三十年想明白的!”游大富嘿嘿笑道。

    蒙执还没说话,蒙文就笑了:“老爷爷,你现在说这话,连我都知道你是不想死,要找个借口活下去,是吧?”

    他对游大富的话毫不上心。

    游大富也笑了,他现在的情绪,好象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轻松:“你们比不上你们那些祖宗团结,更比不上他们聪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上游家的人吗?除了因为除了萨满神语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

    蒙执听到这里,道:“萨满神语,已经被我掌握了,你想以此为要胁,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想多活两年,就只能说出那个命局的主人,说出嫦娥奔月的秘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游大富平静地说:“都快死绝了,很公平,谁都跑不了……”

    蒙执沉默了。

    游大富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你真以为弄懂了萨满神语?如果真是这样,你们那些延命的方法,为什么都不奏效?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

    蒙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如果你们四家人真的是同心协力,加上游家,这一切都有可能解决的,可惜,你们一个比一个凶狠无情,一个比一个自私,这才是真正的天谴,长生天专门惩罚那些自私的人!”游大富越说越兴奋。

    我

    明白“萨满”是来自女真语和其他通古斯语族语言,是“智者”、“晓彻”的意思。萨满是原始宗教,特点就是崇敬自然万物,“长生天”其实就是老天爷的意思,是具有主宰世间万物的神秘力量。

    蒙执好象有点怒意了:“你说来听听,如果满口胡诌,我马上杀了你!”

    游大富笑得更响了,更舒畅了:“你们四家的人,会互相纠缠不绝,恶疾恶运,一个接一个,这是长生天给你们的惩罚!”

    蒙武怒不可遏,暴喝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游大富没有理会他。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忽然,游大富唱起了歌!

    虽然我听不懂,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歌声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时而高亢,时而悲怆,时而低沉,时而呜咽,不一会,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弱了下去。

    “不好!”我心里一惊,知道他现在这个状态很不正常。

    我这样想的时候,那边已看到蒙执和蒙文冲上前去。

    “游大富!”

    没有人应。

    这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也是唱着歌,歌的曲调和韵味,跟游大富唱的,一模一样!

    是那个蒙着脸的女人!

    “萨满神语!”我这时候也想到了,这些歌曲,就是萨满神语,游大富应该是已经死了,在死前,他唱着自己信奉的萨满教歌曲,从容而去。

    我捂着范同嘴巴的手,忽然湿漉漉的,是他的泪水。

    我心里一痛,这情形,就象在方家旧村里,听到方家的人死去时一样。

    “你如果能保持冷静,我就放开你。你知道,现在激动,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我低声在他耳边说,真怕他憋不过气来。

    范同用力的点头。

    我松开了他,他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眼泪不停的流,令人动容。

    那女人的歌声,比游大富更忧郁,更悠长,好象在说着一个远古时代悲凉的故事。

    良久,当歌声的余音消失在这个上古时代的洞穴时,听到蒙执说:

    “他早知道活不过今年了,只不过是死前挖苦和奚落我们而已。别管他,我们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