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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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强大的怪物

    “朕知道。”皇帝声音冷漠无比:“不仅仅是你,宁王、萧出、萧入还有许许多多朕的儿子、女儿、女人,甚至于前朝的众臣,他们都曾对朕有过杀心。”

    云王微愣。

    “朕为人处事霸道,不讲道理,所以许多人都会对朕有所怨恨。他们臣服于朕,是因为朕强大,他们无法反抗,所以不得不低下头颅跪拜于朕身前。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怨恨朕,不希望朕死去。但朕偏偏不死,偏要傲世苍穹,叫世人顶礼膜拜!你们对朕起的杀心,朕全都知道。朕不说,不是因为怕了,惧了,而是朕在等着你们来杀朕,等着你们的反抗。但可惜,全都是孬种!竟是无一人敢于与朕说一个不字!”皇帝的语气杀气四溢,却又充满着傲气与霸道。

    皇帝看着目光复杂无比的云王,突然冷笑道:“萧景,你可是单枪匹马入宫弑君的?”

    云王目光闪烁。

    “你备下了多少兵马?外头的守卫可都换过了?群臣那里,可安排了人为你造势?可曾防着这女人给你的消息是否有诈?”皇帝一句一句,每句话都让云王变了脸色。

    柳星竹被皇帝指着,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你是朕的儿子,本该有身为皇族的聪慧。你与萧出斗了一辈子,总不该到了此时此刻,反倒是松懈了,反倒让外人得了便宜。”皇帝冷笑,看了眼门外叶西辞与方笑语的影子,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朕进来。”

    叶西辞与方笑语对视一眼,却都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云王逼着他们跟他一起进宫,进宫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他们自然也都一一考虑过了。

    眼前这种状况虽不在他们的准备之内,但是直面老皇帝一事,他们都有着心理准备。

    “见过陛下。”方笑语与叶西辞走进了殿中,象征性的给老皇帝请了个安。只是,言辞中,神色中没有半分敬重,更多的反倒是好奇。

    “你们可是觉得朕虎落平阳狼狈不堪,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好笑?”老皇帝心平气和。明明是中了毒,额头上的冷汗正出卖着他的难受,但他说起话来无一丝颤抖,竟像是毫无伤病一般,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皇上是真的虎落平阳狼狈不堪了?”方笑语却神色古怪的盯着赤身裸体但被云王盖了被子的老皇帝,道了一句。

    皇帝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随即笑道:“若你是我大周的皇子,即便你是女人,朕也愿将这江山托付于你手。”

    方笑语神色微顿,但随即道:“只可惜,我不是你大周的皇女,相反,还是敌人。”

    “不错。你我是敌人,各为其主,成不了朋友。只是朕很欣赏你,无论是你在大承所做的那些事,还是到了我大周所谋划的,你比朕的那些皇子要更加值得欣赏的多了。”皇帝毫不吝啬对方笑语的夸赞。

    “你不怕朕吗?”皇帝又问。

    “为何要怕?”方笑语做不解状。

    皇帝依旧躺着不动,只是神色中却满是赞赏道:“萧入能得你支持,那也是他的福气。他本是最没有希望的那个,就凭他不是朕的亲生儿子,他便绝了成为帝王的路。”

    说着,皇帝自己便笑了,又道:“若是从前,朕必是如此想的。只是近来,朕似乎想通了。无论萧入是谁的孽种,只要他还叫朕一声父皇,他就只能是朕的孩子。即便将来百年之后,我萧家族谱之上,他的父亲,还是朕,而不是那个人。”

    老皇帝所说的那个人便是萧入的生父,也是他的兄弟。他曾和萧入的母妃两情相悦,却被老皇帝利用去灭了惊门,回京后却不得不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了别人的女人这样残酷的现实。

    多年后他们再次相见,却依旧情不自禁。萧入的出生,是他们爱的证明,也是对老皇帝的报复。

    只是,他们自觉隐藏的很好,甚至当年他不惜演了一出戏,险些摔死了刚出生的萧入,这才让皇帝熄了怀疑,却不想,从皇帝的话中便能得知,自始至终,皇帝都是知道内情的。

    他很清楚,萧入不是他的种,可他却瞒下了此事,冷眼旁观着萧入一家人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谋划。

    就如皇帝所言。他知晓所有人对他的杀机,但他却不戳破,默默的结着网,如同猎食的蜘蛛,就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来杀他。可惜却没有一人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反而一再的利用阴谋诡计,却始终落了下成。

    “皇上知道萧入的身世,却冷眼旁观他们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蹦跶,怕是这大周所发生的一切,都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吧?”方笑语冷笑。

    “你倒聪慧。”皇帝冷哼:“这是朕的江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妖,朕又岂会不知?”

    “朕必须要承认,你们夫妇二人比起朕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要优秀的多。至少你们敢在天子脚下算计朕的皇子,甚至敢在庆州那个偏僻之地葬送了朕最看好的儿子之一,和朕另一个最看好的儿子最期待的两个孙子。”

    皇帝的话有些绕口,但却叫云王脸色大变。

    不仅仅是皇帝似乎知晓一切,且听这话的意思,蒙王和他的两个孙子……都遭遇了不测?

    “你比他们看的都透彻,知道朕并不在意个把皇子的死活。尽管朕曾对他们寄予厚望,可这些年来,朕对他们也是真的失望。既如此,能让另一个不曾想到的人沾染上一些鲜血,萧出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皇帝冷笑,云王却听得心寒不已。

    虽然早就知道父皇凉薄,可他的亲生骨血命丧黄泉,却也只是叫他觉得是废物利用罢了。

    他与萧出争斗多年,虽是不死不休之局,可对比起这个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父爱的人而言,他甚至为萧出感到不值得,也为自己感到不值得。

    如果早知道父皇的心思,很多很多年前,他就应该放手一搏。

    他曾经有机会的。即便是再完美的人,也会有疏漏的时候。几十年的时间,又岂能没有过机会?

    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即便父皇吃透了生死,但如此淡定平静,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为了给大周打造出一个新的怪物,今夜,皇上便要亲手帮着萧入……将云王爷除去吗?”叶西辞斜眼看了云王一眼,却见云王没有丝毫的表情。

    “萧入不过是那对贱人的孽种罢了。若是可以,朕当然更加属意自己的儿子。”皇帝的目光瞥向了面无表情的云王,道:“如果今夜你能杀了朕,夺取皇位,朕的江山,便不需交给一个孽种。如何?你何时动手?”

    云王神情微凛。他在思考,思考他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父皇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怎的?如今朕身中剧毒,连动也无法动,你觊觎皇位多年,却连下手的勇气也没有吗?”皇帝皱着眉头,冷哼道:“你果真叫朕无比的失望。如此蛇鼠胆量,叫朕如何敢将大周江山放心交托于你的手中?就你,也配做朕的皇子!”

    云王面无表情,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可惜,他与老皇帝一个模子下来的,本身就多疑无比。老皇帝如此淡定自若,怎能叫他不再三思量。

    他虽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个父皇,但却从不真的小看了他。

    他心绪不宁,本能的排斥靠近他的身侧。

    倒是方笑语却在旁突然笑了。她笑意妍妍的看向犹豫的云王,掩着嘴道:“王爷,倒不如叫我奉劝王爷一句,可万不要靠近皇上,否则,皇上暴起发难,王爷便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呢。”

    方笑语看似提醒,但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朕身中剧毒,动弹不得,又如何能暴起发难?”皇帝依旧神情平缓,不曾动怒。

    “如果皇上真的中了剧毒的话。”方笑语笑的揶揄。

    老皇帝的神色突然冷漠了下来,进而将目光落到云王的身上,道:“景儿,不来扶父皇一把吗?”

    云王冷漠的看着老皇帝,道:“父皇身体健朗,不必儿臣相扶,亦能起身。”

    老皇帝突然便冷笑一声,随即一脚踢了被子,露出光溜溜的身体,没有半点掩藏,随后坐起了身,神情也无尴尬,随手便自一旁拿起了衣裳披上,哪还有一点点方才动弹不得的样子。

    云王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果真是好险。

    别看他父皇说着他对他的举动欣慰的话,可毕竟是弑君的大事,若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想要杀他的人,哪怕他是他的儿子也是一样。不如说那就更该死了。

    若是他方才近前,难保不会被直接击杀。父子亲情在他们眼中,就如同起不了浪花的深海,深邃却一文不值。

    所谓传承,根本不过是一套说辞。若是大周的江山只剩下他一个后继者,或许一切还有可商量的余地,但是他这个父皇,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他有太多太多的孩子,少了蒙王,少了他根本就无法让他感觉到丝毫的痛楚。即便最后真的无法制造出一个强大的怪物来统领这个国家新的百年,但至少他可以根据他自己的喜好,从众多的儿子之中挑出一个合口味的亲自培养,将他培养成一个听话的新的怪物。

    只要他不死。只要他还有时间。

    没想到完全进入了圈套之中,云王开始思考今后的道路。

    首先,是否能够从这里活着离开是当前的要事。

    柳星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一是被发现了,二则是她背叛了他。

    而看柳星竹此刻的状态,默默的站在了父皇的身后,他便知道,定是这个女人为了活命而背叛了他。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一场引他入瓮的阴谋。如果柳星竹的存在,她的身世,她的仇恨,她的不顾一切都只是叶西辞自始至终布的一场局,那么今日的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这一局,他输了。但是,还没有输得彻底。

    就像父皇所说的,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入宫,不会不做好防备便现身在此处。

    外头的侍卫全都被他换成了自己人,他还有机会突围而出。

    但是,看父皇的态度,虽然对他有一瞬间的杀意,却又似乎并不打算计较的模样。

    他没有喊人,没有动手,只是安静的穿好衣裳,又坐在了床上,神色玩味的盯着他看,让他心中有些发毛。

    怎么个意思?是要他打出去吗?还是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就是为了看他挣扎求存的狼狈模样?

    不得不说,此刻云王心中的皇帝,就如同一个妖魔。在面对自己的儿子逼宫弑君时永远是一副淡然的神色,说着蛊惑人的话,叫人放松警惕,却可能将所有的恶意隐藏在皮囊下,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他突然觉得,外头的那些被他调换过的侍卫也指望不上了。

    对方既然刻意假装中毒引他进宫,逼他露出真实的嘴脸,那么必定是将一切准备的万无一失的。

    在柳星竹背叛的一刻起,他就成了瓮中的鳖,任人宰割的鱼肉。他想活着走出皇宫,真正要依靠的不能是外头那些被他调换的侍卫,而是这屋子里的那两个人。

    侍卫可能已经被拿下了,也可能早就背叛了他。但是,叶西辞与方笑语两人是被他逼着进宫的,就算他此刻败了,但想必父皇也不会因为他威胁着他们进宫而放过他们夫妻。

    只要他们突围,他就还有机会离开。

    父皇武功高强不假,但叶西辞的武功也不差。若是二人敌对时,他便可借机离开,再图打算。

    而若是叶西辞夫妇的武功高于父皇那便更好,最好是他们将父皇给杀了,如此,他不仅能安然无恙接手朝堂,还可将一切都推到叶西辞和方笑语这两人的身上,推到大承的阴谋身上。他甚至不必脏了自己的名声,便可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事后只要想法子除掉这两个人,远在庆州的萧入根本不值一提。

    两个老头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并不是一件什么美妙的事,至少方笑语觉着这画面实在是有点惊悚。

    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云王的防备,老皇帝的泰然自若,让空气显得更加的沉重。

    方笑语颇有兴致的看着云王和老皇帝之间的沉默,嘴角的弧度像是预感到了两人心中的某些打算一般。

    但她并不焦急,反倒是目光与缩在角落里的柳星竹相碰,瞬间便传递了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