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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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86章 被隐藏的真相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啊,游沐给你的经费太少?还是韩立元给你薪水太低?”柯飞蹙眉环视,这套一房一的出租屋充满了潮湿的霉味,还有阴冷的寒气。

“像我这种见不得光的罪人,住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好了,比地狱好多了。”莫关语气淡漠,不在意地盘坐在地。

这个历史悠久的破旧小区,住户很少,只有极少老人家被留下来,他们守着自己辛苦买下来的房子,或是作为被子孙舍弃的棋子而留在这里。

老人家们行动不太方便,有时候几天才出门买菜一次,来往的人也少,稀有人来探望他们,子孙也是一年见不到几次的那种。

这样的地方,最合适莫关,也最能让莫关安心闭上眼睛迎接黑夜。

一个用自己的极端方式去夺走他人生命的罪人,只有在监狱或这样被世界遗弃的地方,才能平复内心的恐惧和痛苦,才能进入睡眠。

哪怕他是以正义为借口,哪怕游沐说能够理解和原谅他,哪怕他正在努力配合警方击破罪恶来赎罪,他依旧不能坦然走在阳光下,依旧不敢在热闹繁华的城市中心公寓楼里安睡。

游沐帮他隐藏起来的真相,现在又被柯飞知道,在这样的前提下和柯飞合作,莫关反倒轻松一些,心里没有太多负担。

就像是有了一位共犯。

那时候,游沐就是这样对他说的。

柯飞见他没请自己坐下,也没有给自己倒杯水的意思,反倒不自在起来,站立不安地左右看看。

“你那么急着上门找我,是想知道我打探的结果吧?”莫关指了指地上,让柯飞赶快做下来,“你这样站着,我仰着头说话很辛苦。”

柯飞盘腿而坐,发现这样的相处就像初高中时代去好兄弟家里,准备一起玩游戏之前的状态,心情不自觉也轻松了起来,说话也随意了,开口吐槽道:“因为你经常低着头走路,仰着头就觉得特别累吗?”

莫关抬头,用长长的凤眼瞪他,又大又长的两双黑溜溜的眼睛里迸发出怒火和寒光,相融相交闪着火焰,烫的柯飞不敢再出声。

这小子真是开不起玩笑。

换成自己和高零,这样互损的玩笑能一来一回单挑一顿饭的时间,互相吐槽互相伤害,不是朋友之间最有趣的相处模式吗?

大概,莫关不可能把自己当成朋友吧。

游沐的替代品,帮他尽快抽身离开黑暗的独木桥,柯飞给自己一个清楚的定位。

有了这样的认识,柯飞重新说话的语气便严肃了几分:“许文蕙、两名失踪少女,除了和孙扬明有关,还有什么共同点?孙扬明一死,只能从其他线索去追查。”

屋里很黑,莫关也不开灯,又低下头去,柯飞难以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轻轻的几个字。

“明希医院,孙扬明去那里见了一个人,从那个人手里得到了药物。”

从许文蕙和另外两名少女交错交融的血液中,莫关读取到的信息只能到这里。

许文蕙跟踪孙扬明的原因,是她怀疑孙扬明跟两名女生失踪有关,她还怀疑孙扬明跟林安儿、箫澜发疯伤人杀人的原因有关。

可惜,许文蕙没能看到那个房间里的情景,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和孙扬明见面的人的长相。

莫关发现,柯飞听到“明希医院”几个字后,整个人愣住了。

莫关暗暗注视着他,觉得自己没有把许文蕙血液中读取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柯飞,是正确的选择。

柯飞和游沐不同,他和自己不是拥有共同秘密、守护这个秘密的共犯。柯飞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来到自己面前的吧,高高在上地等待自己提供情报,最后视乎自己的办事能力和效果,再考虑从黑暗中拉自己一把的事情。

“我去问问看吧,有没有人认识孙扬明。孙扬明在万桥医院任职过,之前或之后,说不定也和明希医院有什么牵扯,毕竟是业内同行。”柯飞猛地站起身来,腿有些麻了,一下没站稳,还趔趄摇晃了几下。

柯飞坐在出租车后座,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回归神来,司机提醒了一句“开始打表了,客人去哪”,柯飞才茫然地说了句“啊明希医院吧”。

司机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斟酌这位游魂的客人说的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

柯飞呆呆坐着,地点从出租车后座换成明希医院一楼大厅而已,前些年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了。

他轻轻叹了口

气,感觉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坐下来,似乎还向他投来了炽热的眼神。

“咦,夏樱的好闺蜜,小不点?”

小不点甜美地笑了,他还记得她的绰号,点点头:“是的,小不点刘佳雯。”

小不点突然想到什么,担心地盯着柯飞,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你不舒服吗?还是受伤了?”

柯飞慌忙摇头:“没有的事。”自己是来明希医院调查孙扬明幕后主使的,也不方便向小不点明说,转换话题是最佳选择。

“你呢?熬夜赶稿,生病了?还是职业病,肩椎脊椎劳损找治疗?”柯飞笑着调侃小不点的职业特征。

小不点苦涩地笑了笑,歪着脑袋动动肩膀:“确实有点劳损,不过我有定期做疗养,只是不来医院。我很害怕医院,父亲住院的时候,每次来,都害怕是最后一次来探望,都害怕看着他死去。”

柯飞没有料到,自己偶然转变的话题,竟然引起小不点沉重的回忆,不禁有些自责起来。

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倒是小不点为了缓和气氛,主动说起今天来医院的事由。

小不点的父亲做了遗体捐献,有家属匹配后使用了她父亲的器官,想要当面感谢,被主治医师告知不能接触捐献者的家属,家属就坚持要把谢礼放在主治医师那里,小不点特地来见医生拿谢礼。

小不点提起手里漂亮的纸袋子:“好像是代表感恩、感谢的永生花,我看,有黄玫瑰,康乃馨,很香很漂亮。可惜我爸又看不到,由我这个什么事也没有做的人收下来,很奇怪吧?”

“没有你的支持,你父亲捐献遗体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你是捐献者最亲的家人,怎么会没有资格接受呢?”

听了柯飞的话,小不点眼眶就红了,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爸爸一开始说要捐献遗体,反而是我拼命拒绝。我,我不想他死了之后,身体还要被使用,残缺不全的,一想到这里,我就特别难过,接受不了。”

看着小不点刘佳雯颤抖的肩膀,瘦削单薄,苍白柔弱,柯飞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大男人那样将她轻轻拉过来,给予她力量和温暖。

但是,他早就感觉到刘佳雯对自己的好意,他怕自己一个自作主张的善意举动,反而带给刘佳雯误会,这样最后只会带来伤害。

他放下了抬起来的手,最终没有碰触到刘佳雯。

他其实很羡慕刘佳雯,看得出来她跟她父亲感情很好。

那件事之后,母亲变成那样之后,自己几乎没有跟父亲好好对话,见面也是彼此冷冰冰的态度。

每一年父亲节的时候,朋友们商量着给父亲买什么礼物,带父亲去哪里庆祝一番,柯飞心里都泛着苦味。

他也想和父亲再下一盘围棋,也想带父亲去新建的高夫球场一决高下,也想给父亲买一身最得体的西装皮鞋,可惜他们彼此都不会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说不定,他们只能这样隔阂着,到死亡将他们彻底断绝于两个世界为止,一想到这里,柯飞就很心痛,就很羡慕刘佳雯。

他静静陪她坐着,各自手里拿着一罐从自动贩卖器里买来的黑咖啡,看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生老病死,在人们身上流转,谁都无法逃避。

有人正在为新生命的降临而欢喜,有人正为亲人的奇迹康复而感动,有人正在一天一天被绝望反复折磨,也有人已经接受了死神的邀约。

“真好,你的父亲,你应该为有这样一位父亲感到骄傲和幸福。”柯飞难得这么认真、诚挚地说话,就连跟他接触不多的小不点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柯飞忙恢复平日稀松的笑容:“哈哈,我这样说话很奇怪吧?夏樱肯定跟你说过,我是个比较二的家伙吧,看不出她吃撑了还拼命塞东西给她吃之类的事情。”

小不点轻轻笑着,慢慢摇头:“樱子很少说别人的八卦,她说的都是你的优点,倒是高零侦探的事情,她说了不少缺点,吐槽了不少。”

小不点说完这番大实话,两人忍不住都笑起来,突然意识到他们在医院里面,又同时捂住嘴巴,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对视的时候,小不点从柯飞眼里看到的都是笑意,温柔美好却又没有爱意的笑意。

他还不喜欢自己,这一点,刘佳雯是能确定的。

她多么希望,柯飞这双清明漂亮的眼睛里,能够透出对自己宠溺的爱意,那一定是令人心醉的美妙事情。

刘佳雯莫名又有些心惊胆战起来,每一次她想要的更多,渴望和奢求,那些她越想得到的便会离她远去。

父亲生病的时候,她每一天都强烈祈祷父亲能够恢复健康,奇迹能够降临在他们身上。

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她害怕医院,觉得在这里她总是会失去宝贵的东西,总是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拼命想要记住此时

柯飞眼里的笑意,只看着她一个人的微笑的目光。

然而,很快有一个身影跃入柯飞眼里。

“柯飞,你怎么来这里了?”那个沉稳的男医生站在他们面前,眼里是惊诧的神色,眼里只映入柯飞的身影。

而柯飞眼中,连笑意都瞬间粉碎、湮灭。

他慢慢站起身,朝对他说话的男医生走去,在那名表情肃穆的男医生面前站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唤了一声:“爸。”

小不点觉得自己也应该上前去打招呼,就礼仪来说。

于是,她一边微笑一边走向柯飞和他的父亲。

她看到了柯飞父亲的医生工作证。

柯明东——这个名字映入刘佳雯眼中的时候,和她记忆中看过的一个名字重叠在一起,那个名字,曾经给她,给他们全家都带来深刻的印象,难以磨灭和遗忘。

这是她父亲被疾病缠身后,经常不自觉念叨起来的名字,还有和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们都是小不点惧怕着哪一天会被过去的怨气纠缠上、时时想要远离的名字和人。

而现在,他们来到了自己的眼前,以柯飞的父母的身份。

“这是我父亲,他在明希医院血液科任职。这位是女作家,刘佳雯。”柯飞尽量压抑着对父亲的冷漠,客客气气地为柯明东和小不点做互相介绍。

一听小不点的工作,柯明东平淡的脸上突然生出了怒气,像是用了很大的力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没办法对儿子介绍给自己的年轻女子表现出礼貌。

“哼,就是凭着自己会使笔杆子就胡吹瞎编的人吧?作家,记者,说的多伟大,到头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家伙。”

柯明东动不动就拿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定别人,还出口伤人,从来不理会别人的心情。这一点最让柯飞讨厌,因为,他对母亲也是如此。

“爸!刘佳雯写的是小说,是电视剧,不是新闻报道,不要混为一谈。”柯飞自然知道自己父亲排斥厌恶记者这一行业的原因。

当年,假如不是那位记者听信了患者家属的片面之词,写了一篇感动人心的新闻报道来批判指责母亲,也许母亲不会落得那么难堪的下场,也不会招惹来那么多不知情人士的莫名憎恨和抹黑。

最后,占了便宜的患者家属越来越嚣张,甚至跑到医院公然勒索母亲。母亲不愿意交出患者家属指定的几十万赔偿金,对方就把行为升级,带着刀到他们家闹事,把柯飞劫持为人质。

直到事件闹得不可开交,警方介入调查,那位新闻记者才发现自己没有全面了解事情就写了那篇报道。

可是,柯飞家始终没有等到那位自视极高的新闻记者的道歉,母亲被撤职,被家人冷眼相待,精神开始异常。

对柯飞来说,虽然不是那位记者直接造成的悲剧,但不能否认他那篇报道确实把母亲推进了更加绝望的处境。

“我真的错了吗?小雯,爸爸以为自己手里这支笔,从来没有帮助过恶人,没有写过谎言去伤害人。事到如今,就算我再去道歉,他们也不会原谅我。”

父亲口中的“他们”,正是柯飞的父母。

父亲病危弥留之际,还一直说着“对不起”,刘佳雯知道,他没有把对柯飞家的歉意传达出去,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心结和遗憾。也许,是太多新闻报道者的荣耀和太强的自尊心束缚了他,令他踏不出那一步。

如今,由自己代替父亲道歉,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就像父亲说的,太迟了,他们不会原谅。

就像父亲说的,做错事,没有及时去承认和想办法解决,只想着敷衍了事,自欺欺人,最终会受到报应的。

父亲认为,他被疾病折磨、最后不到50岁就去世,无法亲眼看到女儿出嫁,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小不点想,她也受到了惩罚,那么喜欢的人,偏偏是最不能碰触的人。

刘佳雯害怕一旦说出真相,告诉他们,她就是当年写那篇报道的记者刘世清的女儿,柯飞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她。

父亲的遗憾已成遗憾,自己不想跟他一样,到死都留有遗憾。

这番话,必须永远埋在心底,哪怕会每天每夜啃噬自己的心,直到自己的心被啃噬殆尽、腐烂掉那天为止,也要埋在那里面。

刘佳雯决定隐瞒这件事,把这个秘密藏进心底的小盒子里,对谁也不打开。

“我只做一些特邀的人物采访,以名人商人居多,几乎不碰社会新闻。”刘佳雯大方得体的微笑和解释,似乎得到了何明东的认同。

刘佳雯心细地发现,柯明东重新打量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