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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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风景

    tue jun 21 23:08:12 cst 2016

    第一节桥

    那天,她站在桥上看风景,他在桥下,看风景里的她。

    那天,风高云淡,阳光如水,流过她撑起的那把油纸伞映红了她右眼的风情。

    那天,他坐在蚱蜢小舟上,凝望流动如水的她。

    那天,真的是个好天气,匆匆的路人也好像放慢了些脚步,好天气总能带来好心情。

    这里是江南,江南千百个乡村中普普通通的其中一个。桥,不大,依然是用青石板铺成,有青苔,却带给人清凉的感觉。桥上的她该是个艳丽流芳的女神,来江南视察民众的疾苦吧?或者,就是要逃脱天宫的戒律和寂寞,流浪到人间,可却一时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她站在桥上,她倚着江南的油纸伞,她安静的身体却有水样的波动,她本该是风景里的她,抑或,她只是看着风景的她?江南的夏日,少年的他,少年的他在江南的一个夏日因桥上的一个她而万千遐思。

    水在桥下流动,船在水上浮动,不愿看两岸的人家,只将船儿紧固在桥下,他痴痴看着梦中的她。就这样,一日过去,一生逝去,也是幸福。

    可是她,可曾看见风景里有他?

    她站在桥上很久了,在他的船行来桥下前,她就已经站在那桥上。那么久,她就撑着油纸伞,倚着栏杆,不曾再有变化,只有偶尔的清风,略扬起她某一缕的发丝,露一片明艳的容颜,那也似石膏的雕像,被刀刻的那么刚强。阳光在变化,油纸伞没有变化,光于是和着影在她身上缓缓流动,爱抚过她娇媚的身躯。少年的心,渴望也化作那一缕光一丝影,一亲芳泽,一近芳泽,做一个温柔的守护者,守护他命中的女神。

    天色渐晚,已有人家点起灯火,桥上的她渐渐朦胧,让他看得吃力,也让他看得心酸,不知为何的心酸。他想,他因为怕所以他想,他怕就这样,她消失在桥上消失在人间,他怕天上的星光是来指引她回家的路,他怕她看够了风景又回到天宫做仙子。他跳下了船,他想上桥,走到桥的中间,她的身边,他想问一声她:“你好吗?”他想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找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他脚步才上岸,她竟动了,轻轻的抬起了头,望向了桥的那头。他深悔自己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大意如此惊扰到她,他悔恨的不知如何是好,他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他就看见灯影月华星子下走来一个俊朗的男子。看那男子,气宇轩昂,风流不羁,踏着月华,映着灯影,俊朗的好像天上最亮的明星。他一下跌坐,跌回了他的船上他的家。他明白了,她是在等人,他更知道,她等的就是那个漫步星光的男子,也只有像那样的男子才值得她这样的等待吧。他无奈的苦笑,他看着桥上撑着油纸伞轻侧着身子的她,于是他祝福,祝福她永远幸福,永远快乐,祝福她们不离不弃不分不散。他知道自己不配,不配拥有那么美的她。他是个穷人,他相貌平凡,他无恒产,他无特长,他终年随波逐流,船行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长这么大了,从十岁起他就不曾再踏上岸上一步,今天,是他唯一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船上他的家。他不曾有一丝怨恨,他只有感激,感激她让他看到了一生中最美丽的风景!他相信,今天的风景会是他今生最甜美的回忆。

    第二节红颜

    清早,她就来到了这座桥上,她撑着油纸伞痴痴的等待,等待他。他每天都会经过这座桥,从桥的一头到桥的另一头。他是本乡有名的大少爷,风流不羁的少爷,他俊朗的外貌传诵的文采,使得他成了本乡每个少女的梦。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当时,她正在帮着妈妈在院中做着零活;当时,他正和朋友骑着马要去郊外踏春。他们是好多的人,都衣着鲜丽高头大马,喧闹着奔驰过乡间的小路,路人侧目。她听见了他们的喧嚣,当时他们正要经过她家的门前,她抬起头一眼看去,就看到了他,骑着骏马的他和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羞涩的低下头,她听到他们的队伍忽然好像有了些争执,但很快,马蹄哒哒渐渐消失在她的耳中。她才抬起头,可这次却被吓得更惨。因为她又看见了他,他把马拴在路旁的树下,他坐在树旁手里拿着掉下的叶子玩弄,他一直微笑着看着她,隔着一条路,一道篱笆,微笑而从容的看着她。

    时间过得真快,离那第一次的相见该有一年了。可这一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发生了那么多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的事。这短短的一年,却让她以为活了五十年那么久。

    她站在桥上,好像是看着风景,但其实心中翻腾海潮,哪里看得见一丝得风景啊。当然,她更不曾想到,自己也会成了别人的风景,也不曾看到那个桥下船上少年的他。可是,如果她看到了又能如何,又会如何呢?

    光与影在变化,她终于等到了他。他依然是那么俊朗,俊朗而洒脱,适合入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梦中。她撑着油纸伞,看着踏碎月华的他,他还是那么潇洒,潇洒里还有温柔,怎么能不让一个怀春的少女梦中有他?他没变,一点也没变,但也许是她变了吧,变的让他丝毫没有发现撑着油纸伞的是她。他踏着大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桥上的她,他近来已被女子仰慕的惯了,渐渐都有些怕了,怕被一些不美丽的女子纠缠。所以他虽然借着星光,依稀看到那女子油纸伞下婀娜的身姿,却怕被取开伞后的容颜吓倒。历来丑人多做怪,若是美丽的女子,在这样的夜,又怎肯将自己的美丽隐藏?他自问,以自己的阅历,他是了解女人的心思的,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他目不斜视,其实已将她打量三遍,他踏着大步,走向了桥,走到了桥边,走上了桥。桥并不长,她在桥中央。

    第三节那一天的风景

    她的容颜她的红颜,俱被遮掩在油纸伞的影中,她看着他走进,看着他上桥,看着他一步步踏进,近了她的身。

    她的呼吸急促,她的心情紧张,她的牙咬得快碎,他已走过她的身旁。那一刻,她终于弃了她的油纸伞,却从伞中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用尽了她的全力全身全心全意地狠狠恨恨刺向了他的背,他的心脏。她刺的那么一往无前,那么全心全意,她好像刺秦王地荆轲,舍了生忘了死,只要把那个人刺死在当下,刺杀在桥上。这一刺,凝聚了太深太重的苦,太深太痛的恨,太深太苦的仇,这一刺,凝聚了她生命中全部的力量,全部的希望,全部的表达。她手中的匕首就是要刺穿仇人的胸膛,挖出仇人的心肝,来祭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的家人。她感觉到匕首刺中了仇人的背,刺穿了仇人的身,她感觉到冰凉的匕首在仇人肮脏的身体里穿行的快感,然后她就被一拳击中,被仇人反手一拳击中胸膛,击得再也握不住匕首,击得飞到了栏杆旁,击得在空中吐出鲜血。可她并不痛,也不苦,她的脸上甚至带着笑容。因为,她已把匕首刺在了仇人的身上,刺穿了仇人的身体,她虽死无憾。

    那大少爷转过了身,他的脸都痛的扭曲了,但看得出,他应该还能活下去。他不曾想到竟然会有人刺杀自己,他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暗算,当他回头看见满嘴鲜血气息衰弱的她时,月亮的光华正照亮了她的容颜,一个美丽而刚毅的容颜。

    “原来是你。”

    “是我,怎么会不是我?我没有一刻能忘记你。”她的肋骨好像被打断了,她每说一个字都说的那么困难,那么痛,但她却不能不说一定要说。

    “哈哈哈哈,可惜你杀不了我,今日我不死,明日你更不会再有机会,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为了刺我的一刀而赎罪受苦,我要把你四肢垛了,养在缸里,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大少爷狞笑着,咆哮着,大少爷从小到大不曾受过伤流过血,就连教他习武的家里请的师傅,也从不曾动过他一个手指。大少爷俊朗的面孔,也不再有往日的从容温柔。

    她冷冷的看着他,她微微笑,没有一丝惧怕,没有一丝躲闪。她看着他走向她,她只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否则,今夜绝对不会刺不中他的心脏,而让他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就算是同归于尽,她都愿意,可是,如今,她已用尽了力气,只能受人宰割。她不屑的看着他变形的脸,她望向远处的风景,站了一天,都没有好好看看风景,那就现在看它最后一眼吧。于是,她就看见了一个少年,一个布衣赤脚的少年,流着泪,握着拳,飞奔而来,向她的方向冲来。她疑惑,她模糊的想到,这个少年好像一直在桥下的一条船里呆了整整一天。他是谁?

    少爷挡住了她的眼光,一脚就要踩断她的一条腿,但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住手!”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被不知什么巨大的飞来的东西狠狠的撞飞开她的身旁。这一撞击,少爷的伤口更疼,疼得少爷哎吆连连,疼得少爷后悔出生。

    少爷定睛看去,撞飞他的东西是一个少年郎,一个摔倒在她的身边,满脸关切神情的少年郎。

    她看着他,这个突然来到的少年,她笑了,冲着他笑、微笑。然后,他也就笑了,笑的那么开心那么骄傲那么自豪那么昂扬。她看着这个憨厚的少年郎,和他的笑,恍惚想起了自己一年前的心境。

    可眨眼,少年就被少爷踢得飞到了半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破了头摔碎了牙,摔得少年几乎晕倒。但少年人的身子经摔,船上长大的少年更经摔。少年人才落在地上,已快速的爬了起来,冲着少爷就又撞了过去。少爷虽然会武功,若在平时收拾这样七八个少年郎也不在话下,可是,今天他已经受了重伤,虽然还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也伤的他只剩半条命了!少爷连连击出三拳,三拳后又加上四脚,这三拳四脚全部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冲向他的少年郎身上,因为少年郎根本不避不闪硬承受了这三拳四脚。所以少年郎的肋骨全被打碎了,吐出的血染红了自己的布衣,已有点脏还没来及洗的布衣。但是,少年郎也抱住了大少爷,紧紧紧紧地抱住了大少爷,少年郎怒吼着,好像吼出了全身的力量,紧紧紧紧地抱住大少爷向前冲,冲向护栏,冲向桥下,少年人忍受着身上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只是紧紧紧紧的抱住少爷前冲,用自己仅有的意识前冲前冲。终于,少年郎冲到了护栏,冲过了护栏,冲下了桥,紧紧紧紧地抱住大少爷落进了桥下流淌的河流。河流上,还漂泊着他的船他的家,但少年人全没看见,他只是抱着大少爷紧紧紧紧地抱住大少爷,沉入水流深处。他最后的意识里,是她,是她的笑容,她是他这一生遇过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