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告白
此时，何红娜正坐在江景园一个石亭里。李智军就坐在她的对面，他约何红娜出来，就是想把鹿明自首的事告诉她。这是他一手精心安排的好戏，也是最新计划。面对脸上略带担忧，还蒙在鼓里的何红娜，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坐了几分钟。
最终，还是何红娜先开了口：“智军，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案子怎么样了？”面对李智军的一言不发，她隐隐感到不安。
“对，呃……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李智军吞吞吐吐，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处理得不好，她一时想不开，跑到警察局去闹，把事情全部捅出来，那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
何红娜微微一怔：“什么事？是关于案子的吗？你们发现什么了？”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真不希望说的是案子事，它让她心惊肉跳。但是李智军目前和她的交集，除了案子，没有其他的了。
“是……是的，你以后就不用担心受怕了，那……那件事就要过去了。”他垂下目光，不敢直视她。
“什么？案子要了结了！为什么？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心里又惊又喜。
李智军低声道：“有人自首了。”
“什么！？”她再次一惊。
“红娜，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冲动，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持冷静，好吗？”他抬起头，用熟悉的眼神看着何红娜。
何红娜心里一阵哆嗦，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担忧的点点头：“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智军迟疑片刻，低声道：“今……今天上午，鹿明去自首了！”
“啊……”何红娜愣住了，呆呆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李智军的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捧。她双手缓缓的掬住胸前衣襟，像冰块融化，像雪山崩塌一样浑身抽搐颤栗……片刻，她感觉到下巴隐隐作痛，嘴角处有一股温热，知道嘴唇咬破了。
这个信息太惊人，太过沉重了，简直给她心灵上致命一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坠入云端雾里，晕晕乎乎，只是嘴角处的疼感告诉她，这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傻呢？去自首也不告诉我一声，呜呜……”她双手趴在桌子上，埋头痛苦起来。
李智军眼睛微微湿润了。他真想把眼前这个无助的‘羔羊’抱在怀里。他知道，此刻是她心里最脆弱的时候。成为她唯一的依靠，胜过千言万语。她甚至一生都会记得在这痛苦、无助的日子里，是如此的依赖过他。
“是他自己甘愿去自首的，而且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语气沉重，“他能为了你去自首，我也很感动。或者这是他该做了，为了你，他愿意这么做。”
“我真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在活了，活着太累，太痛苦。”她想逃避现实。这是她的真心话，然而她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怎么能不负责任的离去，“不，我要去自首，我要把鹿明换出来，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人是我杀的，应由我来承担这个可怕的后果。”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劝慰说：“红娜，你冷静点，我知道鹿明为什么要自首吗？他的意思你还不理解吗？他就是要你好好的活着，不然他为何要说谎，自己去承担这份责任。既然他都背负了所有罪名，如果你再进去，那他的付出就毫无意义了。他一个人站出来，就是为了隐瞒真相，为了你呀。如果换成我，我也会怎么做的。”
何红娜哭得更加放肆了，泪水不断往下流。她的身体开始抖动，纤细的肩膀因抽噎而颤抖。仿佛所有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在这一刻要发泄出来，像炽烈的熔岩般破土喷出。
她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这些日子的情形：杀死赵鹏时心惊肉跳；和鹿明卷缩在屋子里的惶恐无措；李智军处理尸体时的紧张氛围，以及提心吊胆，琢磨如何应付警察询问的忐忑不安。现在回忆起这些，真是可笑和多余。
“其实，我们已经隐约察觉到真相了，下一步的调查重点就是你。鹿明此时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目的就是想承救你。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告一段落，就让它过去吧。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现实。”李智军晓之以理。
“不，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何红娜使劲摇头，“我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
李智军没有急于劝慰，而是等何红娜情绪有所缓和了，才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别太伤心了，现实总是无情的，我们应该懂得去适应。鹿明主动揽下一切，也是希望开辟一条新路，让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下一次询问时，你就说上次撒谎完全是为了鹿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样你就不会受到牵连。只要口供一致，我想没有人会不相信的，因为你们确实相爱……”李智军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
何红娜没有说话，还在轻轻的抽咽着。
李智军顿了顿，继续道：“别怕，接下来，你继续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行。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怎么样，我们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再回头，已经没有后路了。你不能让鹿明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心，看到你再被牵扯进来！你如果一意孤行，他……他将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和牺牲，而我也会受到连累。你要知道你身边的人都爱着你，不仅仅的是鹿明一个人，我们都希望你好。我们把全部砝码押注下去了，如果你不慎重行事，我们的牺牲太不值得了。”李智军动之以情。
何红娜呜咽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睁着一双红肿凄婉的眼睛，看着身边的花儿。四周很安静，阳光暖烘烘的，如同母亲温暖的手，带着无限的柔情抚摸着世间的一切。阳光下的生命一派生机盎然，花圃里各色花种竞相胜放。其中最为惹眼的是那丛金灿灿的菊花。金黄色花瓣上，还附着几粒晶莹露珠，玲珑剔透。多么美好的生命啊！
无论外在环境如何不同，它们的生命永不止步，每天都会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诞生。可是，生活中的那些最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无法弥补。一直以来，她的生活在期盼中前行，在前行中又不得不一次次向命运低头：赵鹏要求骗保时，她选择了妥协；赵鹏吓唬她要和好，她选择了避让，而今鹿明替他承担罪责……唉，什么时候才能做一回自己，不再向命运低头……她忍不住再一次眼含泪水。
当何红娜来到警局时，已经是另一副尊容。此时的她明显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角处的泪痕虽然没有擦拭干净，倒让人觉得是为失去男朋友伤心。
跟意料中的一样，鹿明不想再见她，至少现在还不希望她来探望自己。这些李智军已告诉过她，这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主要是怕何红娜控制不住情绪，在探望室里口不遮言，说出不该说的话，漏了马脚。审讯室里可是安装了监听器和监视器。
不过，鹿明还是通过李智军，给她留一封信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娜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蹲在大牢里了。希望你听到这个信息时不要太过于伤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未来。请原凉我不能见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痛苦，甚至悲痛欲绝。但你想一想，如果换成你在这里，我在外面，那样我会很伤心，所以我选择了自首，请原谅我的自私。你应该生活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生活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下，而不应该来到这种阴暗肮脏的地方。
自从爱上你的第一天，我就发誓要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安全，给你快乐，幸福。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真正现实自己的诺言。我知道，过去我们或许有些幸运，没有实现诺言的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应该义不容辞。或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守候在你身边了。这一点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相互关心，相互爱抚多年，这胜过任何千言万语，山盟海誓。
热恋中的人总会对完美的爱情钟情万分，总会为一个完美无瑕的爱情锱铢必较，或者无原则的粉饰涂金。完美其实只是一种普适的心理需求，真正的爱情并非只是看得见的空中楼阁，摸不着的海市蜃楼，它需要经历艰辛万苦的跋涉，才能达到幸福的彼岸。
我们就暂时先接受这个现实吧，虽然很残酷，但却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决方式了。我和你，还有智军都能接受。
男人活的需要有尊严、有骨气，不能看着心爱的人受罪而无动于衷。只有主动站出来承担一切，我才觉得活得像个男人。所以，我替你顶了这个罪，请你务必原谅！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为你做出的牺牲，慎记！
何红娜读完钟鹿明的信，原本平稳的心一下子被这刻苦铭心的告白给搅得悲痛不已。在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她再也稳不住心绪了。鹿明到底怎么了？她又一次重新阅读这封信，信上每一字都令她心潮汹涌，血脉喷张，她真想再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可终究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簌簌的滴落下来，滴溅到信纸上，浸湿并模糊了上面的字。等她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看到了熟悉的穿着警服的李智军。
李智军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告诉她局长杜德民待会儿要询问她。
谈话在一间会客室里进行，何红娜坐在一张小型圆形会议桌的后面，杜德民坐在她对面。负责记录口供的还是小王，他依旧在习惯性的旋转着手中的钢笔。
杜德民从口袋里出拿一包烟，问道：“请问，介不介意我抽一支烟。”
何红娜点点头，表示同意。
杜德民这才放心的点燃香烟，悠然的抽起来：“大概的情况，鹿明已经交代了，为了确认本案和他的供述是否吻合。你能将那天晚上的情况复述一遍吗，以便我们进行核对。”
何红娜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些许哭腔慢慢讲述；“那天晚上，我请了智军和鹿明来过生日。大概7点一刻，我开始张罗着做饭，赵鹏突然来了。他那天喝了点酒，嘴里唠唠叨叨，说要跟我和好。起初我还耐心听他讲，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和他起了点冲突，没想他竟然借机对我动手动脚，想对我施暴。”
说到这，她眼泪流了出来。她换起袖子轻轻揩了一把，继续道：“我拼命反抗，可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他几巴掌打晕过去。醒来后，发现他倒在地上，身上淌着鲜血。鹿明就守坐在我身边。我问他赵鹏怎么死了，他说是他把他杀了。当时我很害怕，不知所措。正当我们一起商量怎么样处理尸体时，智军来了。为了隐瞒事实，我们把他骗走了。智军走后，我们打算将尸体运出去，处理掉。我们去了蛋糕店和电影院，目的就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明。从电影回来后，鹿明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尸体……我不希望他被抓，坐牢，所以一起欺骗了你们。”
“你们是怎么把尸体运出龙城山庄的？”
“通过垃圾车运出去的。”
“你知道垃圾车一定去北村吗？”
“那天车子刚好停在那里。而且我曾经问过，司机说一周清理垃圾两次，周一和周五。晚上9点钟发车，运往北村垃圾场。”
“你为什么要问司机这个事？一般人是不会问这个的。”
“以前别墅装修时，要把废弃物运走，特地问过。”
“那现场刀疤的摩托车，和赵虎的指纹是怎么来的？”
“这个是鹿明处理现场回来后，跟我说的，刀疤摩托车是跟一个朋友买的，带有赵虎指纹的遗留物，是从刀疤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来的。”
杜德民点点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总结似地说：“好了，大抵情况跟鹿明的口供基本一致，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如果罪名成立，那鹿明将要做几年牢，会不会被叛极刑？”何红娜紧张起来。
“鹿明被判什么罪，这不是我们的职权范围了，我不能给你确定的答案，这要看法院的审判结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鹿明的行为不属于正当防卫，有可能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因为当时赵鹏已经要跑开了，他还追上去补一刀，不属于正当防卫。最后就算不被判死刑，也绝对不轻。《刑法》第234条规定，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至于怎么判，要根据具体作案情节而定。”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五雷轰顶，她脑海里‘嗡’的一片空白，一下子陷入了毁天灭地的恐惧当中。如果鹿明被判于死刑，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在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着，痛楚不堪，神志逐渐迷糊，几欲晕倒过去。整个心灵的天地一片茫然，空荡荡的，反复回荡着那一句：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你属于从犯，一般可以免受处罚，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协犯情节，和认罪情况来评定。”杜德民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但她一句话也没再听进去。
审讯结束了，何红娜依旧浑浑噩噩，六神无主。出了警局大门，走在杂乱无章的街道上，她发现由车流，人流和店面灯光组成的世界，虽然就在存在于她身边，喧嚣热闹，炫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却是自成一片天地，和她毫不相关。
等拐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她看见了李智军……
最终，还是何红娜先开了口：“智军，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案子怎么样了？”面对李智军的一言不发，她隐隐感到不安。
“对，呃……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李智军吞吞吐吐，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处理得不好，她一时想不开，跑到警察局去闹，把事情全部捅出来，那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
何红娜微微一怔：“什么事？是关于案子的吗？你们发现什么了？”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真不希望说的是案子事，它让她心惊肉跳。但是李智军目前和她的交集，除了案子，没有其他的了。
“是……是的，你以后就不用担心受怕了，那……那件事就要过去了。”他垂下目光，不敢直视她。
“什么？案子要了结了！为什么？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心里又惊又喜。
李智军低声道：“有人自首了。”
“什么！？”她再次一惊。
“红娜，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冲动，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持冷静，好吗？”他抬起头，用熟悉的眼神看着何红娜。
何红娜心里一阵哆嗦，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担忧的点点头：“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智军迟疑片刻，低声道：“今……今天上午，鹿明去自首了！”
“啊……”何红娜愣住了，呆呆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李智军的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捧。她双手缓缓的掬住胸前衣襟，像冰块融化，像雪山崩塌一样浑身抽搐颤栗……片刻，她感觉到下巴隐隐作痛，嘴角处有一股温热，知道嘴唇咬破了。
这个信息太惊人，太过沉重了，简直给她心灵上致命一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坠入云端雾里，晕晕乎乎，只是嘴角处的疼感告诉她，这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傻呢？去自首也不告诉我一声，呜呜……”她双手趴在桌子上，埋头痛苦起来。
李智军眼睛微微湿润了。他真想把眼前这个无助的‘羔羊’抱在怀里。他知道，此刻是她心里最脆弱的时候。成为她唯一的依靠，胜过千言万语。她甚至一生都会记得在这痛苦、无助的日子里，是如此的依赖过他。
“是他自己甘愿去自首的，而且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语气沉重，“他能为了你去自首，我也很感动。或者这是他该做了，为了你，他愿意这么做。”
“我真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在活了，活着太累，太痛苦。”她想逃避现实。这是她的真心话，然而她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怎么能不负责任的离去，“不，我要去自首，我要把鹿明换出来，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人是我杀的，应由我来承担这个可怕的后果。”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劝慰说：“红娜，你冷静点，我知道鹿明为什么要自首吗？他的意思你还不理解吗？他就是要你好好的活着，不然他为何要说谎，自己去承担这份责任。既然他都背负了所有罪名，如果你再进去，那他的付出就毫无意义了。他一个人站出来，就是为了隐瞒真相，为了你呀。如果换成我，我也会怎么做的。”
何红娜哭得更加放肆了，泪水不断往下流。她的身体开始抖动，纤细的肩膀因抽噎而颤抖。仿佛所有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在这一刻要发泄出来，像炽烈的熔岩般破土喷出。
她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这些日子的情形：杀死赵鹏时心惊肉跳；和鹿明卷缩在屋子里的惶恐无措；李智军处理尸体时的紧张氛围，以及提心吊胆，琢磨如何应付警察询问的忐忑不安。现在回忆起这些，真是可笑和多余。
“其实，我们已经隐约察觉到真相了，下一步的调查重点就是你。鹿明此时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目的就是想承救你。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告一段落，就让它过去吧。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现实。”李智军晓之以理。
“不，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何红娜使劲摇头，“我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
李智军没有急于劝慰，而是等何红娜情绪有所缓和了，才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别太伤心了，现实总是无情的，我们应该懂得去适应。鹿明主动揽下一切，也是希望开辟一条新路，让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下一次询问时，你就说上次撒谎完全是为了鹿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样你就不会受到牵连。只要口供一致，我想没有人会不相信的，因为你们确实相爱……”李智军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
何红娜没有说话，还在轻轻的抽咽着。
李智军顿了顿，继续道：“别怕，接下来，你继续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行。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怎么样，我们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再回头，已经没有后路了。你不能让鹿明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心，看到你再被牵扯进来！你如果一意孤行，他……他将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和牺牲，而我也会受到连累。你要知道你身边的人都爱着你，不仅仅的是鹿明一个人，我们都希望你好。我们把全部砝码押注下去了，如果你不慎重行事，我们的牺牲太不值得了。”李智军动之以情。
何红娜呜咽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睁着一双红肿凄婉的眼睛，看着身边的花儿。四周很安静，阳光暖烘烘的，如同母亲温暖的手，带着无限的柔情抚摸着世间的一切。阳光下的生命一派生机盎然，花圃里各色花种竞相胜放。其中最为惹眼的是那丛金灿灿的菊花。金黄色花瓣上，还附着几粒晶莹露珠，玲珑剔透。多么美好的生命啊！
无论外在环境如何不同，它们的生命永不止步，每天都会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诞生。可是，生活中的那些最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无法弥补。一直以来，她的生活在期盼中前行，在前行中又不得不一次次向命运低头：赵鹏要求骗保时，她选择了妥协；赵鹏吓唬她要和好，她选择了避让，而今鹿明替他承担罪责……唉，什么时候才能做一回自己，不再向命运低头……她忍不住再一次眼含泪水。
当何红娜来到警局时，已经是另一副尊容。此时的她明显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角处的泪痕虽然没有擦拭干净，倒让人觉得是为失去男朋友伤心。
跟意料中的一样，鹿明不想再见她，至少现在还不希望她来探望自己。这些李智军已告诉过她，这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主要是怕何红娜控制不住情绪，在探望室里口不遮言，说出不该说的话，漏了马脚。审讯室里可是安装了监听器和监视器。
不过，鹿明还是通过李智军，给她留一封信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娜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蹲在大牢里了。希望你听到这个信息时不要太过于伤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未来。请原凉我不能见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痛苦，甚至悲痛欲绝。但你想一想，如果换成你在这里，我在外面，那样我会很伤心，所以我选择了自首，请原谅我的自私。你应该生活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生活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下，而不应该来到这种阴暗肮脏的地方。
自从爱上你的第一天，我就发誓要照顾你一辈子，给你安全，给你快乐，幸福。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真正现实自己的诺言。我知道，过去我们或许有些幸运，没有实现诺言的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应该义不容辞。或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守候在你身边了。这一点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相互关心，相互爱抚多年，这胜过任何千言万语，山盟海誓。
热恋中的人总会对完美的爱情钟情万分，总会为一个完美无瑕的爱情锱铢必较，或者无原则的粉饰涂金。完美其实只是一种普适的心理需求，真正的爱情并非只是看得见的空中楼阁，摸不着的海市蜃楼，它需要经历艰辛万苦的跋涉，才能达到幸福的彼岸。
我们就暂时先接受这个现实吧，虽然很残酷，但却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决方式了。我和你，还有智军都能接受。
男人活的需要有尊严、有骨气，不能看着心爱的人受罪而无动于衷。只有主动站出来承担一切，我才觉得活得像个男人。所以，我替你顶了这个罪，请你务必原谅！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为你做出的牺牲，慎记！
何红娜读完钟鹿明的信，原本平稳的心一下子被这刻苦铭心的告白给搅得悲痛不已。在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她再也稳不住心绪了。鹿明到底怎么了？她又一次重新阅读这封信，信上每一字都令她心潮汹涌，血脉喷张，她真想再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可终究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簌簌的滴落下来，滴溅到信纸上，浸湿并模糊了上面的字。等她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看到了熟悉的穿着警服的李智军。
李智军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告诉她局长杜德民待会儿要询问她。
谈话在一间会客室里进行，何红娜坐在一张小型圆形会议桌的后面，杜德民坐在她对面。负责记录口供的还是小王，他依旧在习惯性的旋转着手中的钢笔。
杜德民从口袋里出拿一包烟，问道：“请问，介不介意我抽一支烟。”
何红娜点点头，表示同意。
杜德民这才放心的点燃香烟，悠然的抽起来：“大概的情况，鹿明已经交代了，为了确认本案和他的供述是否吻合。你能将那天晚上的情况复述一遍吗，以便我们进行核对。”
何红娜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些许哭腔慢慢讲述；“那天晚上，我请了智军和鹿明来过生日。大概7点一刻，我开始张罗着做饭，赵鹏突然来了。他那天喝了点酒，嘴里唠唠叨叨，说要跟我和好。起初我还耐心听他讲，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和他起了点冲突，没想他竟然借机对我动手动脚，想对我施暴。”
说到这，她眼泪流了出来。她换起袖子轻轻揩了一把，继续道：“我拼命反抗，可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他几巴掌打晕过去。醒来后，发现他倒在地上，身上淌着鲜血。鹿明就守坐在我身边。我问他赵鹏怎么死了，他说是他把他杀了。当时我很害怕，不知所措。正当我们一起商量怎么样处理尸体时，智军来了。为了隐瞒事实，我们把他骗走了。智军走后，我们打算将尸体运出去，处理掉。我们去了蛋糕店和电影院，目的就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明。从电影回来后，鹿明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尸体……我不希望他被抓，坐牢，所以一起欺骗了你们。”
“你们是怎么把尸体运出龙城山庄的？”
“通过垃圾车运出去的。”
“你知道垃圾车一定去北村吗？”
“那天车子刚好停在那里。而且我曾经问过，司机说一周清理垃圾两次，周一和周五。晚上9点钟发车，运往北村垃圾场。”
“你为什么要问司机这个事？一般人是不会问这个的。”
“以前别墅装修时，要把废弃物运走，特地问过。”
“那现场刀疤的摩托车，和赵虎的指纹是怎么来的？”
“这个是鹿明处理现场回来后，跟我说的，刀疤摩托车是跟一个朋友买的，带有赵虎指纹的遗留物，是从刀疤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来的。”
杜德民点点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总结似地说：“好了，大抵情况跟鹿明的口供基本一致，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如果罪名成立，那鹿明将要做几年牢，会不会被叛极刑？”何红娜紧张起来。
“鹿明被判什么罪，这不是我们的职权范围了，我不能给你确定的答案，这要看法院的审判结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鹿明的行为不属于正当防卫，有可能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因为当时赵鹏已经要跑开了，他还追上去补一刀，不属于正当防卫。最后就算不被判死刑，也绝对不轻。《刑法》第234条规定，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至于怎么判，要根据具体作案情节而定。”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五雷轰顶，她脑海里‘嗡’的一片空白，一下子陷入了毁天灭地的恐惧当中。如果鹿明被判于死刑，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在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着，痛楚不堪，神志逐渐迷糊，几欲晕倒过去。整个心灵的天地一片茫然，空荡荡的，反复回荡着那一句：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你属于从犯，一般可以免受处罚，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协犯情节，和认罪情况来评定。”杜德民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但她一句话也没再听进去。
审讯结束了，何红娜依旧浑浑噩噩，六神无主。出了警局大门，走在杂乱无章的街道上，她发现由车流，人流和店面灯光组成的世界，虽然就在存在于她身边，喧嚣热闹，炫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却是自成一片天地，和她毫不相关。
等拐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她看见了李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