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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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可以清楚看见沉眠女子的容颜,并不算十分美艳,但眉目间丽色犹存,温柔婉约中自有种刚强坚毅的气质,还有种岁月雕琢的高贵淡然,华美不可方物的嫁衣将她的面容衬出一丝红润,却未曾夺去她半分风采,宛若盛开的兰泽花,再怎么美丽无害的外表也改变不了它的花蕊里藏着致人性命的剧毒的事实。

凌风不由多看两眼,心里不得不赞同这才是真正的美人,他在璇玑阁看过月夕长公主的画像和生平,和殷陌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近乎截然相反的风格,搞不懂她们是怎么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的,莫非这就是互补?

疑惑一闪而逝,他也没在意。他又不是史官,没兴趣去翻故纸堆琢磨古人的八卦旧事,殷陌初秦若锦什么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好奇一下就可以了。

当务之急是……

“这棺材怎么开?”谁家的棺材都是封死的,他们好像没带挖坟的工具,难道直接劈开?那东西还要不要?

萧景暄的目光凝视在殷陌初身上,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个遍,她的发并未绾成发髻,只用缎带松松一系再饰以红珊瑚,衣服上系着玉佩,还不能确定那一块是或者都是?不过这也没关系,大不了全部拿走再逐个分辨就是。

他试探着伸手去碰棺材,手指却仿佛触到锋利的冰刀霜剑,还是恰好最冷最锐利的刀刃,扎得他反射性地缩回手指缓而用力地甩手活血。

“你带了凌珞没?”凌风忽然问。

萧景暄一怔,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传闻凌珞有灵,只有殷氏纯血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但殷氏纯血早已断绝,很多事也只是传说了,谁也不知道真假。

但不管怎样,殷氏纯血才是凌珞真正的主人,这一点,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果真要动殷氏纯血的东西,凌珞也的确是最好的工具。

他抽出藏在腰带里的剑,直接撬。

凌风抚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心想如果凌珞有灵,知道自己现在的主人将它派成这种用场,会不会哭呢?

棺材一开,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那些鲜艳的兰泽花立刻化为灰烬,那种无声无息的变化牵动着心神,眼睁睁看着美丽的事物在自己眼前化为尘沙,那样的惋惜即使再淡,也终究是存在的。

但这就是现实,再美好的事物也会有腐朽消亡的一天,生命之所以伟大和珍贵就在于它的唯一性和不可逆性。错过花期,再美丽的花也会枯萎。

这不是三百年前,凌国也好,兰泽花也罢,终究都已经成为史书上的一个简单的符号。

那个属于凌国的时代,已经随着棺材里这个女子的死亡彻底结束。

萧景暄深深吸一口气,俯身冲殷陌初拜了三拜,扔下剑,毫不避讳地开始找。

头上没有,玉佩也不像,枕头太大不怎么可能,那就只有手脚了。

挽起长长的嫁衣袖子,他总算找到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枚非常漂亮的青色的镯子,看着有些像青玉却远比青玉清幽纯粹,仿佛原野之上初生的茵茵碧草,一眼看去便觉有水光在其中流动,明澈里生出无限灵动盎然,似蕴含着无穷生机。

他怔怔

地盯着那环青碧,知道这绝对就是自己的目标,即使见惯奇珍异宝,也不得不为这样的盎然生机而注目。

近乡情怯,近物也情怯。

他心心念念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就在眼前,即使他知道这是真的,殷陌初再厉害也不可能算准两百年后的事造假骗他,但还是感到不安和心悸。

他不明白自己此刻的脆弱和害怕从何而来,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犹豫,以至于东西就在眼前,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

凌风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难得的没有取笑调侃他的失态,眼神里露出一抹淡淡的感同身受的怜惜,静静地抬头看天空。

密封的墓穴里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他却似乎透过冰冷的石壁看到碧水蓝天,看见东海岸边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容颜。

那些沉默的岁月里,那座黑暗尘封的水下幽狱,那些小心捧出不愿让爱人知道的珍贵心意……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爱与恨、获得与失去,斑驳的人生轨迹里,走过的一幕幕似又浮现眼前,如今他只庆幸,她还在,他还未失去,他们还有机会回头,将那些错过的年华,再一一走过。

他突然伸手,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动作坚决地,摘下那枚镯子。

就在镯子离开殷陌初手腕的刹那,两人震惊看见她的尸体瞬间化为飞灰,随着不知何处飘来的淡淡的风,飘散在巨大的墓穴里。

水晶棺仍在,那身精致绝伦的大红嫁衣却也随着主人一起化为飞灰,可仍旧还留有镶着斓边的衣袂,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个黯淡的雏形,却再无原先的一丝美丽。

眼见美丽事物被生生摧毁,那种震撼,着实难以言述。

而亲自摧毁这惊绝美丽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惋惜而愧疚。即使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但这的确是他们犯下的过错。

萧景暄顿时明白这个镯子是货真价实的青泓玉,再无差错。殷陌初的尸体能保存至今开棺而不腐,靠的也就是这件宝贝镇着,但他们拿走玉镯,她最后的存在痕迹自然也就保存不住。

凌风抬头望天,无声叹气,心想这次自己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不知道会被老爹发配到哪个旮旯里,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活人从来没有死人重要,就算挨罚他也认了。他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做过的事向来敢认。

“拿去吧,以后,她会平平安安活下去,伴你百年。”他将镯子递给他。

“你有什么要求?”萧景暄毫不客气地接过镯子,合拢棺材盖,轻轻问。

凌风瞥他一眼,啧啧两声,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怠慢,满不在乎道:“你觉得我现在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而你可以给我的吗?”

沉默,只有沉默。

萧景暄无言以对,的确,他想要的基本上都得到了,就算真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自己也给不了,没那个本事给。

“赶紧滚回去处理烂摊子吧。”凌风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淡淡道:“现在这场战争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但我还是那句话,沉玥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景暄沉默。

接着,长长的路途,

一路无话。

“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走到玉山山脚下,凝望着来时的路,萧景暄突然询问他。

凌风脚步一顿,回头认认真真地看他一眼,眼神很有力度,像迎面捣来一柄巨杵一记重拳,一瞬间阴火闪动的眼神令萧景暄都怔了怔,然而随即他转过头,满不在乎地道:“这关你什么事?”

“我可以替你处理。”萧景暄诚恳道。

凌风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意有所指地提醒,“那可是你兄长。”

“那又怎么样?”萧景暄答得非常无所谓,言辞之间透出的冷漠和坦然令凌风只能叹息,“我又不是没杀过。”

凌风蓦然无语,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呢?不过,“你存心想气死你老爹我没意见,但别拿我做挡箭牌。”

“你对他居然还心存善意?”萧景暄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这人看似潇洒大度好说话,但骨子里的骄傲烈性绝不在自己之下,居然能容忍那样的侮辱?他真是凌风?没转性?没被人调包?

凌风深深地叹口气,他对萧远曈没什么好感但也算不上讨厌,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说的,有些恩怨从他开始,自然也要从他结束。

“并不算善意,”他思索,缓缓答:“只是我知道那种感觉,求而不得之苦。”

他们都曾在岁月洪流里,深切地爱过一个人?只是一个得偿所愿,一个却始终只是一厢情愿。

但感情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错。

爱与不爱,都只是一个人的事。

大羽历二二零年十月末,大羽和沉玥的战争,以大羽十万军的覆灭作为结束。这场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甚至在大羽上层也有不少人对此一知半解。沉玥在得胜后也并未乘胜追击,像当年对待凌国殷氏那样赶尽杀绝,有人说这是因为沉玥今非昔比不敢对大羽下手,但更多的人愿意相信这是看在文昭皇后一脉的血缘上。毕竟东海之滨那场持续未到一个月就吞下大羽十万军的战争,实在让人无法小觑。

十月末,沉玥昭告天下,废除永昌帝萧湛和文昭皇后的婚约,休夫,并将文昭皇后的坟冢迁出大羽皇陵,竟是恩断义绝之意。

消息传到大羽,人人震惊直骂惊世骇俗群情激愤,朝堂上甚至有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向沉玥讨个交代,但皇家却在萧景暄的控制下,保持了沉默。

然而沉玥的动作不止这些,很快,皇室宗亲遭到屠戮刺杀,死的都是当初支持对付沉玥的,不少支持萧崇烈出兵的大臣也被一夜灭门,萧崇烈、萧远曈的首级更是在百官上朝时端端正正地出现在王座上……

屠刀,来的快准狠凶悍辣俱全,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这样凶狠精准的动作和其中表达的**裸的警告,很快让大多数人闭上嘴。

十一月初,萧湛避入内宫,将朝政大事彻底交给太子处置,自己不再过问朝堂。

萧景暄主持了与沉玥的和谈,大羽和沉玥签订和平条约,自海峡撤军。自此,海清河晏,四方安定。

十一月中旬,萧湛昭告天下,宣布将在过年后禅位太子,命令礼部准备登基大典。

十一月下旬,一封烫金书信送入大羽东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