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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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穿过曲水长廊,拨开重重幽寂垂地的纱帘到了前殿,萧景暄才看到跪满一地的簪缨贵臣,上方,萧湛俯视着底下的大臣,神情平静,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疲倦和萧索。

林逐汐一眼看过去,心头微凉,那样的平静和淡定,宛若冰雪,冷却冰封了本该滚烫的骨血亲情。或许从萧崇烈逼宫的那一日便已注定这个结果,皇权之上,所谓骨肉亲情不过是弹指即破的东西。这种冷漠,对于一个曾经害死兄弟夺取皇位的人来说,并不足为奇。往事历历,而今却要重演。

但讽刺可笑的是,同样的事,他自己做来理所应当,萧景暄做,就是十恶不赦。

一步步走到今日,大概萧景暄和萧崇烈萧远曈之间,除了胜负,再无其他。

她兀自出神,那边萧湛冷若冰霜的目光已扫向她,眼神里冷意清绝。

林逐汐立刻提高警惕,她对萧湛虽毫无好感,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见他这般眼神,虽只惊鸿一瞥,但依然心生不安,觉得自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

她完全没料到本该离开的重臣依然留在此地,惊讶之余难免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挺直脊背泰然自若地任人打量,抓住萧景暄的手不松反紧。

萧景暄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好似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悄悄捏紧她的指尖。

十指连心,心和心最近的距离。

四周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大臣们碍于规矩目不斜视屏息凝神,但眼角余光其实一直在捕捉这对父子的动静,瞥到林逐汐的面容,又见他们十指相扣神态亲昵,不由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但当着父子俩的面,谁也敢有任何举动。

萧景暄根本没问他萧崇烈的事,反正在他看来根本无所谓。

他留着萧崇烈和萧远曈,不过是为了占位置不让雨时叶铭檀上位,不然他早就收拾了他们。如今局势已定,就算萧湛心软留下他们,也翻不出浪来。

萧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目光犀利,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问:“沉玥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沉玥……

炸雷般的两个字轰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大臣们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等待着萧景暄的回答。

消息满天飞,惊雷不断落下,不知道真假也不敢求证,无论是出于对国运的担忧还是个人好奇,这个答案都显得至关重要。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皇家想隐瞒也瞒不住,大家都不傻,多少能看出点不对劲,但牵扯到的势力太过显赫惊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景暄面容沉静,态度淡薄如深秋清晨阳光下的霜,“全都对外公布吧。”

他的母族虽有暴露,但皇家没公开承认就始终只能算小道消息,现在说与不说也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呢?

“另外,我与王妃感情不和,难归一意,特此和离。母子连心,孩子自然归她。”萧景暄神色自若,语气温和,但透露出来的一言九鼎之意半分都不温和,“皇家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昭告天下的圣旨上,就这

么说,不用润色。”

萧湛的脸色不可抑制地变了,既惊他开皇家和离的先河,又怒他置皇族尊严于不顾,反对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

萧景暄冷冷一眼扫过去,目光犀利冷漠犹如冰锥。

对上那样的目光,萧湛心底一寒,只觉所有言语都被冰住。他脸色连变,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沉默。

直到事情讨论完,大臣们鱼贯退下,父子俩的气氛都很僵硬。

但谁都看得出来,如今的大羽已经是摄政王的天下,即使太上皇复位,真正做主的人还是摄政王。

沉寂的气氛里,萧景暄迎着窗外红得纯粹鲜艳如火苗的枫叶淡淡微笑,眼神里没有笑意。

果然,还是这样美丽到肃杀的颜色和景致,更适合这个季节,也更适合他。

他转身对萧湛一丝不苟地行礼,态度严谨却没什么恭敬,“父皇还请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直到彻底离开萧湛的视线,林逐汐才悄悄地松开紧绷的心弦,端详着他平静而坚定的侧脸轮廓,她欲言又止,“北疆军……”

“他们此去不是为了征战,而是控制住局势。”萧景暄静静道:“萧崇烈派兵袭击,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尘渺的嫡系。大羽需要见识一下沉玥的实力,醒醒脑子。”他顿了顿,语调从容平稳如昔,她却听出丝丝神往和遗憾之意,“我也很想见识,名将之血的风采。”

林逐汐听出他的话外音,心下黯然。她知道如果自己要求他不要去或随他一起去他会答应的,但她说不出口。

她知道他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她,家国天下,同样是他的责任。懂得承担责任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儿。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不该拖他的后腿。

“我会为你守好桦月城。”她盯着重新回到指间的鸽血红宝石戒指,缓慢向他许诺,语气坚定而决然,像重锤砸落在两人心间,激起片片涟漪。

“记住,我说的是你。”萧景暄盯着她的眼神里如有深意,“守住桦月城的人,只能是你!”

林逐汐愕然盯着他,神情迷茫。

萧景暄也无意解释,“你记住就好,该明白时自然会明白。”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清浅一吻,轻柔如雪花,是纯粹的亲密和许诺,带着满满的虔诚,宛若信徒在佛前许愿,“等我回来,再光明正大地娶你。”

一言诺定,一生无悔。

兜兜转转,沉浮至今,命运终究不曾负她。

离别的日子总是漫长而难熬。

即使大羽和沉玥开战,来自神秘而强势的沉玥的阴霾笼罩在整个大羽,但皇室的权力更替并未因此延迟,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越是非常时刻,越是需要镇定,人心惶惶的时候,皇室的冷静和从容具有十分明显的安定人心效果。

大羽历二二零年,史书上洗练隐晦的笔墨盖不住字里行间的肃杀和血腥。

这一年,上阳宫的太上皇萧湛重新走进人们的视线,重登皇位,恢复永昌年号,除去建业帝帝号,

废为庶人。

这位废帝自此被浓墨涂黑,只留下短短的几个字,成为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同时,萧湛下令废除杜婉馨太后之位,赐鸩毒。

曾显赫一朝的外戚杜氏,从此彻底成为历史,满门上下除了如今已经隐姓埋名的杜云玲,再无活口。

盛衰荣辱,顷刻翻覆。

无论杜家还是林家,本质上来讲,根本没有区别。

复位后的萧湛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立皇七子萧景暄立为东宫太子,又表明自己年迈,精力不济,令太子监国。

这道圣旨顺理成章,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血洗后,没有人再生异议,是不敢,也没有必要。

曾经的摄政王,现在的太子,手握兵权,势头正劲,俨然就是当年少时登基逐步掌握大权的萧湛,这位殿下不显山不露水,步步谋划,运筹帷幄,名动朝野,终将废帝拉下马,其城府可想可知。

这道圣旨完全在大家意料之中,所以接受度非常高,很快随着文昭皇后和摄政王妃的身份揭露而淡去,宛若大海里一朵轻飘飘的浪花般,根本不曾引起任何波澜。

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当属萧景暄和江尘渺的那份和离宣告。

男尊女卑皇权之上的年代里,可想而知这份宣告的冲击和轰动。这是对旧制度和规矩的挑战,更是破除一切藩篱枷锁的开始。

这份宣告一出来,自然是议论纷纷,大臣们纷纷上折劝告,但萧景暄根本就不是会在意这些言论的人,何况他现在人已奔去东海战场,他们说破天也没用。

众多大臣联名上奏苦口婆心求萧湛“维护皇家体面”,却被萧湛轻飘飘一句话打败:以卿等之意,难道要沉玥公主背负休弃之名?

所有人瞬间沉默,从此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萧景暄的后院空置,自然少不了打主意的人,然而委婉劝谏也好,私下拉关系走后门也好,心动的人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萧湛已飞快下达圣旨,册立林逐汐为太子妃,命礼部挑选良辰吉日令两人完婚,同时下令更改皇室玉牒,正式将萧祺灏归为萧景暄嫡长子。

这下所有人都炸了。

即使是亲眼目睹两人亲密的重臣们也都大惊失色议论纷纷,私下串联结盟势必要上书规劝萧湛收回成命,萧湛已抢先一步在朝堂上扔出证据:婚书、官府存档立案文书、他亲笔书写的赐婚圣旨……一应俱全。

“我儿景暄幼年体弱,朝中多变,不得已隐瞒身份前往江南求医,与林氏结为夫妻,为表郑重,传讯求朕补写赐婚圣旨并在诰敕房存档,只可惜没等到他们回京……”

他说得含糊堂皇,众人心知肚明,这份圣旨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废帝逼宫,还娶了林家嫡女为后,看婚书上的日期远在宫变之前,难怪太子殿下和废帝不对付,原来还有这份夺妻之恨在里头。

部分大臣不禁想到如今的沉玥公主,她的儿子和萧祺灏同日出生,也是早产存活,到底是不是摄政王的骨血?不然摄政王怎么这么轻易地让她将儿子带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