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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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习惯了站在高处俯视他人,从来不肯正视他人。明知对方不简单甚至已不是当初,却依然抓着曾经的印象不放,因对方曾比自己弱小托庇于自己而看低对方……”凌风饶有兴趣地掰着手指慢慢细数,语声从容而讥诮。

江尘渺淡定总结,“不过是被权势地位迷乱了眼,骄傲自满故步自封罢了。”

可惜他们都不愿明白,很多时候,地位和实力,都是不能成正比的。

萧湛皱了皱眉,想反驳又直觉不合适,他看了看萧景暄,见他神情平静如止水,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观察着他的神态,心里忽然有模糊的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从来不做无谓的事。”萧景暄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淡淡道:“现在有很多事已经没必要做。”

萧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凌风却听懂了,他就说他选择在西山别院落脚不可能没其他想法,果然是看中这里临近西山大营又易守难攻吗?

“现在还有点时间,不如将所有私事解决再说其他。”萧景暄说的平淡又不容置疑。

凌风觉得无所谓,反正这话又不是对他说的,大羽也不是他家的,他担心什么?

江尘渺不置可否,攘外先安内,这主意不错,有人愿意免费给她上演一出好戏,她为什么要拒绝?她和凌风对视,两人很快地交换眼神询问。

走吗?

不走,能打击到萧家气焰的事,为什么不做?不给他们正面的下马威,他们还以为沉玥无人。

你是想留下来看戏?

难道你不愿意?

江尘渺垂下眼睑,承认自己也很想看看萧湛父子各自的态度。

“你想做什么?”萧湛不好的预感越发清晰。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请您安安静静地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萧景暄答得清淡又决然后仔细听还有化不开的冷漠。

萧湛眼皮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语意森然如刀:“你想囚禁朕?”

这么快就换了自称?萧景暄的眼神里浮出森冷而讽刺的笑意,神情越发疏漠如淡烟流水,静静道:“哪里用得着说的这么难听?只是不希望有人插手我的决定,何况儿臣哪有那个能力囚禁您呢?”

语气平和得近乎温柔,但却让人感到丝丝缕缕的讥讽和寒意。

萧湛心里一惊,“你恨我?”他皱眉想了想,语气很笃定,“为了以彤?”

萧景暄摇头,淡漠又不容置疑地道:“还请您不要这样称呼我的母亲,我不想父亲知道了不高兴。”

“父亲?你叫厉潜之父亲!”萧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惊怒交加,目光浮沉不定,紧绷的面部线条冷硬到森然。“你是朕的儿子。居然叫别的男人为父亲!”

萧景暄坦然微笑,“他对母亲和小瑞都很好,配得上这声称呼。”

萧湛眉毛紧蹙,确认无

疑,“你恨我。”

萧景暄缓慢而坚定地摇头,神情淡漠而平静,像戴着最完美的面具,将所有心情都滴水不漏地掩盖,“诚如你所言,你是我的生父,我现在拥有的是我自己凭实力得到,但也是建立在你给的基础上,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对不起母亲和阿晖,他们有资格怨恨报复,但你并不欠我和姐姐,即使有伤害,这十余年所为也足够补偿。无论是对秦家的防备还是当初对老四的袒护,处在你的立场上都可以理解,你先是帝王,而后才是父亲和夫君。但我依然无法原谅。”

十五年若即若离,曾经的伤痛和过往变成深远的鸿沟,再不复当初的亲近和信任。时隔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大概也会是唯一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往事道明内心。

时间洗去了少年的偏激和极端,转化为青年的从容和宽广,漫长的光阴里,他一遍遍地回想反思,终于度过人生里最难过的心魔,换一个清朗天地从容余生。

萧湛的心里却只余苍凉,他忽然觉得,当年那场变故,他死了两个儿子,但其实,失去了四个孩子。

那何止是萧景暄一生的转折?对其他儿女,又何尝不是?如果在十五年前,他们还有和睦相处的可能,那么从那以后,他们就真正成为敌人,不死不休。

莫非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宿命吗?再怎么极力避免,依然逃不出命运森冷又残酷的讽刺。

心里闷闷地疼,他想笑,想叹,想发泄这几乎将他压垮的悲愤和愧疚,但对上萧景暄冰雪般冷冽的眼眸,他只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冻结,只能深埋在心底。

“世上哪有只得不舍的道理,什么都不愿放弃的结果,往往是一无所有。”萧景暄淡然,态度平和,语声清朗,宛若金秋九月拂面而来的风般清爽淡逸,却给人一种近乎残忍的感觉,“所以您永远只会是父皇,而不是父亲。”

父皇,一个“皇”字道尽他们之间所有纠结无解的恩怨情仇,又何尝不是一种凉薄和讽刺?他们永远只是君臣,而不再是父子。所有的爱和期待,都在那个桃花纷落的初春被铺天盖地的殷红血色和斑驳尸体所取代。

如今他还愿意叫他一声父皇,已是极不容易了。

“我不会再给你钻空子的机会,而且我想你这次的寻找和试图挽回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所有的恩怨到此为止,你也没必要再沉迷在旧梦里不愿醒来。”他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无悲无喜,波澜不惊,一如他此时的心情,他的语调平稳而悠长,似静夜里轻轻吹响的笛。“你是大羽的太上皇,她是沉玥的长公主,你们各有自己的人生和未来,从此再无交集。其实你们的相遇原本就是个错误,现在也不过是一切回归正途罢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晚年,如果你觉得身边寂寞,是召回原有妃嫔作伴也好,另外选秀纳妃也好,都随你。若你再生几个孩子,我也会将他们当成亲子对待。”

萧湛怔怔地看着他,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连这般熟悉的结合自己和爱人所有优点的容颜,如今也

看出无尽陌生来,他恍惚地回想着他幼年时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记不清,模糊的一团光影里,唯一清晰可辨的只有那双清如泉深如海冷如月的眼眸,与眼前这双幽深黑亮的眼睛渐渐重合。

他笑意苦涩,“暄儿,你口口声声说不恨,可报复的手段却如此残忍。”

“这怎么能说是报复?”萧景暄理所当然道:“这只是个结果,你自己的选择带来的结果,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湛被噎得哑口无言,沉默很久,忽然冷笑,“朕要去找她,你也拦不住。”

“试试就知道。”萧景暄不为所动,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石桌面,缓缓道:“五年前我还没完全掌控大羽,你都是借和鸣的力才能出城,如今她欠你的人情还清,大羽也已经是我的。我很想知道你如何离开。”

他态度悠然闲适,甚至有种懒洋洋兴致阑珊的感觉,态度柔和而优雅,却让人如堕深渊。

林逐汐只觉全身泛上幽幽的古井般深沉的彻骨凉意,明明是九月艳阳天,她背上却开始冒冷汗,为这复杂的对峙和岁月里深埋的幽怨。

萧湛默默地看着眼前容颜清冷皎洁如月华的男子,雪白长衣在风中翻飞,偶尔掠过他的容颜,淡淡一瞥间便有无限的压迫感当头压下。

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出类拔萃的掌权者,无人可代。

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但当他的冷酷和手段用来对付他时,他还是感到恍惚,心情复杂,骄傲、苦涩、震惊、冰凉……百感交集,难以分辨。

但毕竟也曾掌权多年历经风霜,再如何感慨,也不可能就此认输。

他发出一声促音,黑影一闪,眼前多出两个黑衣人,正挡在他面前。

萧景暄清亮的目光缓缓掠过那两个表情僵木的黑衣人,不出所料地点头。

他果然忍不住用了这支暗卫。

他不仅没紧张,反而越发悠然,他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笑,手掌一摊,漠然道:“影子只遵御令,而现在,天下是我的。”

他的掌心,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熠熠生辉。

萧湛倒抽一口冷气。

两个影子守卫看见那金牌,默不作声一躬身,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湛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恨恨地想自己能不能联络心腹动用军队?念头刚转过脑海还没计算出可行性,已听到萧景暄的声音,带着那种他原来极欣赏现在忽然觉得讨厌的掌控一切的淡定从容。

“你不用想着联系你的人,唐家也好,西山大营也罢,都在我的手里。我说了不让,谁敢动?”他语气微冷如霜,挑起的眉梢带几分纵横如剑的杀意和居高临下的睥睨,尾音里已透出淡淡的森然之意。

林逐汐心里一寒,即使知道这样的森然与自己无关,仍不由自主地感到凛然和危险。

她不由抬头看向萧湛,见他也无法抑制地变了脸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