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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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因是大宴,朝中的勋亲贵戚和诰命俱至,萧景暄带着江尘渺刚出现,一个清冷优雅如白云出岫,一个清透出尘如红梅傲雪,理所当然地就引来大量注目。

不断有人上来恭贺敬酒,江尘渺酒量不好很少饮酒,又秉性严谨嫌弃喝酒误事,于是,除了太后皇帝赐酒要给点面子以外,余下的都由萧景暄解决,将她护得滴水不漏。若只如此便也罢了,萧景暄也不怎么和人应酬,只专心守在她身边,只要是她想吃的水果点心,他都由他先取过来收拾好了才搁到她面前,江尘渺也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两人偶尔交谈一二句,目光交汇,尽是默契。

摄政王和王妃伉俪情深传为美谈,桦月城里人尽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热。

萧远曈端着酒杯走过来,寒暄两句便笑道:“七皇弟夫妇俩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可堪称天下表率。”

萧景暄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总觉得萧远曈对江尘渺似乎有种莫名的浓烈敌意?

明明是句普通的寒暄,怎么到了他嘴里就让人脊背发凉?总有种皮笑肉不笑地说反话的嘲讽感。一次两次还可以说错觉,但每次都这样,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他满腹狐疑,转头瞥向江尘渺,江尘渺淡定地回望向他,眼神清澈如水。

萧景暄暗暗奇怪,面上倒若无其事,“五皇兄若是羡慕,也可以待五皇嫂好些,这样内闱安定,耳根子也清净,省的每天争风吃醋的闹得头疼。”

萧远曈轻声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江尘渺,摇头拒绝道:“免了,七皇弟,我劝你也省省。不是为兄的有意说坏话,女人还是别太宠爱的好,否则难免恃宠而骄,纵大了她的心也就罢了,就怕她哪天做出逾矩之事可就后悔莫及了。”

萧景暄诧异地瞅着他,他什么意思?挑拨离间?还是知道了什么?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他必须想办法让他闭嘴。

“五皇兄怎么有空关心小弟的私事?莫非是和五皇嫂闹了别扭?”

萧远曈呵呵一笑,随口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再看向江尘渺的目光越发惊疑不定,但能说的说了再留也没意思,敬了杯酒便告辞了。

“他什么意思?”萧景暄回座,茫然地问。

江尘渺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有些扫兴,不想再提这些讨她厌的男人,转移话题道:“你恐怕要有麻烦了。”

萧景暄漠然,神情仍是波澜不惊:“哦?此话怎讲?”

“难道你会不知道?”江尘渺对他的装傻不感冒,坦然道:“川南节度,拥兵自重,前日竖起旗来,杀了川滇督抚,反了。”

“那又怎样?”萧景暄淡定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江尘渺嗤之以鼻,少来这套,他装什么无辜?“一连十日,已经占了五六座城池,染指滇西,动静大的很,朝廷之师却是一溃再溃,宫中急令兵部行文数道严厉切责,却难挽颓势。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感想?”

萧景暄怎么可能没感想?

兵贵神速,若是调配指挥得当,本来可以将叛军扼杀在川南一带,但萧崇烈偏偏只让兵部行文斥责,不曾调派一兵一卒过去,想做什么他能看不懂?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是想等事情闹大了再一箭双雕。能让他心心念念不惜纵容叛军也要射下的雕

,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江尘渺自然没心思说废话提醒他,她向来犀利,直截了当问:“你打算怎么办?”

川南的浑水,可不是那么好淌的。

她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要先看他的计划,毕竟这是他的地盘,若她越过主次,只会让彼此都难堪。如果两人都有安排却互相不知,到时候起了不必要的冲突,那才叫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看。”萧景暄深邃的眸子,仍是沉静如古井。

有内侍过来,他们便打住话头,齐齐说起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一般是萧景暄说江尘渺听,两人气氛倒也和睦。

忽然有萧崇烈身边的内侍总管捧着什么东西,匆匆地奔宴上来,脚步飞快却平稳,神情严肃,看在林逐汐眼里,她心中不知为何便起了淡淡的不安。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猛然联想到昨夜听到的那句话,她已无法确认自己是梦是醒,那句话却深刻地记在脑海。

什么叫如果他走了,不要找他?

普通的走?还是……出意外?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却无法预料前方会有怎样的未来。

风轻轻卷过,宫灯飘摇,投下变幻莫测的黑影。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萧崇烈手里的那道千里急报,屏住呼吸等他的反应。

是捷报?还是败信?

江尘渺飞快地瞥一眼萧景暄,唇角弧度冰冷,微带讥诮。

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萧崇烈看过,神色更加阴沉,扫视群臣一刻,却一言不发。

沉沉的压力当头压下,所有人或早有预料或不屑冷笑,都很给面子地垂下眼帘静候他的下文。

萧崇烈忽然毫无征兆的发怒,将奏折连同果盘酒盏一并拂落。

杜婉馨望着他,神情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责备,提醒地唤:“皇帝!”

萧崇烈沉默片刻,似在平缓情绪,咬牙一字一顿道:“川南叛将,攻占云门关隘。”

林逐汐垂眸掩去眼底的诧异,觉得这消息来得有点突兀。朝廷的军队好像有点废物的感觉,到底什么样的叛军有这么厉害?居然还没闹到沸沸扬扬,就在这短暂时光里攻下云门?

她惊疑地看向萧景暄,却见他神情镇定仪态从容,潇洒皎然若明月,仿佛置身事外般看着满殿的惊慌失措。

她心里一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句话几乎引得所有人都变色,除了萧景暄和江尘渺。

这时已有人惊慌的开口:“云门关隘,那是拱卫京城的第二道门户,若是他们再破了沛城……”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可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到时候,京师门户当岌岌可危。

萧景暄淡然处之,端坐如云,一言不发地等着看萧崇烈的人将这场蹩脚的戏唱完。

林逐汐的目光掠过说话的人,眼底冷光如电。

盛郡王吗?他背后是谁,她自然是知道的,那么他们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原来绕了半天是冲萧景暄来的。

难怪云门这么快就被叛军占领,恐怕这也离不开萧崇烈的纵容。他真是疯了,为了除掉萧景暄竟然不惜将自己的领土和子民拱手让人,这般不择手段,实在令人心寒。

萧景暄的不接话,令萧崇烈准备的重拳落空。

盛郡王只好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地请求道:“皇上,军情紧急兵贵神速,眼下情况延误不得,还望皇上早作裁断,调选精兵良将前往沛城关口,抵挡叛军。”

萧崇烈肃然点头:“堂叔所言甚是,只是眼下纵观朝中,能派遣的将帅实在不多,朕心里也很为难。”

盛郡王似乎早有准备,神情庄重侃侃而谈:“微臣以为,所派之人应当智谋出众,熟知军阵之事,又为天子亲信,于朝中显有威望,唯有如此,才可安定军心,彰显朝廷之势。”

字字句句,意有所指。这般明显的暗示,谁都能听出来他说的是何人。

萧崇烈装作沉思:“这个人,却是难找得很。”

“老臣不才,倒是有个人选。”盛郡王神情肃穆,大义凛然。“臣以为摄政王堪当此任。摄政王曾征讨北疆,熟稔战事,又是皇族嫡脉,身份尊贵……”

果然还是说出来了。

林逐汐飞快地扬睫,于人群里惊鸿一瞥得熟悉的身影,见他神态淡然从容,心生酸楚和悲凉。

未若相逢,又是别离。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阻拦他,但也没想到从他回来到离开,相逢的日子竟不足三个月,而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他和她生出裂痕闹出不愉快,相处时间不过寥寥数面。

他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来。

“只是摄政王刚和王妃团聚,又要匆匆远离……”萧崇烈似有迟疑。

林逐汐愤恨地咬紧牙。她确认萧崇烈这句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是存了心想折磨她看她难过。

江尘渺淡定地抬头,湖水般流波浩渺的眸子缓缓掠过林逐汐宁定如白石的容颜,再看萧崇烈满脸的义正言辞,心想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琐碎无聊。这么点肚量实在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国事为先,大局为重。”她款步走近,声音清冽,淡定道:“臣妾断不会为一己私情羁绊王爷。”

萧崇烈见她神情淡漠,便道:“既然如此,准奏。即刻加封摄政王为靖南元帅,统领兵马于川南平叛。摄政王速速起行吧。”

“遵旨。”萧景暄大大方方地牵着江尘渺的手,二人一并行礼。

“果真是贤伉俪。”杜婉馨拍掌赞叹:“传哀家懿旨,王妃胸襟广阔实为女子楷模,摄政王此去也不知何时归来,王妃独自在京中实在不易,不如进宫与陪哀家作伴。”

林逐汐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崇烈,然而她动作做到一半,又缓慢坚定地低下头,刹那间她听到自己颈骨不堪重负的嘎吱微响。她脑子空白如坠冰窖,心里凉意深浓,难以想象他们竟然做到这一步,竟要将江尘渺扣在宫中才放心。难道真是要撕破脸吗?

她感到疲倦而哀伤。

何至于此!为何如此!

她焦急地抬头看向江尘渺,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她,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江尘渺垂下长睫,保持着温婉平和的态度,淡然应声。

林逐汐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瞬间她全身发软,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几乎要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

萧景暄却毫不担心。和鸣如果真的进了宫,该担心的是萧崇烈和杜婉馨才对。看着她唇角平静浅淡的弧度,他只觉得骨头都发寒。

阳光落在江尘渺脸上,映出她浮波浩渺的眼神,如剑上明月光,森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