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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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次日一觉睡醒,林逐汐毫不意外地看到寝殿里人去楼空,萧祺灏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里,身上盖着薄薄的丝被,纯净无邪的小脸在朝霞里闪耀着灿烂的金光,光艳如画。

林逐汐爱怜地看着他天真的小脸,想到萧景暄马上就要离开,心里的惆怅再也抑制不住。

她支持他的作为,但依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走出碧纱橱,宫女们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她打着哈欠让成双四人伺候着更衣。

执素的性格温和从容,做事细心利落,气度风采尤为出挑,早已和成双三个人打成一片。她绾发的手艺非常不错,梳头发时手指轻柔又灵巧,如今已包揽林逐汐的发饰。

林逐汐最近已开始掉头发换新的,细细的毛茸茸的新发固执地挺立,不用头油根本不能看,头油是内务府早就送来的,不管她在宫中如何沉浮,拿到的东西始终是最好的,连小小的头油都做得无比精细。

清淡的桃花香在鼻间飘散,林逐汐看着铜镜里自己及腰长发柔顺地垂落,闪耀着一点莹润的光泽。执素给她绾好凌云髻,用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固定住。因不出门,天气又热,林逐汐选了套羊脂白玉头饰,等打扮好后,便觉得比戴金饰来得清爽。

她取出压在箱底的绣花棚子坐到水榭乘凉,正对着碧湖之上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那片粉白轻盈盛开在她的眼眸,美丽如少女含羞带怯的容颜。她不由想到去年的现在,她还在江南别业,和心爱的人花前月下菱歌泛夜,偶尔的夜色灯火里他带她出去赏景,一叶轻舟、一支青竹篙,悠悠穿过小桥流水,在碧水涟漪里相视而笑。

那样短暂却快乐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竟恍若隔世。

她怅然地笑了笑,对自己回忆过去的行为感到好笑,又生出淡淡的悲凉。

她向来觉得,回忆过去是老人才做的事,年轻人的未来无限广阔,还有诸多美好的事物等着探索,前方的路上还有无数未知的风景等待着,何必沉迷于过去?却想不到如今自己竟也有这样寂静如古井的心境。明明她仍是青春少艾,芳华正茂的十八岁,娇嫩美好亦如绽放的满池莲,却过得像三四十岁没盼头的女性。

看来萧景暄说的没错,很多事一开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们最美丽最宝贵的东西的确永远留在了江南,再也找不回来。

想起自己曾因为他而专心学习的女红,为爱人拈针刺绣的愿望,再看眼前的绣花棚,心里无端生出浓浓的烦躁之意。

从听到他离京出征就心神不宁,想为他赶制一份绣品,但许久没碰的绣花棚子拿出来,她却怎么样也没心情捻针线。

半晌理顺心情戴上顶针,五彩丝线在她纤细的指间灵活翻转如蝶,针尖细细扎在柔软雪白的棚布上,声音柔缓细腻一如某些不能诉诸于口的心情。

技艺似乎都是这样,只要真正学会,即使很长时

间里没练过也没感觉到手生,等到渐渐熟悉找回曾经的感觉,完全没有生疏感。

时间漫长,做针线活也是个很好的静心凝神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萧崇烈进来时就看到她坐在水边静静刺绣的身影,惊得眼眸都大了一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秀雅安静的身影出神。

他全然不知,她居然还会女红。

不是说她从小跟着叔父,连琴棋书画都是随心所欲没认真学,完全当男孩子教养长大的吗?怎么还会这种纯女性的技艺?

她穿着青莲色滚银边曳地百褶如意月裙,凌云髻上蝴蝶振翅嵌红宝金步摇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风吹过便微波般晃动。那样娴静的姿态,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似乎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这样的认识让他有些烦躁,心像被猫爪子挠过般难受。明明只几步之遥,但他却觉得像在两个世界,她的那个世界里安静祥和,自己所在的世界却压抑烦闷。过于鲜明的对比让他心头生出不平之意,忍不住就想打破她的安宁,刻意加重脚步声,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沉浸在绣品里的林逐汐被吓了一跳,一不留神,针尖扎到手指,沁出的血珠染红雪白的布,那点形状不规则的血淤看着格外的刺眼。

林逐汐心头火起,兴致正浓心情正好时遭人故意破坏,再好的脾气也不能无动于衷。

她摘下顶针啪的扔进箱笼,针尖随意地扎在血淤上,动作狠厉,直将血淤当成某人的脸来扎,转过身来却神情平静,若无其事地行礼。

她就是不看他都知道他肯定心情不好,所以他也见不得她心情好?非要想方设法地让她败兴才痛快?

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朕倒是不知道你还会刺绣。”萧崇烈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绣花棚子,见到上头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的图案,语气新奇而惊诧。

他原以为她绣技平平,绣出来的东西能让人认出来是什么就不错了,要说绣得有多好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这不可能的事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叶小舟随水而逝,渐入藕花深处。乌篷小船、碧绿莲叶、粉白荷花,颜色鲜明而清爽,潇洒惬意之情亦迎面而来。

林逐汐心底冷笑,她会什么关他什么事?多管闲事!“闲来无事学着打发时间罢了,算不得什么。”她神情恬淡如秋水湉湉,对他的惊喜和赞叹完全没兴趣。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随口问:“常良娣的情况可还好?”

看他面带倦意,眼下还有淡淡青黑,昨晚睡好了才有鬼。想必昨夜常良娣闹得他没能安睡,一夜没睡都有可能。睡眠不足的人火气大,朝堂上的事又不顺心,难怪他故意闹她寻找存在感。

萧崇烈没立刻回答她,只盯着她的手指,“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关系。”林逐汐随口道谢,根本懒

得在意,随手接过连枝递来的药膏盒打开用簪子挑出一点抹在指尖,想起去年为萧景暄裁衣戳伤手指被他捧在手心仔细呵护的时光,她心头划过淡淡的怅然。“看皇上似乎没睡好,难道常良娣的孕期反应很严重?”

萧崇烈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耐烦,又很快收敛神情,淡淡道:“哪里有什么反应?不过是使小性子罢了。怨朕去得晚了,又口口声声喊恶心,闹得人心烦。”

林逐汐毫不意外,面上只劝他:“有孕的女子脾气大在所难免,就是没事都还能发顿脾气,使性子都很正常,左右不过十个月,皇上就多多体谅吧。太医可有说她身子不适?”

萧崇烈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她晚膳贪吃才会恶心。朕看你当初倒是安静的很,当年谨妃也没她这些事,偏生轮到她就总是地喊着不舒服。”

林逐汐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和他讨论孕妇孩子之类的话题,犯不着时时刻刻提醒他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不到两三句话,萧崇烈去休息,林逐汐继续刺绣。但心静不下来,索性放下针出去赏花。

又这样三番五次,萧崇烈就算再看重子嗣也生出不耐烦。他本就不是什么好 性子的人,常良娣一再折腾,已将他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光了。

后宫人多口杂,常良娣连着几次截胡,引来议论纷纷,妃嫔宫人见她这般不识趣,背后各种难听话纷纷冒出来。

议论纷纷传到安安静静刺绣的林逐汐耳朵里,她脱下顶针,低头认真地整理自己的绣花箱笼。将青碧的线团成一团放在一旁,再将绛红色的线从头理到尾不紧不慢地卷在一起。

名贵的银丝线要单独放,羊绒纺的线不能沾水,而普通的最常见的丝绵线没那么多讲究,可以随随便便堂而皇之地搁在大庭广众之下。

良娣常氏,就是那种普通常见的丝绵线,就算她运气好得到宫廷立足之本,被染成花团锦簇,可内瓤和材质也决定她不可能比银丝线高贵。就算将她摆在高处,她也只会自掘坟墓。

不信,听听如今宫中上到萧崇烈下到宫人的厌烦和怨言就是最好的证明,怀着孩子春风得意还能混到这地步,不知道该说她可笑还是愚蠢。

晨间请安时,不少妃嫔都在抱怨常良娣的行为过分,林逐汐微笑着听,见说的人越来越多,她拈了枚樱桃吃了,淡淡道:“找个人去教教她道理,常良娣的行为的确有些过了,总不能扰了皇上的睡眠就顾着照看她,毕竟皇上次日还要上朝。皇贵妃要协理六宫不得空,这样吧,谨妃你去和她说道说道,你是跟随皇上已久的老人,性情又温和,想来她也能听进去,她听不得重话,你慢慢说就是。就说让她安心养胎,这也是本宫的意思。”

谨妃本意不想蹚这浑水,但皇后吩咐她不得不听,只好起身行礼答应下来。

问题解决,妃嫔们也都识趣地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