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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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逼宫

永昌三十五年六月初十,历经三十多年平静岁月的桦月城,再次掀起狂风暴雨般的动乱。

三皇子萧崇烈,以清君侧之名,带领五城兵马司和京郊戍卫营两万大军杀入皇宫,全城戒严,街道封锁,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一旦有人敢于在街道上行走,必然迎上森冷的刀剑。

血腥味和杀气弥漫在皇城的每个角落,如狼似虎嚣张骄横的士兵们马蹄疾驰,在长街之上卷起大片飞扬的烟尘,横冲直撞恣意张扬,以森然杀气逼向神圣不可侵犯的宫城禁地,家家闭门,户户收摊,多少人家躲在紧闭的大门后,透过门缝里的狭小天地,看着那些甲胄鲜亮的士兵们挥舞着刀剑,冲进那些朱门绣户的官署府邸。

无数百姓躲在家里听着外头的铿锵动静瑟瑟发抖,连小孩子的哭声都被捂在喉咙里。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再无他人。

军靴毫不怜惜地踩过宫门广场,兵戈杀戮声充斥着皇城内外,在皇城广场前丢下尸首无数,鲜血将汉白玉地面染红,守卫皇宫的禁卫军节节败退。

萧崇烈早有准备,在御林军中也有安排人手,特意选择换防的薄弱时机动手,轰然巨响中,买通的御林军士偷开宫门,巨大红门缓缓开启。

皇宫里狼奔冢突,太监宫女的尖叫惨呼连成一片,抱头乱窜的宫人不时撞上训练有素的军队,瑟瑟发抖慌不择路,运气不好的便是踏上黄泉路。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质,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回响在宫廷的每个角落。

宫廷虽乱,乱的却只是四处逃窜的宫人,宫中没有皇子皇女,所以很大程度上省了很多事,后宫妃嫔都被无视,不管是萧湛还是萧崇烈,都没管她们。聪明点的妃嫔们听到消息也都关紧寝宫大门约束宫人不许胡乱走动言谈议论,乖乖地当隐形人等消息。

禁卫军因内部有人投靠萧崇烈,抵抗不算激烈,厮杀没持续到一个时辰,便进入尾声局势渐定。

而萧湛从消息传来到最后,始终没动,静静地呆在御书房,难得的没看他那些似乎永远也没个尽头的折子,很有闲情逸致地伏案作画,神态淡定,心情平和,形容如冰雪。

士兵恶狠狠踢开殿门时,他毫不手颤,手指稳定如磐石,正仔细端详着画,作细节上的修饰。

士兵模样的人突然闯进来十多个,完全堵塞进出口。气氛纠结到将近凝固,萧湛像完全不知道,打量着纸上的驯狼图。

雪后山谷,群狼互捕,彼此撕咬,凶性毕露。

很形象的工笔画,画面栩栩如生,每匹狼的独特姿态都刻画得清晰逼真,但雕翎戎装一身肃杀之气进门来的萧崇烈看在眼里,下意识皱了皱眉。

萧湛抬头看到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生气?失望?忧虑?开心?快意?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止。

“来了?”他态度好温柔地和他打招呼,亲切得像早安问候,低垂的眼底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萧崇烈怔了怔,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想了想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现在也无法冷静下来考虑这许多,哪怕眼前这一切是陷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然而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悠闲作画神态淡定的男人,他心里悄然而生的恐慌怎么都止不住。

没人能理解他对这位父皇的心情。

他不仅是父亲,更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真正的、强大的、名副其实的主人。

幼年继位,四面楚歌,从任人宰割的傀儡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些少年仰慕的传奇、男儿惊艳的荣华、凌驾于帝国之上的绝对权力的俯视,无数次震撼他渴慕的心灵,也足以打动每一个逐鹿朝野的男儿。

男人的爱情落脚点,在于权势。

扪心自问,若处在那种环境下的人是他,他做不到。他比不过他的父亲。

但他又不甘心永远比不过他。

这是作为儿子对父亲的崇敬,也是每个男人内心对权势和野心的向往。

他是他追逐超越的目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这个目标,但他又不愿意承认。

哪怕此刻,看起来是他赢了,但看着萧湛发自内心的淡定自若,他却有种自己才是失败者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正跪在尘埃里仰望他。

真正的强大,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内心。

武力强大不过是如虎添翼,心志强大才能独步天下。

阳光明媚,萧崇烈的面容沉在一片白花花的耀眼阳光里,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突然光彩万倍的眼眸,撇过来的目光森然如刀。

萧湛不动声色饮茶,眼角余光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每一分细微的神情变化,此时心头掠过淡淡的鄙弃和失望。

还是……差的太多。

他扯了扯唇角,笑意浅淡到近无,眼神里几分无奈几分不甘几分哀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湛的语气温和得不像话,完全是轻松的午后和友人喝茶聊天的态度。

那种奇特的诡异的感觉又来了,萧崇烈努力驱散油然而生的沮丧挫败和惶恐不安,绷着脸面无表情盯着他,声音微带杀气:“父皇身体不好,所以儿臣为您分忧。”

萧湛环视一圈,沉思片刻,“你一个人凭着杜家办不到这种事,把谁牵扯进来了?”

“父皇心思敏捷。”萧崇烈面无表情,没啥诚意地捧他一捧。

萧湛若有若无地笑一下,老实说也没多失望,对方既然能策划出逼宫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暴露身份?除非他攒够自保的势力,不然等着被宰吗?问不出来他也不再问,反正他马上就要离了这位置,这些烦心事再也和他无关了,后头事就让后来人操心去吧。

只是他这一放,眼前的这个……

他心底无声一叹,哪怕告诫自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哪怕将来有事也是对方咎由自取。但他心里依旧有淡淡的不安和歉疚。

“你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萧崇烈眼中杀机一闪。“闲话少说,儿臣既然站在这里就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吗?

萧湛目光一闪,忽然觉得恍惚,他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似已透过金幕般的阳光看到遥远的时空。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局面,他已经可以预料到。

但此刻他宁愿自己不要那么清醒地预料到结局。

一生六子两女,不算多但也不少。最后还是要经历过删繁就简的命运,一点点在争斗中消磨殆尽。

当年他一念之差酿下的苦果,多年后他终于要自己咽下。

他闭了闭眼,眼角的浅浅皱纹在时光中默默流过,一眼看去竟带淡淡的苍凉。“你想要什么?”

“玉玺。”萧崇烈毫不犹豫答:“另外还请父皇即刻下旨传位于我。”

不知为何,萧湛忽然很想笑,他也真的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觉得好笑,笑到最后却只觉满嘴苦涩。

这一刻他想到的竟是十年前那个孤身而来气场惊人的紫衣男子,他站在夕阳下淡淡地看着他,目光睥睨又怜悯,微微上挑的眼角似带三分喜意,仔细琢磨只有漠然。

当时他指着他的鼻梁,淡定从容又十拿九稳地道:“萧湛,我等着看你父子相残一无所有的那天。”

当时恼怒愤恨只觉荒谬,如今想来,这句自己只当是对方激愤之下发出的怨毒诅咒,其实是对方旁观者清的冷静观察下得出的准确判断。

且一语成谶!

“传位圣旨朕不写。”萧湛忽觉疲倦,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环视四周,语气淡漠,神态睥睨:“你想要,就自己写。”

萧崇烈眼神里掠过一丝厉色,知道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但还是憋的慌,他忍了忍,冷冷道:“儿臣劝父皇还是乖乖听话得好,您也不希望看见秦国公主府和七王府的主人都不得安宁吧!尤其是您那还没满周的外孙……”

语气森然,眼神凌厉,紧抿的嘴角弧度平直如剑身,抿出点血腥气。

萧湛霍然转头看向他,目光锋锐如电,刹那越过人群抵达,眼神凌厉,微带厌弃。

用无辜婴儿做威胁,他就这么点气量!

萧崇烈对上他寒如霜雪利如刀的目光,心底一冷,只觉自己像是处在悬崖边上,被一只天际盘旋随时等待俯冲而下啄他眼眸的苍鹰盯住。

萧湛冷冷看他半晌,心头的失望和厌烦难以言喻,他扯过黄绢,提笔蘸墨。

写第一个字时他还有些犹豫,落笔也慢,但随着萧崇烈的靠近,刀锋的冷光跟着逼近,他心底最后一丝柔软褪去,写字速度越发的快。

完了他直接将笔一扔,盖上印玺,将写好的圣旨砸到萧崇烈脸上,撇过头不看他,语气里嫌恶之意根本不加掩饰,声音冷得掉冰渣:“拿去!”

萧崇烈冷哼一声扯下砸到脸上的圣旨,确认虽篇幅短小丝毫不像普通圣旨的规格,但该有的内容都有,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传位圣旨,这才满意地合上,他目光瞥过桌上的印玺,再看向神情淡定的萧湛,脸上绽开一抹森然的笑,冷冷道:“父皇请放心,儿子登基后会尊您为太上皇,绝对不会为难您。”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至尊之位唾手可得,怎可放弃?怎可心软!

萧湛置若罔闻。这种客气话听听就好,谁若当真谁就是傻子。

“来人,请太上皇移居上阳宫。”萧崇烈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湛,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

可惜,他注定失望。

萧湛站起身,淡定闲适得像有人来请他去赏花,“不用人来请,朕自己会走。”

他神容潇散,皎皎若明月,一步,两步,从容无视刀剑出鞘满怀戒备的士兵,旁若无人地走出御书房,那般坦然,令他整个人越发生出慑人的压迫力。

即使是萧崇烈,面对这一幕也有瞬间的心旌震动,下意识退开两步。

一切进行得这般轻易又顺利,简直令萧崇烈难以置信,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释然还是遗憾,百感交集,竟觉迷茫。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嗅到若有若无的阴谋味道。

可这点疑虑,终究还是被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冲淡了。

“儿臣,恭送父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