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字体: 16 + -

第五十四章 那些年,那些人

“你说呢?”

轻描淡写的反问,这个皮球又被他轻轻巧巧地踢回。他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掌控一切的笃定,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和距离感展露无遗,瞬间他变得遥远不可捉摸,宛若初见时。

林逐汐的脸色唰的一白,低着头紧咬下唇,忽然俯身行礼。

“臣女林逐汐,拜见七殿下。”

气氛瞬间凝固。

萧景暄漠然看着她盈盈拜倒的身影,也没开口让她免礼,只淡淡道:“这次终于能确定了?”

林逐汐苦笑。果然她猜的没错。就自己这点道行,在他面前玩手段无异于自取其辱。他早知道自己怀疑他的身份却不动声色,只抓住机会故意带她去七王府好打消她的怀疑。“其实也是不能确定的。”她苦笑更深,黯然答:“我只是觉得巧合太多了点,尤其是昨夜那些话……”

她仍不愿回想那样的黑暗和苦痛,下意识住了口,笑意苦涩。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机遇,听当事人亲口述说那些不能流于史书的皇家秘闻,还是那般惨烈诡谲的过往。但这其中的意味和危险,又让她心里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选择戳破窗纸是对是错,但她实在不想再和他玩猜心游戏,去单方面猜测他那颗深不见底的心。

萧景暄凝视着她复杂的神情,见过血的少女似在一夜间长大,眉间神色坚毅,他暗暗一叹,“先起来再说话吧!”

林逐汐茫然直起身。

“你想知道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和。

林逐汐蓦然睁大眼睛,不明白怎么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就占据主动权,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咬牙。这招以退为进用的还真不错。

她想知道什么?全部,关于他的一切,可不可以?

“秦修瑞是你的……”

“弟弟。”萧景暄答得轻描淡写,似怕她不够明白,他顿了顿,特意补充。“同父同母,亲弟弟。”

即使早有准备,林逐汐仍忍不住倒抽冷气,积蓄的所有勇气都在这平静而剽悍的一句话里化为乌有。

她虽猜测过秦修瑞的身份,却也只往他的远房表弟上想,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么劲爆离奇到石破天惊的答案,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既如此,厉夫人是谁,还用问?

七皇子其实身子骨强健还势力雄厚,大羽还有位流落在外的嫡皇子九殿下,连已葬入皇陵的文昭皇后都尚在人世。

这些消息随便流传出去一星半点,别说桦月城或皇家,怕是整个大羽都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变动吧!

林逐汐想到由此可能产生的腥风血雨,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要安排朔月这个身份?”她想不通,江湖身份的确大有用处,利用得好可以完成很多事,但也没重要到不可缺少的地步。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秦家儿女都是放养长大的,认为读万卷书不如

行万里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都曾被长辈打发出门独自行走天涯,不在乎他们做出多少业绩,只想让他们学会依靠自己独立生存。”朔月神情悠远,似回忆又似沉湎。

林逐汐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微妙,为这样的智慧和苦心而钦佩羡慕。

不料萧景暄悠悠续道:“这是秦家血脉统一会有的答案,却不是我的答案。”

林逐汐目光灼灼盯着他。

萧景暄语气淡漠得像在说陌生人的事:“当一个人放弃自己原有的熟悉的一切而选择另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除了厌倦和逃避,你觉得还能为了什么?”

林逐汐愕然瞪大眼睛。

萧景暄静静看着她,眸光变幻,似有浪潮刹那卷起,却又瞬间消逝,再开口时眼神里却什么都没有。“我外祖母去世时母亲尚且年幼,不知悲伤为何物。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哭就是我三弟死后,她当时的神情,我至死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林逐汐想象若自己是文昭皇后,面对幼子被毒死的惨烈结局……只想想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谁知萧景暄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嗤笑出声,讥诮道:“你以为她仅仅是为儿子夭折而哭?不会的,我的母亲没那么脆弱。谁若害了我们姐弟,母亲在让他们抵命前绝不会掉一滴泪!”提到母亲,他语气隐含骄傲,显而易见,文昭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林逐汐一惊,想问他那是为什么?但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回放过他的话,想起他刚才称八皇子“三弟”,再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只觉心底的寒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声音都在发抖,“皇帝他……他是怎么做的?”

“我母亲很快查到凶手,但想也知道,德妃母子必然不会亲自动手,事后也会斩草除根。”他语速缓慢,一字字像在齿间磨过千百遍,冰锥般寒而利,语气却依旧是静的。“确认了三弟的死讯,德妃母子喜形于色,我母亲用了些江湖手段查到德妃的家生子亲信头上掏出了真相,哪怕很快变得死无对证……”

“老四那年十三,三弟却才六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能有什么威胁?但德妃和老四杀了他还在为他的死弹冠相庆!”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着情绪,半晌,才语气淡淡道:“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没人能指望凶手还对死者存有怜悯善意。但我母亲形销骨立硬撑着去找他,希望他能给三弟主持公道时,他却只让他们禁足读书闭门思过!”

他再也无法维持平静,死死攥紧拳头,眼底泛起血色,声音也渐渐变得和那血色一样凄厉:“我的亲弟弟!他不明不白的惨死,凶手却只是罚了等于没罚的禁足思过!就算他不可能杀掉活着的儿子给死了的儿子偿命,也不能偏袒到这种地步!那是他的嫡子啊!就是在民间,哪家的妾和庶子谋害嫡子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林逐汐悄悄叹口气,她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换做自己是他,遇到这种事,不说宰了庶母庶兄,恐怕连宰了这个亲爹的心都有!

萧景暄也的确有这种心思,他眼神锋锐如刀,眼里闪烁的光芒亮得林逐汐都不敢看,他声音极轻极淡却极利,“母亲那时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知道他不会让老四给三弟偿命,不放心母亲悄悄跟了上去,却没想到他……没人能想象我当时的暴戾,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出不杀人会死的感觉。我不仅想杀老四他们,更想杀他!”

到底是久经江湖厮杀的公子朔月,这一个“杀他”,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初夏的夜风都似乎为其所慑,停顿了一瞬。

林逐汐下意识咬住嘴唇阻止到了嘴边的惊呼,怔怔地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

萧景暄笑意冰冷而嘲讽,让看到的人心口一阵钝痛,像有人正拿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不停地锉着心脏,拉不动,就使劲地拖。“说什么不忍心什么父子情意,都是虚伪。借口!如果德妃和老四杀的不是我弟弟而是他,别说弄死他,就算只伤了他,不,就算他们还没动手只是被他知道他们有这想法,他都会杀了他们!说到底,只是受害的不是他,也没威胁到他的利益而已,他最爱的永远是他的权力和他自己。既然如此,他装什么情圣什么慈父!他就该一辈子鳏寡孤独老死在龙椅上!”

他死死撑住桌面,半晌才压下那种翻滚沸腾的恨意,眼圈通红,眼里却干涩无泪,声音低沉宛若呜咽。“我杀了老四就是天理难容丧心病狂?!那老四呢?他自己呢?他当年为让太后扶持他登位而杀兄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再如何也比他高尚,哪怕全天下都有资格在老四的死上指责我,他也没资格!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苍白的唇齿间吐出“东西”两字,像在齿间狠狠碾过,碾出浓浓的血腥气,眼底那浓烈的怨恨更是让林逐汐心惊胆战。

她从未想过本该最敬爱皇帝的嫡皇子不仅是最恨他的那个,恨意还如此深沉。这番对萧景暄而言已算歇斯底里的发作中,他始终都没称呼皇帝一声“父皇”,言语中也没有丝毫父子之情,只有仿佛倾尽三江之水也冲洗不尽的仇恨与轻蔑。

她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萧灵菡身上为何总有淡淡的洗不掉的戾气,因为那是恨!对那个本该敬爱的生了他们的男人的恨!

现在想来,七皇子与宫中生疏多年,根本不是世人知道或猜测的任何原因,而是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冲动之下弑君杀父!

可转念一想,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对皇帝还有那么几分亲情?

她不敢想。

而萧景暄如今情绪激烈,她也不敢问。

良久,萧景暄才恢复平静,语气淡漠,若无其事地继续,“杀了老四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冲动但也是最痛快的事,做这件事我永远不后悔,也问心无愧。可我的母亲,却在我提着滴着老四鲜血的剑回去时,哭了。”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两个字时已低不可闻,眼底终于泛出一丝水光。

林逐汐深深闭上眼,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般难受,嗓音轻到刚出口就消失。

“后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