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因果
孙先生正像是要回答我的问题，身体却一下子膨胀起来。
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扯揉捏，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傅义山脸色大变，拉着我快速后退：“不好！我们把别的东西也给叫来了！”
我大惊失色，只见那供桌上钻出一道道黑色烟雾来，一眨眼就把孙老给吞了进去。
傅义山一手拽着我，一手在空中飞快地画了一个符。
金色的符文在空气中若影若现，与供桌上汹涌的黑烟形成掎角之势。
“这是什么东西？”
我压低声音询问道。
但傅义山无暇分神，只是随手一摸我的脑袋，让我别给他添乱。
我不安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黑气汹涌翻滚，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然后，傅义山动了。
之间他的身形如闪电，一瞬间穿过金光与黑烟来到供桌旁，啪的一声，就将那盛有白米饭的碗倒扣过来。
我一惊，但那黑烟的反应却更大。
我只听一声模糊的嘶叫，所有的黑烟便进了那碗下。
傅义山挥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八卦镜，镜面朝下按在碗底。
八卦镜发出淡淡的光芒，将瓷碗笼罩起来。
“没事了，过来吧。”傅义山一边说，一边退开去。
我心有余悸地盯着安静下来的供桌：“刚才那是……什么？”
“阴债。”傅义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说，外婆生前的因果比他想象中还要浓重。
阴债这东西原本并没有形态，刚才那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随即笑笑：“你该庆幸身边有我，不然刚才那一下，你就栽了。”
“谢谢。”我惊魂未定地向他道谢，然后问道，“孙老他，难道真的……”
“不，他应该逃过一劫。毕竟是地府的官僚，没有那么轻易折损。”傅义山回答，“不过，以后再想要请他出来帮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苦笑一声，道：“好歹我们知道，外婆的手札是确有其事。”
傅义山点了点头，表情却不那么乐观。
毕竟孙老去世那么久，我上哪儿去找他藏起来的遗物？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我竟然就收到了一个加急的包裹。
包裹里头放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线装书，收件人是我，寄件人那一栏则是空的，但里面另有一封书信。
原来寄包裹的人是孙老那唯一的弟子。
如果不是这封信，我都忘了外婆口中那个憨厚的亲传弟子的存在了。
信中说，昨夜孙老给他托梦，让他将这手札给我寄来。
他刚好在附近，便连夜将东西包裹了，以秘法邮递。
手札显然被人翻阅过，里头零零散散有笔记，其中一页还放着书签。
这单独标记出来的一页开头是这样写的：“1945年3月，我们奉命前往辽宁，调查一起杀人案件。“
外婆的记录简单明了，却引人入胜。我就这么站在玄关处看得不亦乐乎。
根据她的记载，当年辽宁境内有一个演木偶戏的班子。
这个班子很有名，尤其其中负责唱旦角的那一个，从前是苏北地带有名的名伶，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伤了腿和脸部，不能再上台，后来便转唱起了牵丝戏。
这名伶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是一手木偶却舞得出神入化。
外婆在记录中引用了当地一名风流达官的评价：“倩影翻飞间，一举手一投足神韵偏偏，与真人无异。”
这一句句话，似乎都朝着鲁班经的方向在发展。
我自言自语：“不过啊……如果这次咱们面对的真的是这位姑娘——这么久远的人物，怎么现在又跑出来给我们添麻烦？”
傅义山没说话，接过手札自己翻了几页，然后指着其中一段话说给我听：“你看，你外婆是觉得她的木偶之所以有灵性，与戏班没到一处，城里就死掉的人有关。自古以来便有以灵魂灌注器物的做法，若是将活人血肉混合了制造木偶，自然比一般的更有灵性。”
我不禁觉得恶心：“你可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做什么？”傅义山冷笑一声，“自己看。”
我低下头去，一眼就找到手札中相对比较新的一段墨水记载。
原来，外婆的确以为这名伶、乃至整个戏班就是凶手。
她在手札中忏悔，说自己年轻气盛不由分说，仗着自己行走阴阳行的是地府阎王爷的令、做的是造福百姓的事儿，所以完全不停那名伶的请求，将那些木偶一把火全部烧光。
谁知之后她才发现，那些木偶之所以有灵性并非是因为名伶杀了人，而是因为她曾有一对苦练唱戏的儿女，在那场毁了她容貌与双腿的大火之中双双死亡。
那名伶不知道跟谁学来的雕刻本事，能够让那一对儿女的魂魄附身在自己的木偶上，所以，才有了那独一无二的表演。
虽说她这样的做法也不算百分百正确，但是和外婆给她冠上的杀人罪名比起来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而且，那场大火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曾经玷污名伶、也即一对男女童灵的父亲的手笔。
那人是个大人物，看过名伶的表演之后把持不住便抢占了她。谁知她宁死不屈，不仅不愿意委身，更提出要上报地方、还要让他的夫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玷污她的是个官员，自然不会容忍她这么毁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想要将这女人给解决了。
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只是丢
了腿和容貌，虽然不能再登台，但对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名伶被外婆杀死之后，觉得她一定是那个官员派来的走狗，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说，怨气深重也无法投胎。
于是外婆不得不下死手将她的魂魄打得灰飞烟灭。
虽然害人的的的确确是她一堆儿女，但那是因为小孩子的魂魄怨气深重，与那命令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
从头到尾，那姑娘都不知情。
所以外婆这样不由分说地将她绞杀，那名伶的鬼魂满腔冤屈无处发泄，自然就成了因果，记在她的头上。
这种情况下，外婆自然不敢再将那一对儿女也打散，于是为他们重新塑造了肉身，供奉在一间佛寺里，希望能够换来他们有朝一日转世投胎的机会。
但因果这事儿多有趣啊。
供奉起来的人，未必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供奉。我心想：就算这次犯案的不是这一对儿女的灵魂，也一定与这名伶脱不开关系了。
（本章完）
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扯揉捏，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傅义山脸色大变，拉着我快速后退：“不好！我们把别的东西也给叫来了！”
我大惊失色，只见那供桌上钻出一道道黑色烟雾来，一眨眼就把孙老给吞了进去。
傅义山一手拽着我，一手在空中飞快地画了一个符。
金色的符文在空气中若影若现，与供桌上汹涌的黑烟形成掎角之势。
“这是什么东西？”
我压低声音询问道。
但傅义山无暇分神，只是随手一摸我的脑袋，让我别给他添乱。
我不安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黑气汹涌翻滚，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然后，傅义山动了。
之间他的身形如闪电，一瞬间穿过金光与黑烟来到供桌旁，啪的一声，就将那盛有白米饭的碗倒扣过来。
我一惊，但那黑烟的反应却更大。
我只听一声模糊的嘶叫，所有的黑烟便进了那碗下。
傅义山挥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八卦镜，镜面朝下按在碗底。
八卦镜发出淡淡的光芒，将瓷碗笼罩起来。
“没事了，过来吧。”傅义山一边说，一边退开去。
我心有余悸地盯着安静下来的供桌：“刚才那是……什么？”
“阴债。”傅义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说，外婆生前的因果比他想象中还要浓重。
阴债这东西原本并没有形态，刚才那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随即笑笑：“你该庆幸身边有我，不然刚才那一下，你就栽了。”
“谢谢。”我惊魂未定地向他道谢，然后问道，“孙老他，难道真的……”
“不，他应该逃过一劫。毕竟是地府的官僚，没有那么轻易折损。”傅义山回答，“不过，以后再想要请他出来帮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苦笑一声，道：“好歹我们知道，外婆的手札是确有其事。”
傅义山点了点头，表情却不那么乐观。
毕竟孙老去世那么久，我上哪儿去找他藏起来的遗物？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我竟然就收到了一个加急的包裹。
包裹里头放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线装书，收件人是我，寄件人那一栏则是空的，但里面另有一封书信。
原来寄包裹的人是孙老那唯一的弟子。
如果不是这封信，我都忘了外婆口中那个憨厚的亲传弟子的存在了。
信中说，昨夜孙老给他托梦，让他将这手札给我寄来。
他刚好在附近，便连夜将东西包裹了，以秘法邮递。
手札显然被人翻阅过，里头零零散散有笔记，其中一页还放着书签。
这单独标记出来的一页开头是这样写的：“1945年3月，我们奉命前往辽宁，调查一起杀人案件。“
外婆的记录简单明了，却引人入胜。我就这么站在玄关处看得不亦乐乎。
根据她的记载，当年辽宁境内有一个演木偶戏的班子。
这个班子很有名，尤其其中负责唱旦角的那一个，从前是苏北地带有名的名伶，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伤了腿和脸部，不能再上台，后来便转唱起了牵丝戏。
这名伶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是一手木偶却舞得出神入化。
外婆在记录中引用了当地一名风流达官的评价：“倩影翻飞间，一举手一投足神韵偏偏，与真人无异。”
这一句句话，似乎都朝着鲁班经的方向在发展。
我自言自语：“不过啊……如果这次咱们面对的真的是这位姑娘——这么久远的人物，怎么现在又跑出来给我们添麻烦？”
傅义山没说话，接过手札自己翻了几页，然后指着其中一段话说给我听：“你看，你外婆是觉得她的木偶之所以有灵性，与戏班没到一处，城里就死掉的人有关。自古以来便有以灵魂灌注器物的做法，若是将活人血肉混合了制造木偶，自然比一般的更有灵性。”
我不禁觉得恶心：“你可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做什么？”傅义山冷笑一声，“自己看。”
我低下头去，一眼就找到手札中相对比较新的一段墨水记载。
原来，外婆的确以为这名伶、乃至整个戏班就是凶手。
她在手札中忏悔，说自己年轻气盛不由分说，仗着自己行走阴阳行的是地府阎王爷的令、做的是造福百姓的事儿，所以完全不停那名伶的请求，将那些木偶一把火全部烧光。
谁知之后她才发现，那些木偶之所以有灵性并非是因为名伶杀了人，而是因为她曾有一对苦练唱戏的儿女，在那场毁了她容貌与双腿的大火之中双双死亡。
那名伶不知道跟谁学来的雕刻本事，能够让那一对儿女的魂魄附身在自己的木偶上，所以，才有了那独一无二的表演。
虽说她这样的做法也不算百分百正确，但是和外婆给她冠上的杀人罪名比起来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而且，那场大火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曾经玷污名伶、也即一对男女童灵的父亲的手笔。
那人是个大人物，看过名伶的表演之后把持不住便抢占了她。谁知她宁死不屈，不仅不愿意委身，更提出要上报地方、还要让他的夫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玷污她的是个官员，自然不会容忍她这么毁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想要将这女人给解决了。
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只是丢
了腿和容貌，虽然不能再登台，但对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名伶被外婆杀死之后，觉得她一定是那个官员派来的走狗，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说，怨气深重也无法投胎。
于是外婆不得不下死手将她的魂魄打得灰飞烟灭。
虽然害人的的的确确是她一堆儿女，但那是因为小孩子的魂魄怨气深重，与那命令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
从头到尾，那姑娘都不知情。
所以外婆这样不由分说地将她绞杀，那名伶的鬼魂满腔冤屈无处发泄，自然就成了因果，记在她的头上。
这种情况下，外婆自然不敢再将那一对儿女也打散，于是为他们重新塑造了肉身，供奉在一间佛寺里，希望能够换来他们有朝一日转世投胎的机会。
但因果这事儿多有趣啊。
供奉起来的人，未必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供奉。我心想：就算这次犯案的不是这一对儿女的灵魂，也一定与这名伶脱不开关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