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字体: 16 + -

第25章 预言中的来客

    要是我能知道兄弟们已经看见我挂鲤鱼旗的惨状,正在快马加鞭地往广州赶的话,我肯定能多一点底气在这个梦里摸爬滚打着探索。

    然而事实是,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是一心想着要快些走出梦境去警告大家。因此在这样进展慢吞吞的单人副本里,我很难沉得住气,比如像现在。

    我和两个小萝莉的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坐在单人的一侧,而他则坐在对着茶几的一侧,正在为我沏茶。

    看着他气定神闲行云流水的沏茶动作,我恨不得冲上去质问他“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但我受伤的右肩成功制止了这份莽撞,只是焦躁不安的抖腿出卖了我内心的慌乱。说实话,冒名鲁良夜的我对于接下来这位父亲要和我谈论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想扯谎都扯不出来。我那可怜的小脑瓜在刚才哄骗小萝莉的时候已经耗尽了能量,若是他不先开口,局面就只能僵在这里。以我现在这个信息量,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不是鲁良夜的事实。

    茶不一会儿就沏好了,透亮的茶水从壶嘴中优雅地滑出,准确无误地跃入浅口白瓷小茶杯中。

    “来,鲁先生请。”

    中年男子对我十分客气,双手端着茶杯将茶放在了我面前。

    见他如此态度,我一下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想说点文化人常用的谦辞,奈何肚子里没货,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连声说,“太客气了,您太客气了。”

    妈诶,我真的好土炮啊!

    对比一下对面衣着儒雅、谈吐得体、气度不凡的这位先生,我方才的焦躁有一部分都转成了羞愧。腿是不好意思再抖了,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讪笑着端起茶一饮而尽。一杯茶下去,人竟镇定了许多——毕竟从风雨大作那时起我就没有喝水,又负了伤,还陪着双胞胎玩了好一会儿,早就渴得不行。

    这个梦感觉真的是怪真实的啊!喝完一杯茶,对面的先生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给我续了一杯茶,我再度端起来喝了。边喝边琢磨着这梦的特殊之处。

    和噩梦别墅那时一样,在这个梦里,我的各部分知觉都很正常,既不会头重脚轻,也没有什么特异能力。用那个人影的话来说,我仍旧是个普通人(真是让人不快的事实)。我愈发觉着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而不是一个梦境之中。

    也许我现在真的在1950年的老挝。

    这个想法刚刚冒了个头,我就猛地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喝了有七八杯茶了。

    对面的中年男子仍旧微笑着看着我,眼神好似在询问我是否要再来几杯茶一般。

    这下我可真的是羞愧难当了,张了张嘴想为自己的不礼貌解释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艹!在梦里我应该更不要脸一点的!虽是这么想着,面对这样一个以礼相待好茶相迎的主人家,我还真的说不出啥来。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境,中年男子露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半起身笑着向我伸出了手:“真是不好意思,方才一时着急,竟忘了为鲁先生作自我介绍。”

    “敝姓石,名无庆。”

    这位男子稍稍低下头,以一种谦逊的态度介绍了自己。

    等等,我突然有些糊涂,看着石先生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他一定和鲁良夜认识呢,至少是事先有过书面招呼。但看着他现在作自我介绍的样子,却是一副两人互不相认的模样,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看出来我不是鲁良夜了?

    我疑惑重重,但还是和他再一次握了手。

    这个石先生在细节上倒是十分用心,刚才我伸出左手和他握的,如今他伸的也是左手。做人能到这个份上,很是让人钦佩。

    握过手后,石先生坐回沙发,重新又沏了一壶茶,然后才开口。

    “我知道您不见得姓鲁,但若是您愿意就以这个身份来访,在下也无意再刺探您的私事。”

    得,不愧是石先生,这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把我震了好一下。

    原来他知道我不姓鲁,看这样子,就算明知这件事情,这位石先生也没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也许他甚至还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梦境世界,只是个过客!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忸怩,他刚才的一系列举动看来并不像是对我抱有恶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应该比较适合当下的情景。但我还是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谨慎地回道,“既然您这样说,那么我也就直接问了。您对于我会在今天造访这件事情,了解多少?”

    石先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喝光了他面前的那杯茶,又再度续满,而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鲁先生,您那个时代里,还相信预言吗?”

    好一个“您那个时代”!

    虽然我对于他知道我不属于这里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猝不及防被这么点破,还是有些许狼狈。

    所谓预言,在我所处的这个时代里,大部分已经都被证明是虚假命题。比如说上世纪美国著名的一个什么预言之子,所作的关于本世纪的预言基本就没有命中的;又比如说,世纪之交时的“千年虫”,不过是个电脑时间更替的小笑话;至于离现在稍微近点的就是玛雅历法上所谈的2012年纪元末日论,这也算得上是个人尽皆知的预言了——然而我们早就平平淡淡地活过了2012,跨过它又活了好几年,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至于那些信鬼神的人求神拜佛得来的关于个人际遇的小预言,我本身没经历过,所以也不好评判。但是我对那些行走江湖的老中青骗子们一点好感都没有,想来也是不可能信的。

    脑中江湖骗子的脸和眼前这位石先生的脸微妙地重合了起来,我不由得面部一阵扭曲。连带着对于石先生这个问题,也只是冷漠地“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不行,这样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这人对我还算客气,我还是也客气点为好。说白了,在人家地盘上,怂啊!

    我收了收神,干巴巴地咳了一声,正想对那个“哼”字稍作解释,对面的男子便已经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脸上浮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我大概是清楚了,鲁先生那时的人们应该大部分都不相信预言吧。”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阅读理解满分吧。既然他已经理解了,那我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于是挺直了身子听他接下去的话。

    石先生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没有关系,预言的没落自上古始就是已然注定的事情。最初的记录者与传达者们早已洞悉此事。在我这个时代,真正相信预言的人就已所剩无几。”

    说着他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鲁先生可知,现在是什么年代?”

    他的话说真的,听起来很好懂,但是似乎每句都话里有话一般,我感觉听得脑瓜子疼。见他问我,我便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刚才朗嘉带我看了照片,现在是1950年?”

    听见我提起他的女儿,石先生脸上浮出慈爱的笑容,“是的,现在正是1950年。老挝,琅勃拉邦,如您所见。寒舍名为静园。冒昧一问,鲁先生可否透露所来自的时代?”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想要问什么了,他不是应该知道我来自什么时期的吗?但是见他一脸真诚,我虽然很想随意扯谎蒙混过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2017年。”

    石先生脸上浮出震惊又有些释然的表情,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叹息:“原来已经这么远了。”

    是什么这么远了?我可谓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是说我们的年代离他所处的时间那么远,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见我一脸困惑,石先生似是想开口解释,却欲言又止。

    半晌过后,他才带着抱歉的神情开口:“鲁先生,我被允许对您说明的部分并不多。”

    ?!好吧,这说了相当于没说,不过至少我能确定此地应该是真实的历史,而且这个人背后可能还有个组织,他还需要“被允许”,可能也不是大头头。我忍住暴跳起来的冲动,默默把这些信息记在脑子里。

    “不过既然我在现在遇到您,说明我有幸作为阁下的引路者。”

    出乎意料的,石先生竟然站了起来,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等等,慢着,我不是个普通人吗?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一句土味儿十足的“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说好的我最大的特别就是普通呢?还有人对普通陌生人鞠躬行大礼的?

    还有什么引路者,我感觉自己这下是真的在一个副本里头晃荡了,而且保不齐这副本还是鲁叔写的,弥漫着一股中二气息。

    石先生行过礼后重新又坐下,我也跟着晕头晕脑地坐下了。

    “鲁先生,您是预言中的来访者。我隶属于一个古老的隐修组织,在世代的传承中,我们都守护并追寻着一个预言。请放心,我们对于您并没有恶意。您从您的时代来到这里,证明了命运已经开始运转,我们的后辈们获得了真正的成功。”他看上去是颇为谨慎地在挑选辞藻为我进行尽可能简洁的说明,但天地良心,这些话听上去比那个把我吹到这里来的神秘人影还不靠谱。

    “也许在这次的见面中,我来不及为您解释太多,但请相信我,我们还会再次见面。”

    石先生看着我,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遗憾一般地结束了谈话。

    ??嗯??怎么这就结束了?

    大兄弟你这样不厚道啊,说话哪能说一半的!我正为那一大堆“预言”、“命运”这种字眼烦恼着呢,石先生你怎么这就不说了?!

    我急得马上开口,“等等,怎么就要下次再说了?”

    然而声音并没有如预想一般传达出去。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

    啊?这是要强制切换副本了?这他妈都怎么回事啊!

    眼前的客厅和石先生都渐渐模糊起来,在陷入最后的黑暗前,我依稀听到了鲁良夜和安崂的声音:“老泡!老泡!”

    真是美好的幻觉啊。

    我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

    ——————

    客厅里,石无庆怔怔地看着来客消失的地方,眼前的茶由泛着热气直至变凉。

    过了很久,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注视着照片上的人。

    “就算只是一枚小棋子……”

    他长叹一声,将照片塞回了上衣内兜。

    照片上金发少年和双胞胎的笑容隐入了衣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