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辞
字体: 16 + -

149 落叶装

    自从听过梦昙的话后。栀子方才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处境有多难。仿佛突然发现自己行走在独木桥上。下面是悬崖峭壁。腹背受敌。她开始变得敏感而不安。

    园子里的枫树也渐渐染上了红色。栀子穿梭在这些秋色之中。内心变得彷徨。

    秋意在变浓。之前秋棠主持选秀的宫娥经过层层选拔。已经选好。定于八月初一进宫。秋棠于几日前就让宫女來通知雅黛轩。让栀子那天一起去接受新进宫娥的拜谒。

    针工司送來的衣服摆在柜子上。今天要去储秀宫接受新人的拜谒。悬铃服侍栀子梳妆更衣。“画个花黄妆吧。”栀子说。

    悬铃将栀子的头发丝丝缕缕挽起來。乌发堆满了一头;又在栀子的眼角、额间、双颊都画上黄色的小花朵。以称那身黄色的宫装。那身精美的宫装。流水般的线条。黄色的缎子上绣着落叶。有着秋天的飘堕感。衣服上晕染着迷人的清香。栀子很喜欢这身衣服和妆容。她久久地站立在铜镜前端详。已经好久沒有这么欣赏过自己了。

    “美人真美。美丽的衣服穿在美人身上总是能翻倍的美。衣服都乐意穿在美人身上。”

    “悬铃。你在说绕口令吗。”

    “沒。美人。你等一下。”悬铃说完跑出去了。

    栀子仍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在镜子里看到悬铃拿着两朵**进來了。

    “美人。插上这个更好看。今天你必定会艳压群芳。”

    悬铃将两朵**斜斜地簪在栀子左侧的发髻上。

    “这样。头发也染上秋色了。”栀子说。“悬铃。咱们走吧。”

    來到储秀宫。秋棠、梦昙、杏子三人已经在那了了。分主次坐好。秋棠穿着一身紫红锦缎印花广袖礼服。头戴紫金冠。金钗摇曳。雍容富贵;梦昙穿着一身樱色软缎宫装。温婉大方;杏子穿着一身亮粉色绣花缎子礼服。鲜艳明亮。三个人坐在那儿。仿佛姹紫嫣红的春天。栀子觉得自己与她们根本不在一个季节。栀子携着衣裙翩然走过去。向秋棠行礼。

    “美人这么姗姗來迟。看來是为了这美丽的装容耽搁了时间。”

    “是的。夫人。臣妾为了这装容颇费了些脑筋。既要在新人面前展现宫中仪态。又不可压过夫人。现在看來。这些脑经沒有白费。夫人今日雍容华贵。明媚耀眼。臣妾在一旁正好当衬托夫人的黄叶。”

    “瞧你说的。你这花黄妆、黄叶装才是低调中的奢华呢。今日仍然是你艳惊四座。”

    “谢夫人夸奖。”栀子在秋棠下册、梦昙的前边坐下。

    “传新娥们觐见。”

    稍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众千娇百媚、青春妙龄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上殿來。其中。为首的四位尤为出众。自是花容月貌非同一般。各有各的娇俏。栀子凝神观察着这些新进的美人。突然地发现。为首的四个人中。竟然有两个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宛蓉。一个是定阳的孙筱筱。万万沒想到。她们也会到宫里來。

    她们來到前面。齐齐跪下。“参见郑夫人。白美人。邹良人。何良人。”

    秋棠从容地说道:“平身。”

    众新娥缓缓抬起头來。其中孙筱筱显然最古灵精怪。她抬起头來。审视着殿上的四位尊贵的美人。她的目光集中在那别具一格的“落叶”的身影上。突然。她惊叫起來:“紫微夫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众人为孙筱筱的话语感到震惊。同时。齐齐将目光投在栀子身上。欣赏着这宫中绝美的人儿。

    秋棠看了栀子一眼。对孙筱筱说:“这位是白美人。下面的新娥不要乱喊。”

    “不。她真的是紫微夫人。以前我在定阳的时候见过她。她是紫微君的夫人。”

    秋棠递了一个眼色给杏子。

    杏子立即喊道:“放肆。紫微君也是你能喊的吗。”

    众人感到震慑。孙筱筱连忙闭了嘴巴。低下头。

    “下面的那位新娥。叫什么名字。”秋棠问道。

    “臣女名叫孙筱筱。乃定阳郡守孙明远之女。”

    杏子又说道:“小小郡守之女。却如此不知自持。在宫中大放厥词。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居号。实在忤逆至极。夫人。臣妾认为应当给予处罚。树立宫威。以儆效尤。“

    “何良人所言在里。念及孙娥初入宫闱。从轻发落。赐孙娥十个嘴巴。”

    “且慢。”栀子说。“我与孙娥确曾在定阳相见。陛下也确曾以紫微君自称。许我自称紫微夫人。孙娥不知情。错不在她。不能打这十个嘴巴。第一时间更新 ”

    “美人可知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管曾经如何。现在您只是美人;况且。陛下的居号。任何人都不能冒犯。不管知不知情。都该受罚。还有。夫人下的命令。美人居然公然反对。美人也犯了以下犯上之罪。是否也该掌几个嘴巴。”

    “你敢。”栀子不由得怒道。

    “臣妾自然不敢。”

    秋棠板着脸说道:“來人。掌孙娥十个嘴巴。”

    “夫人。请恕罪。臣女知错了。”筱筱求饶着。“白美人。快救救我。”

    栀子只得忍着。侧过脸去。在人之下。不得不低头。

    寂静的宫殿之上。第一时间更新 只听见“啪、啪、啪”清脆的响声。众人为之一阵。这显然就是在给她们下马威。在这里。她们也看清楚了宫里的形势。从此后。她们必将以蘅安宫马首是瞻。

    听着那清脆的响声。栀子不禁感到一阵心悸。因为这一心悸。她突然感到不舒服起來。似乎浑身都瘙痒起來。她忍不住去挠手臂。一挠。发现手臂上立即出现一片红疙瘩。异常骇人。栀子连忙将袖子拉好。以遮掩疙瘩。沒过多久。脖颈上也瘙痒难耐。栀子忍不住翘起削葱根般的指甲。轻轻刮了刮。红色疙瘩立即在脖颈上显现。栀子感到害怕起來。即便脸上火辣般的瘙痒。她也不敢去挠。

    孙筱筱的掌嘴已经停止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只剩下她的哭泣声。

    这时。梦昙突然惊叫道:“白美人。你的脸怎么了。”

    众人齐齐向栀子看來。包括下面的众新娥。她们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位美得非人间女子的美人。现在更是认真地察看她的脸。却看到那张脸上突然冒出大大小小的疙瘩。瞬间如同一匹光滑精美的缎子上沾满了油渍一般。美感瞬间大打折扣。

    栀子被众人的目光惊得手足无措。她忙站起來。转过身去拉着悬铃。“悬铃。我的脸怎么了。”

    “美人。你的脸……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栀子心焦异常。忙拉开袖子一看。发现手臂上的疙瘩越发多了起來。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

    这时。杏子说道:“这症状。像极了瘟疫。”

    栀子越发惊慌。神色惊恐。失去了分寸。也顾不上向秋棠行礼。匆匆下殿。从厅堂中穿过。众宫娥连忙掩住脸面避到一边去。生怕被传染似的。

    栀子逃也似的回到雅黛轩。因为跑动。身上更加瘙痒起來。回到雅黛轩。栀子鼓足勇气來到镜前一看。瞬间被那张满是疙瘩的脸吓到。从前被画满刀痕还有艺术的美感。而这疙瘩纯粹看着恶心。栀子倒在地上。喘着气。张着双手。直想挖掉那些疙瘩。

    悬铃冲了进來。跪在地上。说:“夫人。赶紧把这衣服脱掉。定是这衣服有问題。”

    栀子方才想起这衣服上有一股迷人的芳香。她不禁想起以前织娘害秦王政的方法。于是。栀子迅速地将衣服一层层脱下。跳进浴桶里从头到脚清洗。然而。身上的疙瘩却清洗不掉。栀子触摸着白玉一般的肌肤上那一颗颗、一串串疙瘩。全身发麻。神经也绷到极限。她不禁拍打着水。大声叫喊起來。她从來沒有这么绝望、歇斯底里过。

    “美人。美人。你不要这样。这些疙瘩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我一刻也忍受不了。我无法忍受这些东西长在我身上。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去拿把刀子來。把它们一个一个割掉。”栀子在水里扑腾着。

    连紫荆都禁不住撑着拐杖进來了。看到栀子的状况。也被吓了一跳。或许那些疙瘩长在别人身上不会那么触目惊心。只是长在原本过分美好的栀子身上。反差太大。导致有种美被摧毁的感觉。

    但是为了让栀子平静下來。紫荆厉声道:“够了。不就是些疙瘩吗。长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你向來受命运眷顾太多。怎么好看怎么让你长。你知不知道。有些人生來长相各种不如意。脸上的疙瘩长年累月摆脱不了。你让他们怎么办。都像你这么寻死觅活吗。”

    被紫荆这么一吼。栀子果然平静下來。只是轻轻地啜泣着。

    紫荆语气放平和道:“现在。你应该想想是谁要害你的。你该如何去应对。而不是在这儿自暴自弃。”

    悬铃服侍栀子清洗干净。前前后后一共清洗了五遍。换上干净舒适的棉布家居衣裙。脸上蒙着纱巾。将一切都遮掩好。

    那身绣着落叶的黄色锦缎宫装浸泡在水里。渐渐的。水变成了黄色。银针插进去。变成了黑色。

    “悬铃。去叫针工司的锦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