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既然他是你的道，我便毁了他
“既然他是你的道，我便毁了他。”红裙女人提着鱼七，看着凌空的鱼双双。
那个凌空抚琴的鱼双双身形一颤，身体落到地上，一口鲜血喷出，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跟你走。”
红裙女人将鱼七丢在地上，拍了拍手，“早这样不就结了？”
鱼七爬起来，奔向鱼双双，如出一辙的挡在鱼双双身前，还是那般盯着红裙女人，眼神还是那般坚毅，“姐，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可以带走你。”
红裙女人第一次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然后破天荒的解释道：“你姐跟我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鱼七回头看了鱼双双一眼，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她比谁都要了解这个弟弟，如果自己不点头，他就算死，也要挡在自己面前的。她依然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被那些大孩子欺负，他愣是抡起拳头跟那群孩子扭打在一起，然后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当那群孩子打够了，要走的时候，他任然死死的抱着那个孩子的脚，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姐你快走。”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她还记得回家帮他擦药的时候问他：“你不怕吗？”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怕啊。”然后握起小拳头，“可他们要欺负你，我就不答应。姐，等我长大了，像张三大叔那样厉害了，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孩子才会那么喜欢修炼吧？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成了她这一生唯一的道吧？
鱼双双眼眶微红。
然后这个鱼家的二女儿就这么走了，除了母亲流下的那把古琴，什么也没带，一如当年那个大女儿。
而红裙女人临行前说了一句话：“如果想找你二姐，就来魔音坊。”
鱼化龙不知道又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事不知，鱼七跟他说了白天的情况，这醉鬼就只说了一句话，“走了，都走了。”然后打了一个酒嗝，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泥地中。
张彩蓝帮没了房子的父子二人找了个住处，虽然被鱼化龙整得很惨，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恨这个醉鬼，或许是因为鱼七，或许是因为鱼双双，又或许只是因为这男人实在可怜吧。
第二天一大早，鱼化龙就把鱼七送去了军营，然后这个醉鬼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样也好，能喝得更尽兴，就算醉死在哪个角落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也就不会有人伤心流泪了。
鱼七带着两百星币，出了古月城，一路南下。
他本来想跟张彩蓝道别的，但实在没那个勇气再去经历离别，他本来担心父亲一个人没人照顾，但那个酒鬼只是踢了他一脚，骂道：“滚滚滚，老子一个人乐得清静。”然后塞给了他两百星币。
站在古月城外的山头上，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突然之间，他竟是觉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竟是有些陌生。
“你往北，我向南。我们终究是越走越远了。父亲，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姐和二姐一起回来的，所以您可要等着啊。”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几句，他对着古月城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揉了揉红红的眼眶，沿着山路向着山下走去。
这一年冬天，先是李暮雪等人进入天澜学院为人们津津乐道，紧接着就被鱼家那个突然横空出世的玄心镜二姑娘给压了下去，只是没有人知道，鱼家最小的孩子投军入伍，本来可以进入天澜学院却没有进入的张彩蓝紧随其后，还有一件人们没注意到的事情，那个酒鬼和赌鬼，就想消失了一般。
那个在古月城像是笑话的鱼家，就这么彻底的消失了。
鱼七怎么也没想到，张彩蓝竟然也会来投军，按道理，这个不愁吃不愁穿的世家公子，在没能进入天澜学院后，应该去找其他的路子，怎么也不应该跑到军队这个朝不保夕的万人坑来，而且他家里人也不会答应才对。
然后张彩蓝就告诉他，他是偷跑出来的，理由就是要用他那把家传的宝刀，多杀几个南蛮子，扬他张家的威名。对此，鱼七全然不信。
鱼七被安排到伙房，负责跳水做饭，用那位小将军的话说，那就是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还没资格上战场。
张彩蓝本来跟鱼七没分到一个地方，但他怎么说都要跟鱼七一起，最后那小将军也没办法，就不耐烦的把两个少年扔给了负责伙房的一个胖老头。
这家伙看起来五十多岁，没有胡须，连胡茬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太胖，所以胡子实在是无法穿过那些油脂出来见见太阳。没人知道这胖子叫什么名字，伙房的人都喊他老杨头。
老杨头为人很和善，第一天也不让两个新人干活，说是让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对此，两人倒是也乐得轻松。
相处的时间久了，鱼七发现老杨头不仅好说话，而且好说话，每次只要一喝酒，总是扯着两个少年喋喋不休，要么说那战场上千军万马的波澜壮阔，要么说那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淡光景。当然，更多的是他年轻时候的风流事迹，最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南方那新雨河边的柳树，总说要是有机会再看一眼，死也值了。
一个多月下来，也没听到有什么仗打，两支大军就这么驻扎在边境上，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有时候甚至还对骂，就是不动手。
当然，大仗没有，小丈倒是时常发生，而且还经常死人，不过都是双方探子的遭遇战，死得也都无声无息，这对两个少年来说，离着十万八千里。
对鱼七来说，每天跳水做饭，然后去校场训练，完了还可以练字，修行，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但张彩蓝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想到做一个馒头都这么难。以前从不吃馒头的他，一顿倒也能吃下四五个。
定安二十年春，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
老杨头蹲在火堆旁，小心翼翼的烤着几个馒头，然后递给鱼七和张彩蓝，他也不吃，就看着两个少年狼吞虎咽，如同看着自家孩子。
“老杨头，你说那南蛮子是不是虚张声势，其实并不敢跟我们苏将军打，不然怎么都几个月了，还只是在城外看着我们。”张彩蓝说着，啃了一嘴馒头。
老杨头笑了笑，“不打才好啊，不然又要死很多人了。”
张彩蓝撇了撇嘴，“如果不打，那我们来干什么？我看啊，既然这南蛮子不敢打，还不如苏将军领着我们杀出去。老杨头，你不是总挂念南边那新雨河的柳树吗，就不想打到南边去看看？”
老杨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又递给鱼七一个馒头。
鱼七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然后继续对付下一个馒头，对于打不打仗，他倒没什么认识，倒是对于老杨头念念不忘的新雨河，他倒是想去看看，所以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点着头。
老杨头仰着头，有些恍惚，或许，他的思绪早已飘到那新雨河的杨柳树下了。
春雷动，万物复苏，想来那新雨河岸边的柳树，已经挂满了青黄的绿芽了吧，如果倒映在新雨河那清澈的河水中，想必可定很好看。再等几天，等那柳叶长得跟剪刀一样，折下几枝编成花环……
老杨头的眼睛里突然有些许泪光。柳树每年春天都会发芽，只是那人，或许早已不在了吧。
外面突然传来混乱不堪的声音，张彩蓝和鱼七同时皱眉，相互对视了一眼。
张彩蓝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拿着刀走出房间，鱼七将那剩下不多的馒头全部放进嘴里，跟着走了出去。
然后两个少年就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天空上，一个个黑影将天空完全遮住，一支支羽箭如雨点一般从空中落下，同时无数巨大的火球紧跟其后。
老杨头一般扯回两个愣神的少年，同时大声道：“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南蛮子开始攻城了。”
同时他抽出一把长刀，将一个砸向这里的火球劈成两半，那火球是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这一劈开，里面的酒一下溅开，熊熊大火瞬间将整个屋子都燃烧起来。
紧接着，无数剑雨当头洒下。
老杨头一把推到两个少年，肥胖的身躯将两个少年压在地上。然后话很多的老杨头再也开不了口了。
等两个少年回过神的时候，老杨头那小山一般的身躯上插满了箭矢，没有一支伤到两人。
才回过神的两个少年再一次愣住，这一切变故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两个少年一时间无法接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才相处了短短几个月的老杨头，竟然用他的身体帮自己挡住了无数箭雨，用他的命换回自己的命。
张彩蓝拔出手中的刀，沉声道：“跟紧我，千万别走丢。”
说着将鱼七拉起来，开始向着街道外狂奔，而鱼七木然的跟着张彩蓝向前奔跑，回头看着那个躺在大火中的肥硕身躯，眼眶微红。
(本章完)
那个凌空抚琴的鱼双双身形一颤，身体落到地上，一口鲜血喷出，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跟你走。”
红裙女人将鱼七丢在地上，拍了拍手，“早这样不就结了？”
鱼七爬起来，奔向鱼双双，如出一辙的挡在鱼双双身前，还是那般盯着红裙女人，眼神还是那般坚毅，“姐，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可以带走你。”
红裙女人第一次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然后破天荒的解释道：“你姐跟我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鱼七回头看了鱼双双一眼，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她比谁都要了解这个弟弟，如果自己不点头，他就算死，也要挡在自己面前的。她依然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被那些大孩子欺负，他愣是抡起拳头跟那群孩子扭打在一起，然后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当那群孩子打够了，要走的时候，他任然死死的抱着那个孩子的脚，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姐你快走。”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她还记得回家帮他擦药的时候问他：“你不怕吗？”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怕啊。”然后握起小拳头，“可他们要欺负你，我就不答应。姐，等我长大了，像张三大叔那样厉害了，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孩子才会那么喜欢修炼吧？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成了她这一生唯一的道吧？
鱼双双眼眶微红。
然后这个鱼家的二女儿就这么走了，除了母亲流下的那把古琴，什么也没带，一如当年那个大女儿。
而红裙女人临行前说了一句话：“如果想找你二姐，就来魔音坊。”
鱼化龙不知道又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事不知，鱼七跟他说了白天的情况，这醉鬼就只说了一句话，“走了，都走了。”然后打了一个酒嗝，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泥地中。
张彩蓝帮没了房子的父子二人找了个住处，虽然被鱼化龙整得很惨，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恨这个醉鬼，或许是因为鱼七，或许是因为鱼双双，又或许只是因为这男人实在可怜吧。
第二天一大早，鱼化龙就把鱼七送去了军营，然后这个醉鬼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样也好，能喝得更尽兴，就算醉死在哪个角落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也就不会有人伤心流泪了。
鱼七带着两百星币，出了古月城，一路南下。
他本来想跟张彩蓝道别的，但实在没那个勇气再去经历离别，他本来担心父亲一个人没人照顾，但那个酒鬼只是踢了他一脚，骂道：“滚滚滚，老子一个人乐得清静。”然后塞给了他两百星币。
站在古月城外的山头上，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突然之间，他竟是觉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竟是有些陌生。
“你往北，我向南。我们终究是越走越远了。父亲，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姐和二姐一起回来的，所以您可要等着啊。”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几句，他对着古月城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揉了揉红红的眼眶，沿着山路向着山下走去。
这一年冬天，先是李暮雪等人进入天澜学院为人们津津乐道，紧接着就被鱼家那个突然横空出世的玄心镜二姑娘给压了下去，只是没有人知道，鱼家最小的孩子投军入伍，本来可以进入天澜学院却没有进入的张彩蓝紧随其后，还有一件人们没注意到的事情，那个酒鬼和赌鬼，就想消失了一般。
那个在古月城像是笑话的鱼家，就这么彻底的消失了。
鱼七怎么也没想到，张彩蓝竟然也会来投军，按道理，这个不愁吃不愁穿的世家公子，在没能进入天澜学院后，应该去找其他的路子，怎么也不应该跑到军队这个朝不保夕的万人坑来，而且他家里人也不会答应才对。
然后张彩蓝就告诉他，他是偷跑出来的，理由就是要用他那把家传的宝刀，多杀几个南蛮子，扬他张家的威名。对此，鱼七全然不信。
鱼七被安排到伙房，负责跳水做饭，用那位小将军的话说，那就是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还没资格上战场。
张彩蓝本来跟鱼七没分到一个地方，但他怎么说都要跟鱼七一起，最后那小将军也没办法，就不耐烦的把两个少年扔给了负责伙房的一个胖老头。
这家伙看起来五十多岁，没有胡须，连胡茬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太胖，所以胡子实在是无法穿过那些油脂出来见见太阳。没人知道这胖子叫什么名字，伙房的人都喊他老杨头。
老杨头为人很和善，第一天也不让两个新人干活，说是让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对此，两人倒是也乐得轻松。
相处的时间久了，鱼七发现老杨头不仅好说话，而且好说话，每次只要一喝酒，总是扯着两个少年喋喋不休，要么说那战场上千军万马的波澜壮阔，要么说那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淡光景。当然，更多的是他年轻时候的风流事迹，最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南方那新雨河边的柳树，总说要是有机会再看一眼，死也值了。
一个多月下来，也没听到有什么仗打，两支大军就这么驻扎在边境上，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有时候甚至还对骂，就是不动手。
当然，大仗没有，小丈倒是时常发生，而且还经常死人，不过都是双方探子的遭遇战，死得也都无声无息，这对两个少年来说，离着十万八千里。
对鱼七来说，每天跳水做饭，然后去校场训练，完了还可以练字，修行，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但张彩蓝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想到做一个馒头都这么难。以前从不吃馒头的他，一顿倒也能吃下四五个。
定安二十年春，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
老杨头蹲在火堆旁，小心翼翼的烤着几个馒头，然后递给鱼七和张彩蓝，他也不吃，就看着两个少年狼吞虎咽，如同看着自家孩子。
“老杨头，你说那南蛮子是不是虚张声势，其实并不敢跟我们苏将军打，不然怎么都几个月了，还只是在城外看着我们。”张彩蓝说着，啃了一嘴馒头。
老杨头笑了笑，“不打才好啊，不然又要死很多人了。”
张彩蓝撇了撇嘴，“如果不打，那我们来干什么？我看啊，既然这南蛮子不敢打，还不如苏将军领着我们杀出去。老杨头，你不是总挂念南边那新雨河的柳树吗，就不想打到南边去看看？”
老杨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又递给鱼七一个馒头。
鱼七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然后继续对付下一个馒头，对于打不打仗，他倒没什么认识，倒是对于老杨头念念不忘的新雨河，他倒是想去看看，所以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点着头。
老杨头仰着头，有些恍惚，或许，他的思绪早已飘到那新雨河的杨柳树下了。
春雷动，万物复苏，想来那新雨河岸边的柳树，已经挂满了青黄的绿芽了吧，如果倒映在新雨河那清澈的河水中，想必可定很好看。再等几天，等那柳叶长得跟剪刀一样，折下几枝编成花环……
老杨头的眼睛里突然有些许泪光。柳树每年春天都会发芽，只是那人，或许早已不在了吧。
外面突然传来混乱不堪的声音，张彩蓝和鱼七同时皱眉，相互对视了一眼。
张彩蓝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拿着刀走出房间，鱼七将那剩下不多的馒头全部放进嘴里，跟着走了出去。
然后两个少年就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天空上，一个个黑影将天空完全遮住，一支支羽箭如雨点一般从空中落下，同时无数巨大的火球紧跟其后。
老杨头一般扯回两个愣神的少年，同时大声道：“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南蛮子开始攻城了。”
同时他抽出一把长刀，将一个砸向这里的火球劈成两半，那火球是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这一劈开，里面的酒一下溅开，熊熊大火瞬间将整个屋子都燃烧起来。
紧接着，无数剑雨当头洒下。
老杨头一把推到两个少年，肥胖的身躯将两个少年压在地上。然后话很多的老杨头再也开不了口了。
等两个少年回过神的时候，老杨头那小山一般的身躯上插满了箭矢，没有一支伤到两人。
才回过神的两个少年再一次愣住，这一切变故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两个少年一时间无法接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才相处了短短几个月的老杨头，竟然用他的身体帮自己挡住了无数箭雨，用他的命换回自己的命。
张彩蓝拔出手中的刀，沉声道：“跟紧我，千万别走丢。”
说着将鱼七拉起来，开始向着街道外狂奔，而鱼七木然的跟着张彩蓝向前奔跑，回头看着那个躺在大火中的肥硕身躯，眼眶微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