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醒来物是人已非
梦总有醒来的一刻，不管是好梦亦或噩梦。对于赵奇才来说，他倒宁愿永远处于这噩梦之中，因为唯有如此，他们一家才不会遭受如此的痛苦，因为梦只是梦，不会是现实！
只是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条骨头那入心的疼痛却无时不提醒着他这样的残酷事实：这就是现实，不是梦！
赵奇才万万没想到自己醒来时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烂漫天真的少女，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毛猴，两者相互追逐嬉戏，不时发出清脆欢笑，让人如沐春风。他努力想张开嘴巴询问，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无论自己如何想，嘴巴都一动不动，仿佛长在脸上的早已不是自己的嘴巴！
赵奇才艰难地睁开眼，试图寻找身旁的父母，入眼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明明两天前还曾一起吃喝逗乐，明明两天前才说要尽快抱孙子的，现在却……
泪水不断流下。明明浑身动弹不得，明明浑身早已疼得不能再疼，但为什么，眼睛模糊了，心更是撕裂的疼痛！
“啊！”
……
悲愤的不甘响彻整个天地。
易、姬二人回头看到涕泪直流，悲痛欲绝的“圆球人”，都不禁黯然。纵使可以治疗身体的伤势，但对于早已伤透的内心，纵是神医亦无所作为。
姬若莲小跑过去扶起咆哮不断地赵奇才，轻轻拭去那早已溅满面庞的涕泪，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心存希望，总会有晴朗的时候。”赵奇才耳闻着这甜腻慰语，心头悲痛稍减，只是下一刻马上想到：“希望？自己还有吗？自己此刻的唯一愿景自然是为父母报仇，只是可能吗？”想起那个如仙魔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头，便是自己再厉害十倍亦不可能是敌手！想起便是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赵奇才心神恍惚，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都说“十指连心”，手心一旦受伤便是巨大的痛苦，只是为何这次十指明明流血不止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是心死了？还是说相对于心里所遭受的折磨十指的疼早已无所觉！
看着醒转便给父母挖坟的赵奇才，姬若莲想上前劝阻，易云阻止道：“随他去吧，唯有身体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记先前的遭遇。”姬若莲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叹道：“是啊，失去至亲的痛苦真的太大了，唯有经历过方能明白那种刻骨的感受。”
易云默然不语，抬眼瞧着天际。
微风吹过，几片枯叶飘荡而下，易云只觉心头一酸，双目立马模糊了。
“若叶啊……秋天又到了，这已经是第十年了……一切都好吧。”
……
深秋的邙山总是雨水不断。天稍微有些寒了，但赵奇才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又早已干透，身体的痛苦与对仇恨的渴望早已占据他的内心。望着不远处并行而立的易、姬二人，赵奇才猛地跪拜而下，沉声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今日大恩本无以为报，还希望两位能帮我一个忙。”说着，用力磕了三个头。
易云瞧着神色坚毅的少年，他本才十五六岁，较之自己尚小两三岁，只是几天前的遭遇却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他最亲的人永远离开了他！
易云叹道：“你先跟我们回山，一切都到那时再说吧。”瞧着西方那随风多变的晚霞，自语道：“李唐落，人道乱，昆仑已经下山，九华也到了出山的时候了吧。”
易云、姬若莲携着赵奇才朝九华山而去，一路畅行无阻，不到一日便抵达了九华山顶。
早有两道身影在门前迎接。姬若莲扑到一人怀里，撒娇道：“娘，我回来了。”薛青抚着姬若莲脑袋，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知道回来，要不是你云师兄出去寻你，你爹就要亲自下山找你了。”姬若莲朝早已脸色黑沉的姬袁松吐吐舌，道：“让爹担心了，下次再不敢随便出去了。”
姬袁松一身灰衣，虽年近五十却依旧健毅不凡。对这童心未泯的女儿完全没辙的他只能无奈摇摇头，目光转向易云。待看到神色萎靡的易云时，姬袁松神色一变，上前拉起易云右手边搭脉边皱眉道：“气息虚浮，真气內竭……”说到最后厉声道：“怎么会伤得如此重！”
薛青闻言亦神色剧变，对阴沉着脸的姬袁松道：“袁松，赶紧想办法救治云儿的伤！”姬袁松怒道：“救他作甚！凭他的修为我不信九华范围里有什么能真正伤得到他！定是又做了硬出头的冤大头！”瞥了眼易云身后的赵奇才，对薛青道：“你和莲儿先带他到客房休息，我带云儿到竹林疗伤。”携着易云往紫竹林行去。
易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姬袁松身后，一语不发。看着噤若寒蝉的易云，姬袁松怒极反笑：“之前救人时不是很能干嘛，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易云苦笑一声道：“让师父跟师娘担心了。”姬袁松不置可否道：“那人可姓赵？”易云点头：“他姓赵名奇才，是川陕地区的俗世凡人。”姬袁松道：“赵奇才！是俗世人不假，但却并非普通的俗世凡人。”看到易云茫然，姬袁松继续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团气，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易云沉默良久道：“龙行虎步，入水为蛟，腾空则行云布雨；晨起为风物，日中为风阳，日暮为昏霞，可谓善变之物……师父是说他可能是这乱世王者。”姬袁松自嘲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易云默然。但凡知道九华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九华山当代掌门人剑法不高明，甚至较之门下诸人亦多有不如，但是他的望气本领却是公认的当世第一，与两禅寺的慧能禅师、凤舞门的淳风师太并列当世三大神算子。
易云皱眉道：“师父，之前我与师妹在邙山一破庙休息，恰逢赵奇才一家为一伙黑衣人所虏，那伙黑衣人疑似跟昆仑有关！”姬袁松脚步一顿：“昆仑？”易云点头：“赵奇才中了‘神罚’，而这‘神罚’……”
姬袁松摆手止停易云继续说下去，叹道：“‘神罚’，难怪要你耗尽真气才能救得了他，可是云儿，半年后便是凤舞门‘升仙涅槃大会’，你这伤虽两月可尽复，但终究多少会有影响。我九华先辈向来以‘救死扶伤，匡扶正道’为己任，我虽不反对你救他，但只怕这也是他人早已设下的圈套，你现在……”易云默然，良久才道：“是非之道本无定论，若事事瞻前而顾后，则人必畏畏缩缩。”姬袁松愣了愣：“这是叶儿常说的话……”看着易云道：“很好！你不仅在剑法上早已超过了我，便是在这为人处世上也胜过为师良多。”易云道：“我这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若是师姐在此……”姬袁松叹道：“只可惜小叶子过早凋零了，否则凭她的天赋，我九华必定可再出一绝世剑仙！”
两人往竹林深处走去，一路再无话语。秋风更甚，整个九华都笼罩着一股悲戚。
九华山顶，一片紫竹矗立，秋风沙沙，如泣如诉。
距离回到九华已是两天后。易云站在一矮坟前，手舞黑剑，全无变幻繁杂的动作，有的只是最简单的劈、挑、刺、砍，但这些动作经他手舞起来却仿佛有了全新的生命。随着他一遍遍的起剑，那随风而荡的竹林仿佛都有了某种韵律，整片天地都置身于一片气势之中。
古有桑林之舞，有凤来仪！今有九华起剑，光耀九州！
约莫半时辰后，易云收剑止息。看着十年未变的矮坟，易云神色落寞道：“师姐，你教我的剑法我终不曾忘记，只是我却渐渐忘记你的音容笑貌了！”擦掉不自禁流下的泪水，易云正色道：“明天我就会下山了。记得师姐曾对我们几个说过：‘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野鬼猛兽，但只要我们手握九华一剑柄，便不用惧怕任何东西，但凭他世道凶险狡诈，我自一剑荡之！’我不知能否跟上师姐你的脚步，只是我想我终该迈出这一步，因为有人在山下等我，等着我下山！”
(本章完)
只是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条骨头那入心的疼痛却无时不提醒着他这样的残酷事实：这就是现实，不是梦！
赵奇才万万没想到自己醒来时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烂漫天真的少女，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毛猴，两者相互追逐嬉戏，不时发出清脆欢笑，让人如沐春风。他努力想张开嘴巴询问，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无论自己如何想，嘴巴都一动不动，仿佛长在脸上的早已不是自己的嘴巴！
赵奇才艰难地睁开眼，试图寻找身旁的父母，入眼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明明两天前还曾一起吃喝逗乐，明明两天前才说要尽快抱孙子的，现在却……
泪水不断流下。明明浑身动弹不得，明明浑身早已疼得不能再疼，但为什么，眼睛模糊了，心更是撕裂的疼痛！
“啊！”
……
悲愤的不甘响彻整个天地。
易、姬二人回头看到涕泪直流，悲痛欲绝的“圆球人”，都不禁黯然。纵使可以治疗身体的伤势，但对于早已伤透的内心，纵是神医亦无所作为。
姬若莲小跑过去扶起咆哮不断地赵奇才，轻轻拭去那早已溅满面庞的涕泪，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心存希望，总会有晴朗的时候。”赵奇才耳闻着这甜腻慰语，心头悲痛稍减，只是下一刻马上想到：“希望？自己还有吗？自己此刻的唯一愿景自然是为父母报仇，只是可能吗？”想起那个如仙魔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头，便是自己再厉害十倍亦不可能是敌手！想起便是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赵奇才心神恍惚，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都说“十指连心”，手心一旦受伤便是巨大的痛苦，只是为何这次十指明明流血不止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是心死了？还是说相对于心里所遭受的折磨十指的疼早已无所觉！
看着醒转便给父母挖坟的赵奇才，姬若莲想上前劝阻，易云阻止道：“随他去吧，唯有身体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记先前的遭遇。”姬若莲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叹道：“是啊，失去至亲的痛苦真的太大了，唯有经历过方能明白那种刻骨的感受。”
易云默然不语，抬眼瞧着天际。
微风吹过，几片枯叶飘荡而下，易云只觉心头一酸，双目立马模糊了。
“若叶啊……秋天又到了，这已经是第十年了……一切都好吧。”
……
深秋的邙山总是雨水不断。天稍微有些寒了，但赵奇才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又早已干透，身体的痛苦与对仇恨的渴望早已占据他的内心。望着不远处并行而立的易、姬二人，赵奇才猛地跪拜而下，沉声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今日大恩本无以为报，还希望两位能帮我一个忙。”说着，用力磕了三个头。
易云瞧着神色坚毅的少年，他本才十五六岁，较之自己尚小两三岁，只是几天前的遭遇却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他最亲的人永远离开了他！
易云叹道：“你先跟我们回山，一切都到那时再说吧。”瞧着西方那随风多变的晚霞，自语道：“李唐落，人道乱，昆仑已经下山，九华也到了出山的时候了吧。”
易云、姬若莲携着赵奇才朝九华山而去，一路畅行无阻，不到一日便抵达了九华山顶。
早有两道身影在门前迎接。姬若莲扑到一人怀里，撒娇道：“娘，我回来了。”薛青抚着姬若莲脑袋，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知道回来，要不是你云师兄出去寻你，你爹就要亲自下山找你了。”姬若莲朝早已脸色黑沉的姬袁松吐吐舌，道：“让爹担心了，下次再不敢随便出去了。”
姬袁松一身灰衣，虽年近五十却依旧健毅不凡。对这童心未泯的女儿完全没辙的他只能无奈摇摇头，目光转向易云。待看到神色萎靡的易云时，姬袁松神色一变，上前拉起易云右手边搭脉边皱眉道：“气息虚浮，真气內竭……”说到最后厉声道：“怎么会伤得如此重！”
薛青闻言亦神色剧变，对阴沉着脸的姬袁松道：“袁松，赶紧想办法救治云儿的伤！”姬袁松怒道：“救他作甚！凭他的修为我不信九华范围里有什么能真正伤得到他！定是又做了硬出头的冤大头！”瞥了眼易云身后的赵奇才，对薛青道：“你和莲儿先带他到客房休息，我带云儿到竹林疗伤。”携着易云往紫竹林行去。
易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姬袁松身后，一语不发。看着噤若寒蝉的易云，姬袁松怒极反笑：“之前救人时不是很能干嘛，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易云苦笑一声道：“让师父跟师娘担心了。”姬袁松不置可否道：“那人可姓赵？”易云点头：“他姓赵名奇才，是川陕地区的俗世凡人。”姬袁松道：“赵奇才！是俗世人不假，但却并非普通的俗世凡人。”看到易云茫然，姬袁松继续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团气，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易云沉默良久道：“龙行虎步，入水为蛟，腾空则行云布雨；晨起为风物，日中为风阳，日暮为昏霞，可谓善变之物……师父是说他可能是这乱世王者。”姬袁松自嘲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易云默然。但凡知道九华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九华山当代掌门人剑法不高明，甚至较之门下诸人亦多有不如，但是他的望气本领却是公认的当世第一，与两禅寺的慧能禅师、凤舞门的淳风师太并列当世三大神算子。
易云皱眉道：“师父，之前我与师妹在邙山一破庙休息，恰逢赵奇才一家为一伙黑衣人所虏，那伙黑衣人疑似跟昆仑有关！”姬袁松脚步一顿：“昆仑？”易云点头：“赵奇才中了‘神罚’，而这‘神罚’……”
姬袁松摆手止停易云继续说下去，叹道：“‘神罚’，难怪要你耗尽真气才能救得了他，可是云儿，半年后便是凤舞门‘升仙涅槃大会’，你这伤虽两月可尽复，但终究多少会有影响。我九华先辈向来以‘救死扶伤，匡扶正道’为己任，我虽不反对你救他，但只怕这也是他人早已设下的圈套，你现在……”易云默然，良久才道：“是非之道本无定论，若事事瞻前而顾后，则人必畏畏缩缩。”姬袁松愣了愣：“这是叶儿常说的话……”看着易云道：“很好！你不仅在剑法上早已超过了我，便是在这为人处世上也胜过为师良多。”易云道：“我这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若是师姐在此……”姬袁松叹道：“只可惜小叶子过早凋零了，否则凭她的天赋，我九华必定可再出一绝世剑仙！”
两人往竹林深处走去，一路再无话语。秋风更甚，整个九华都笼罩着一股悲戚。
九华山顶，一片紫竹矗立，秋风沙沙，如泣如诉。
距离回到九华已是两天后。易云站在一矮坟前，手舞黑剑，全无变幻繁杂的动作，有的只是最简单的劈、挑、刺、砍，但这些动作经他手舞起来却仿佛有了全新的生命。随着他一遍遍的起剑，那随风而荡的竹林仿佛都有了某种韵律，整片天地都置身于一片气势之中。
古有桑林之舞，有凤来仪！今有九华起剑，光耀九州！
约莫半时辰后，易云收剑止息。看着十年未变的矮坟，易云神色落寞道：“师姐，你教我的剑法我终不曾忘记，只是我却渐渐忘记你的音容笑貌了！”擦掉不自禁流下的泪水，易云正色道：“明天我就会下山了。记得师姐曾对我们几个说过：‘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野鬼猛兽，但只要我们手握九华一剑柄，便不用惧怕任何东西，但凭他世道凶险狡诈，我自一剑荡之！’我不知能否跟上师姐你的脚步，只是我想我终该迈出这一步，因为有人在山下等我，等着我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