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寻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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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泾渭分明

    随进来后,见阿娓神色无恙,先是松了口气,待看到案上那个不轻不重的拳头印子,不由蹙了蹙眉。可阿娓什么也没说,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暗地里却在提醒自己,下次布果之时,定要在这上面摆上一果盘,将之遮掩住。

    阿娓见随进了屋,便自顾自地往外走,临走前交代一句:“你好好在家看着屋子,我觉得闷得慌,想去甲板上走走,看看风景,透透气。”

    随道了声“诺”,而后目送阿娓离开。待其走后,不由摇头道:“喜怒不形于色,姑娘如此压抑自己,这又是何必呢?”心知阿娓是不能完全信任她,所以不愿意和她说些心里话,一时之间也只能迁怒于祁闻,背地里暗骂那祁闻事多,有什么事情是他一个少年都不能解决的?偏偏要来寻她家姑娘!阿娓才多大啊,他们怎么好意思让她如此劳神费心?

    暂不说随的那些护短心思,单说阿娓独行自甲板处,见今日阳光明媚,好些童男童女都在甲板上惬意地晒着太阳,或闲聊,或远眺,或嬉戏打闹……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般童稚、温馨的背后,真的是如此单纯无知么?阿娓悲天悯人地旁观着这一切,恍然觉得他们也正是深知此行凶险万分,看透了出海寻仙的结果,才如此假装无知,抓紧着最后的时间,享受生活,享受这没有算计没有阴谋的片刻时光吧!

    阿娓恍恍惚惚地走着神,任身边的人来来回回。突然,船上传来一阵惊叹之声,而后引得一大群人附和感慨。阿娓被挤了一个踉跄,不得已回了神。

    她茫然地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但见不远处,原本苍清澄澈的海水,豁然被一波黄澄澄的海面侵袭,苍与黄在阳光底下颜色分明,放眼望去,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玄黄色的海——

    这是!阿娓有瞬间的错愕。此情此景,让她猛然想起《诗经?谷风》里所谓:“泾以渭浊,湜湜其沚”来。一清一浊,泾渭分明。????阿娓站在人群里,望着那绵延到无限远的清浊界限,忍不住喟叹道:“人有姓氏、国有疆土、原来大海也是有自己的海域的啊!”复又暗想:勃海的海神是若,却不知不远处这片浊海的海神又叫什么了。

    举目望着这两海神画疆域而界限分明,阿娓心下不由暗叹:可见前人说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却也并不在理。其实海和陆上的国家一样,也是各自画疆域而界限分明的,如此便会有利益之争,又哪来的有容乃大呢?

    前辈们总是因为海的神秘、庞大,而自惭形秽,自觉渺小,却不知海虽有雅量,原也是与人无意的。谁知道海神和海神之间,会不会哪天因为疆域问题而闹僵起来?最后掀起腥风血雨?

    阿娓想到这里,不由暗自摇头:可见,这世间之事,又哪来的常开不败,长盛不衰?利益、私心,所谓泾渭分明,终究是清浊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千万年之后,这两海之间,又是谁夺了谁的疆域?一如江山的更替,姓氏的变迁——

    望着这一条清浊分明,绵延到不知何处的界限,阿娓心中突又沧海桑田之慨。人与海相比,何其渺小?海与时间相比又何其渺小?岁月催人老,难怪,人一旦想成神成仙,首先想到的就会是长生不老。

    可是,人的欲望,又怎么可能填的满呢?所以得到了长生不老,想要得到的就更多了。更好的仙家法宝、更好的洞府、更好的功法……或许有些福泽深厚的或是凭缘法得到,可大多数没有如此气运的仙家,想要获得更多的仙家资源,又该怎么办?

    人间又杀人掠货、强取豪夺,也有打着所谓正义的阴谋算计,仙人,仙人高高在上,那也只是针对凡人而言,仙人与仙人之间,是不是亦如凡人和凡人相处一样呢?阿娓想起远古史料里记载的那些神魔之战,那些神人共谋而掀起的或统一、或分裂的战争,所谓春秋无义战,其实古来战争,又有多少是真的大义的呢?

    战争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最后又成全了谁呢?阿娓突然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地想:为什么要有利益之争?为什么这世间要有这么多阴谋算计?而为什么对付这些人,偏偏又只能用阴谋诡计去战胜呢?

    终究是不够强啊!阿娓心下微微有些难受,一时之间,却分不清楚这是为自己阴谋对付赵政、徐福而觉得悲哀,还是为这古往今来的史实而悲哀。

    想要不用阴谋诡计杀人,那就得自身足够强悍,强悍到一力破万法。可那样的人物,古今又能出几个?纵使出了,大多还不是冤死在阴谋诡计之下。阿娓左思右想,只觉得古今成大事者,终究还是要实力和脑子双管齐下的。

    如此一想,阿娓便又不觉得祁闻多事了,至少他的信任让她多了条知道消息的渠道,便是忧了心、费了神,终究是有所得的。脑子不用就会僵,计谋久不用,也会手生。阿娓回想起离开咸阳后,至今的日子,她虽也在积极应对,但终究是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没有步步为营,全力施为。

    偷懒是不对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阿娓这样告诫着自己,而后紧紧捏起拳头,自我告诫道:海纳百川,尚且有疆域之争,何况你还不及海,还处在漩涡之中,怎么能就此松懈了呢?

    阿娓转身,仰起头,目光看向飞舟的最高处,看向徐福所居的观景台……眼光刺眼,阿娓忍不住眯了眯眼,留下一滴眼泪来。

    “哇!这片海域居然都是玄黄色的,也不知这海叫什么呢?”身边有女童拍手惊叹道。

    “前人古籍中,又没人到过此处,对其命名过。依我看,此海其色玄黄,以后便叫他黄海好了!”

    “黄海?这名字倒是贴切!”有人应声附和道。

    “黄海?”有人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其命名?”

    “即使无人到处,无人命名,便是无主之物。我对其命名,又有何不可?”取名之人当即反驳道。

    “你也不过是初来乍到?又怎知这海是无主之物呢?”有人不甘示弱地辩驳道,“凡有海处,皆有海神,前面勃海海神名若,这个海与勃海泾渭分明,定然也是有海神的。”

    “海神?真有那东西么?你叫他,他会回答你么?”取名之人忍不住嗤笑道,“他既不曾答话,便不能还证明他的存在。如此,又岂能证明,此海是有主之物?”

    “你……你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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