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寻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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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掘断王者之气

    “阿闻,或许我们当真该去打听下上次与我们同船之人的身世背景了。”夏虞沉吟之后,突然慎重地说道。

    祁闻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夏虞的意思?是以他颓然地看了夏虞一眼,叹道:“其实,她的那番话,你也是信的吧!”

    夏虞闻言不由一怔,既而点头叹道:“以往我的目光总是局限在出海一事,局限在这寻仙之事上。我以为能拼尽全力护住一船人性命,便能戳穿所有的算计了……但我从没想过,这出海寻仙之事,从一开始就会是赵政诛杀贵族后裔的阳谋!”

    “既然你都信了,那还去查问什么?”祁闻有些费解,既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务之急难道不该是想着如何破局么?如何自救么?

    “查,必须要查!”夏虞的脸上划过一道坚毅之色,“就算是命中有劫,会尽数死去,我们也该知道此事到底是只牵涉了六国贵族后裔,还是他赵政意图将古往今来的贵族嫡系血脉尽数斩尽杀绝!”

    祁闻闻言,心下不由一震,他望着夏虞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难道你是怀疑赵政想保下大秦的万世基业,故此设计断绝所有帝王血脉?”

    夏虞盯着祁闻,沉吟良久方才叹道:“你可还记得一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场掘断金陵地脉的事情?”

    祁闻闻言,当即站不住了,连退了好几步,若非身后有木板墙壁支撑着,他怕是要当场栽倒在地。

    他骇然地望向夏虞,脑中因夏虞的这句话,心海中巨浪滔天。

    他如何能不记得此事?毕竟他祁家原本就世居金陵方山!当时他们还没上船,乍听得这消息时,因担心家人的安危,他都动了逃回去看看的心思。

    若不是夏虞拦着,若不是他已是诏令上有名的出海人选之一,若不是他逃了会牵连到其他七十多个少年少女……他不能自私,便只能将担忧压在心底,此后对此事只字不提。

    却不想,夏虞今日,竟主动对他言及此事!

    祁闻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站稳了身形。他望着夏虞苦笑道:“此事,我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

    虽然此事祁闻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可就是这道听途说,才让他心下格外骇然。都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倘若有一天这怪力乱神之事,关系到你家人的安危,关系到天下苍生,你又如何做得到淡定从容?

    据传这次始皇帝东巡,途径金陵,为那里虎踞龙盘的气势深深吸引。谁料,同行的望气者却说:“此地有王者之气,五百年后,当出天子!”

    问世间,哪家帝王不想拥有万世基业?始皇帝听得此话,自是要询问对策的,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掘断龙脉之事,就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凿方山、引淮水贯穿金陵、再断城北的狮子、马鞍两山,尤嫌不足的始皇帝,最终还将金陵改为秣陵,以示厌恶之意。

    秣者,牲口的饲料而已。秣陵者,养马之地而已。也不知这名,是故意取来贬低未来的王者,还是始皇帝陛下,他气急败坏所下的诅咒呢?

    夏虞见祁闻脸色有些发白,不由走了过去。想要给他个拥抱,又恐唐突。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令尊令堂定会安然无虞的。赵政便是要断金陵龙脉,也该是将人迁出再动工的,你别尽往坏处想。”

    祁闻却难得起了几丝愤怒,抱怨道:“那又不是你的亲人,你自是淡定从容了!”一语罢,看着有些受伤、又无辜的夏虞,祁闻突然蹲下身来,捂着脸,挤出几句话来,“以始皇帝的秉性熬过,这世间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王者之气一事起在方山,我祁家世居于此,又岂能被善意对待?”

    “倘若他执意认定,五百年后的天子便出自我们祁家,我家之人,又哪还有活路可走?”祁闻越说越怕,颤抖着声音道,“始皇帝筑长城,久筑不成,便以人殉祭天。今日掘断龙脉,焉知他不会再用人祭之法?”

    夏虞闻此,突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此事,竟逼得向来不言鬼神怪力之事的祁闻,都忍不住出言相对,而他身为大禹后人,所谓杞人忧天,他自是见惯了、听多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正所谓山河血染成,血祭之事,终究不会断绝。有别的,也不过是屠刀在谁手中,又挥向了谁。

    祁闻见夏虞无言以对,心中的愤懑又无法发泄。教养又束缚着他,不能出口骂人,话到嘴边却仅仅凝成一句:“那望气之人,定然是如同徐福一般的小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大概在儒生心中,小人二字,已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咒骂了!

    “是是是,他们都是小人。”夏虞对着这般稚气的祁闻,一时也只能顺着他附和。心中想的却是,便是小人,他们只怕也都是有本事的小人吧!

    徐福自不必说,而那位望气者,能说出“金陵地形险要,气势磅礴,乃龙脉地势,王气极旺,若不采取对策,五百年后会有天子坐镇!”这样的话来,又岂能是一般望气者术士?

    最可疑的是,此人不仅敢说,还敢提出对策,还敢做!掘断龙脉,便是要违背自然之道,违背天理!此术士,竟敢做下这等罪恶滔天之事,如此抛却身家性命,当真只为了保住赵政的大秦的万世基业?

    那术士倘若就此身死,就此断子绝孙了,便是大秦有了万世基业,于他又有何利?夏虞想不通透,便只能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不再去想。只是祁闻这样子,他当真有些担心,便免不了在心底感慨万千。

    说到底还是赵政生出的事端。他若不曾东巡,不曾途径金陵,不曾被金陵那虎踞龙盘的气势深深吸引。那么此后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吧!

    一念及此,夏虞不由又想,如果他对金陵地脉之事,意在斩断此处的王气,那么自他登基以来,修筑长城,修筑驰道,是不是也有接续他大秦龙脉之意?

    赵政连地脉龙气,五百年之后的事情都如此忌惮,那么他们这些拥有这帝王血脉的嫡系贵族,又岂不会更为他忌惮,从而遭至清洗?

    夏虞突然不敢再多想,他只能直愣愣地望着祁闻,声音急切地说道:“阿闻,走,我们这就查查上次寻仙出海之人的先辈旧事,或许我所猜测的,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祁闻闻言,却忍不住别过头去。今日这是怎么了?这阿娓和夏虞的想法,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而他又为何,为何却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