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寻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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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兄妹冲突(一)

    阿娓的心底宛如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浪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兜头淋下不说,又将她掀翻在海岸的礁石上,摔了个遍体鳞伤——

    阿娓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日还好好的影,昨日还被她逼着做出选择的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不,他不是走了,是在眠蛊这之中,毫无反抗力地被人夺舍取代了。

    夺舍!想到这里,阿娓紧紧握着双手,愤怒气盛,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巫颂。在阿兄的屋子里出现的夺舍,此魂定然是和阿兄脱不了干系的。昨晚,昨晚阿兄请了阴魂去替她打探阿娘的下落,难不成夺舍影的便是那阴魂不成?

    想到此处,阿娓心底划过一丝内疚,倘若这就是请阴魂所要付出的代价,那这代价,阿兄也该提前说明啊!倘若她早知道阿娘的下落要用影的性命去换,她定然不会答应的,她定然会选择用其他办法的啊!

    纵使阿兄的占卜之术有限,她不是还可以去寻风姓兄妹求助么?阿兄他怎么能这样?明面上帮着她,暗地里确又伤害她?

    巫颂被阿娓这样盯着,只觉头皮发麻。他不知阿娓心底是怎么想的,一时之间,又担心多说多错,是以他只能底下头去,羞愧得不敢与之对视。

    阿娓见巫颂这般模样,哪里还不清楚此事的真假?看来影已被夺舍,此事已成定局,她不由愤然地瞪了巫颂一眼,而后转回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床榻上的那个“影”,半晌之后,方才冷着声音陈述道:“阿兄,影可是我的人。”

    影可是她的人啊,便是阿兄要用影去交易,也该先问问她这个主人答不答应吧!更何况,影昨夜便被夺舍了,可阿兄他昨夜都没告诉她,甚至是今日早上还在努力掩饰真相。若不是,若不是今日下午,因随的一句多嘴,她心中存疑,对影的关心多问了几句,那么阿兄,阿兄是不是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任由那阴魂取代了影,然后任由她重用“影”?

    用一个她毫不知底细的阴魂取代她贴身的侍从?阿娓忍不住捏起拳头,强忍着暴怒的冲动。倘若是将整个事情,再阴谋论地看待一下,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在“阿兄”心中仅是巫蛊已经无法监视她了,故此干脆设计了一个夺舍,让那阴魂,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他的耳目?

    此刻的阿娓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看到巫颂,她就会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顿。她还不是巫颂的对手,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对影用眠蛊,将影悄无声息地取代。那么她呢?她若是太过逆反,他是不是可以硬着心肠,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

    一念及此,阿娓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似乎长大这么大,她从没如今日一般紧张而无措过。巫家手段神秘诡异,此刻面对巫颂,面对底细不清楚的巫颂,阿娓心底的压力,比面对赵政更甚!

    巫家的长老级人物,祁闻眼中可以一曲埙声便成功对抗化身成巫神的夏虞。她怎么就能因其一番前世言语就对他放下了戒备之心呢?纵使她和他前世真是兄妹,可那也只是前世啊,谁知道今世人是怎么想的?巨大的成仙利益之下,难不成亲人就不会反目成仇了?

    她大意了,她一时真的大意了!

    巫颂并不清楚阿娓心底的想法,是以听得阿娓此话,不又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看来妹妹因为这事,是真的要与他生分了。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面对影被夺舍之事,阿娓的愤怒是沉默的,她不吵不闹不打,那都是对他真的失望,真的不满了。

    一句“阿兄,影可是我的人”,这其中的指责之意不言而喻,这其中的距离感也拉了出来。影是她的人,故此他身为其兄,原不该和影置气,对其下蛊的;他原该好好护着影的;是不该见死不救的;再得知其被夺舍之后,更不该知情不报的

    影是她的人,而他是她阿兄。此刻巫颂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在阿娓面前辩驳。

    巫颂不由在心底苦笑,倘若昨夜他没有拿影跟故魂开玩笑,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般的局面?

    阿娓背对着巫颂,见他一直没有出言解释,心就不由更寒了。

    已无话可说了,这是连欺骗的理由都找不到了么?

    阿娓十指都掐进了肉里,却也丝毫不觉疼。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勾起嘴唇,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她到底还是太天真,太大意了。她以为上船之后,远离了赵政的威胁,从此天高皇帝远,她就可以放纵自我自得其乐了;她以为设计完大秦的江山社稷之后,她身为天子后裔,毕生该做的大事也就做完了。芷阳宫时她为复仇而活,剩下的随船出海,她难道不该松懈一番,让自己过得潇洒惬意么?

    横竖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横竖不过性命一条,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大事已毕,无牵无挂,费那么多脑筋,算计那么多做什么?

    她以为她已经看开,她以为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直到此刻,直到知道影被悄无声息的夺舍,直到她身后站在夺去影性命的帮凶,她却无力,也无法报复,方才激起了心中潜藏已久的斗志!

    影被夺舍,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她头晕目眩,打得她心烦意乱,却也打醒了她一直以来的自负和骄傲!

    厮杀向来都是你来我往,各出手段的。面对阴谋阳谋,她向来都是执棋者,会尝试着去主动掌控全局。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感情用事,轻易地便被人带进了坑里,最终沦为鱼肉,悄无声息地被吃掉了一子。

    阿娓看着那昏迷不醒的“影”,一时只觉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可她明白事已成定局,多余的负面情绪,也是于事无补的。

    是以她只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积极应对,故此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声音清冷而客气地说道:“既然此阴魂是昨夜阿兄请来的,那么今日还得请劳烦阿兄送走吧。”

    见巫颂有抬头认真听她说话,阿娓便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毕竟影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他连死后,还不得安生。我也不想看到其他别的东西顶着影的皮囊活在阳光底下。”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理由,这个阴魂,她定是要从影的身体里赶出去的。对于阴魂本身,她或许现在还束手无策,现在还拿它没有办法。可那又怎样?

    这世间之事,几时要求人必须亲力亲为了?这船上又不止巫颂这一个巫师,只要她还记得此事,只要她有心,只要她出得起筹码,自是有人乐意替她效劳,有的是手段让它消失。

    敢夺舍她的人,那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她是护短的,她一直都是最护短的。这仇,他们是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