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最坚韧的女人
009 最坚韧的女人
“浅夏,那人看你眼神明显有问题,你干嘛还惯着他,这种混蛋就应该揍他一顿,才知道人外有人!”
苏浅夏摇头,“今天如果这家店是我开的,我肯定不会惯着他,现在我们只是拿人家工资上班的,事情闹大了,杨姐再好心里自然会不舒服,所以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唱首歌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权当自娱自乐咯。”
夏晓诗撇嘴,虽心里还是不服,却也知道苏浅夏说得是对的。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铃再次响起,一个颀长的身影已经进来,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夏晓诗在钢琴前坐下,试了几个音,问道:“浅夏,想唱什么?”
苏浅夏随手拿起歌谱,翻开一页,抿唇,淡淡道:“就这首吧。”
夏晓诗接过那谱子,目光落到歌名,不由一愣。
和弦乐声缓缓响起,打破了满是的安静。悠扬缠绵的前奏后,苏浅夏缓缓开口了。
我爱他只爱他好像只能爱到这里了我累了太累了我终于把执着弄丢了总以为在他的心中也很在乎我在他心深处我是特别的所以我总相信有一天他会说爱我我想我错了他不爱我才舍得暧昧他不爱我才没愿望去拥有我不爱我才忘了心疼我我做再多也无法令他感动他不爱我才宁愿自由他不爱我却总是这样看着我不爱我是我不敢承认暧昧是他唯一会给的……
悠扬的钢琴声下,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浅唱低吟,婉转有余,缠极尽动情,虽只是轻声吟唱,没有太多的技巧,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可字字蕴藏着浓郁的悲伤,连着周围的空气中,都充斥满了淡淡的哀伤,叫人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夏晓诗看着她的目光从惊艳到困惑,再到沉默。美妙的音符跳动在白色键盘上,夏晓诗呆呆看着侧前方那抹背影。
这么些天来的相处,她自以为很了解她,她总是那么淡然优雅,即使生活艰辛,也从没有半分狼狈,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眼前这个女子受伤痛苦。
然而,她错了。
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夏晓诗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只是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她也有脆弱和悲伤,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掩饰在那张清淡的脸眸下。
命运对她何其残忍,为了生存,她那么努力地生活着,连悲伤难过的权利,都几近被剥夺。她不是不会悲伤,只是没有人会给她一个可以哭泣的怀抱,所以她只能选择坚强。
苏浅夏合翕红唇,一天以来的压抑,像是找到了一处发泄的口子,倾注在歌声中,一涌而出。
虽然早已知道他要订婚的消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还是会痛。不同于出回国那晚的撕心裂肺,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与其说是为了萧厉风订婚而难过,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哭泣。与其说是因为爱他而痛,倒不如说是在祭奠缅怀自己的初恋。
曾经那么喜欢地人,就要携手他人共度人生,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最后一音符在白色键盘上跳跃完毕,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安静。苏浅夏缓缓合眸,一滴泪,从眼角直接滚落,滴入张铖豪掌心。
苏浅夏抬眸看到他,先是一愣,复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道:“你怎么来了。”
那双清凉的眼睛恢复了昔日的恬静,若不是亲眼看见,张铖豪绝对不会相信,方才在钢琴旁这般悲伤浅唱的人,是她。
望着眼前泪痕未干、嘴角却已经笑起的人,张铖豪攥紧了掌心那滴滚烫的泪,心头又一次生出一股怜惜。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苏浅夏嘴角有些苦涩,指了指身后的桌子道:“可以陪我坐一会吗?”
张铖豪定定看着她,沉声道:“好。”
夏晓诗见到张铖豪,目光一亮,见两人要谈话,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将那位男客人遣走,又去厨房泡了壶蜂蜜红茶。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哦!”
夏晓诗朝张铖豪眨了眨眼,又朝苏浅夏灿烂一笑,便一溜烟离开了。
夜色浓郁,橘灯温暖。苏浅夏起身,放了首蓝调歌曲,又从酒柜里拿了两瓶红酒出来。
张铖豪见了,皱眉道:“不是胃不好吗?”
苏浅夏随意道:“哪有这么娇弱了,喝点酒而已。”
说着,已经熟练地打开红酒瓶,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随即拿起自己的高脚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苏浅夏并不太懂酒,一口猛灌下去,除了苦涩,再也没有尝出其他问道。
张铖豪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静静等待她开口。
三杯酒下去,一瓶红酒已经快见底,苏浅夏猛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定定望着对面的人。
“张铖豪,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没有。”张铖豪看着她,沉声道,“你爱过。”
苏浅夏扑哧一声笑出,以手颐额,点头。
“是啊,我爱过呢。其实爱情一点都不好,会痛的。”
张铖豪看着对面秀眉紧蹙的人,心头有些抑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江凌柯那小子?”
苏浅夏摇头,“不是他,我对不起阿柯,这些年,是我耽误了他。如果没有我,他应该早就是凌峰集团的总裁了吧。”
张铖豪皱眉,听得糊涂,心头也困惑了。不是他吗?
苏浅夏将瓶中的酒倒尽,又是一口一饮而尽。张铖豪伸手抓住她已经握上第二瓶红酒的手,皱眉道:“不要再喝了!”
苏浅夏朝他微微一笑,道:“好,不喝了。”
张铖豪将那瓶红酒推远,问道:“为什么要哭?”
苏浅夏苦笑,目光已经开始迷离,“我呐,一直是个比较冷漠的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小,我父亲就不允许我和任何人交朋友。所以,大学以前,我从没有朋友。高中的时候遇到阿柯,我很羡慕他,因为他身边总有一大群人围着他。他几次走近我,我不是不知道,可我却不得不漠视他。我连朋友都不能有,何况是爱情。”
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事情,却不料是这样的往事,张铖豪静静聆听着,将对面那人眼中的悲哀凄凉看在心底。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救了我的命。他对我很好,把我当宝贝一样宠着,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幸福了,可是,在我大三那年,他突然就变了。他不再对我好,不再关心我的生活,甚至可以几个月不回家。他曾经答应过我,等我领到大学毕业证书,就会娶我。那晚,我等他到凌晨,看他还不回来,就去他公司办公室找他,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呵呵,我看到他正**着身体,和一个女人在——”
七年来,这是苏浅夏第一次和人说起自己的过往。再次回忆昔日那些场景,那些或是痛苦、或是悲伤、或是愧疚的情愫,都化作了一抹难以抹去的忧伤,淡淡萦绕在心头。
时间,真的是一种让人敬畏的力量。它可能无法让昔日狰狞的伤口恢复原到有的模样,却能用寸寸光阴,揉捏出最好的金疮药,抚平疼痛、治愈伤口的同时,又特意留下那道疤痕,化作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经历,以证明我们曾经的存在。
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苏浅夏痛苦地皱眉,将脸深深埋在手指尖。
张铖豪无声地叹气,心头有酸有甜,竟有些不知其味。
一个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交朋友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一个从小就没有朋友的人,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人是群居动物,交流沟通是本性,可她的父亲却生生掐断了她的本性,这是何其残忍。
一个如此渴望爱和关心的人,在得到原本以为的温暖后,又被残忍抛弃,这,又是何其无情。
张铖豪突然有些理解她身上那股若即若离的清淡性子了,也开始慢慢读懂她眼底深藏的那抹悲伤。
那是生活留给她的刻痕,是岁月赋予她的感慨。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咖啡厅工作。”
关于苏浅夏工作的事情,也一直是困扰他心头的问题,如今见她提起旧事,张铖豪不由开口问道。
苏浅夏睁开湿嗒嗒的眼睛,眼里的痛楚深深触动了张铖豪。
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人,苏浅夏苦涩一笑,“那是我欠她的,我不怪她。”
不理张铖豪有些困惑的目光,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苏浅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谢谢你,肯听我说那么多废话。”
张铖豪定定望着她,沉声道:“谢谢你,让我了解了我不知道的你。”
苏浅夏浅笑,淡淡道:“真正的我,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张铖豪道:“不美好的是你曾经经历的种种,而你,一直是你,哪来的真假?”
苏浅夏闻言一愣,复又摇头失笑。
“你今天唱这首歌,是因为还爱着他?还是真如歌词里唱的,要放弃了?”
苏浅夏摇头,望向窗外,目光有些迷茫,“我经历了太多不美好的事情,我不知道此刻的悲伤,有多少与他有关。至于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订婚了。”
张铖豪目光落在玻璃窗上那张白皙消瘦的脸上,沉声道:“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一个软弱不振的人,即使让他拥有了全世界,他到最后还是会一无所有;同样的,一个坚强勇敢的人,就算被整个世界遗弃,他也能让世界折服在自己脚下。”
苏浅夏目中闪过一道光芒,点头道:“我也是不信命运的,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吗?我虽然没被降大任,但是对自己还是有这份自信的,端盘子也好,送衣服也罢,就像你说的,我从来都是我,不会因为这么点挫折就倒下的。”
张铖豪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由衷赞叹眼前的人。
她是他见过最坚韧的一个女人,怀才不遇,却坦然处之;身在绝壁,却依然扬着头颅,优雅高傲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