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斗气
第三百四十五章 斗气
送走顾薇薇,莫许许在五楼的电梯口呆滞站了会儿,鬼使神差没有进电梯离开下楼。
电梯上下好几趟里,她都站在那没动。
纠结是不是去看一下沈之珩,但不想在他清醒时与他碰面,出卖他把他送到顾薇薇那里,莫许许认真想过,如果她有选择她绝不会那么做,逼不得已,也不能全是她的错吧。
他怪她可以理解,但说真的,他又凭什么来怪她?
峥峥危在旦夕,那一刻莫许许什么都没想,只想一条,峥峥不能死,那是她的命。
而且,沈之珩之前对顾薇薇藕断丝连表现得那么在乎,她给他接近顾薇薇的机会,他生哪门子气?
越是这么想,莫许许就越觉得自己也没有错的离谱的地方。
手机响了。
莫许许从韩版大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
是小霜打来的。
之前混乱,和沈违霆谈话后,莫许许都不知道蓝小霜和季川什么时候走的。
“喂,小霜,你和季川回家了吗?”
蓝小霜嘁一下,鄙夷道,“我们走时和你当面道的别,你脑子装的什么这么不走心?”
莫许许理亏,面对蓝小霜的烈性,她多数时候温顺,性格互补才能做朋友。
电话被季川拿走。
那头季川说,“我的手机落在之珩的病房里了,在等一条很重要的短信,莫许许,你去拿一下我手机,短信如果来了,你转发一下到小霜手机上,我要看。”
“哦,好,我马上去。”
这么重要的事,莫许许不敢推脱,也没时间纠结万一他醒着,当面四目相对怎么办了。
……
不过还好老天都帮她。
打开病房门,悄声踱步进去时,沈之珩在睡。
均匀沉稳的呼吸在安静的空间里。
莫许许大胆地看了看病床位置,他修长身体平躺在那,眼眸合上,长睫毛垂在脸上,模样安静,五官上表情有几许被伤痛折磨的痛苦。
注视他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他头顶悬挂的点滴袋,莫许许才把目光移开。
她穿平底鞋,拎着脚步走路更是无声。
迅速走到沙发那,找了一圈,轻松在沙发垫的缝隙里找到季川的手机。
没有屏保锁,莫许许直接打开,毫不避讳翻到短信箱,有一条新来的短信。
莫许许没有仔细看,挺长的,她转发给了蓝小霜。
做好这些,把季川手机放进自己口袋,轻声走到门边,终究是停了下来。
咬着下唇,思忖间,她已经不受控制地挪动脚步走到了床边上。
病房内光线洁白明亮,透足。
近距离看他,他睡着时的五官也很冷硬,应该上伤口灼烧发痛,面无表情里,眉宇在紧蹙着。
脸上脖子口的伤,医生有处理过。
脖子一边包扎了纱布,缠的紧,渗出.血丝。
脸上额头涂着红药水,青青紫紫的一块块。
莫许许俯身,仔细看,发现太阳穴那里还有没处理干净的玻璃碎渣,这么放着,会发炎感染!
医生也太马虎了。
莫许许转身出去,找到护士站,准备质问,然后叫人过来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可是夜深了,护士站的两个值班护士都倒在桌上趴着睡。
莫许许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没忍心叫醒她们。
她自己去里间拿了消毒盘,药水棉签纱布这些,以前执行任务,擦伤碰伤经常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很足。
……
回到病房,沈之珩仍旧是那个姿势,睡觉都一本正经的薄唇抿紧地很少动。
莫许许小心的把消毒盘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拿了棉签蘸了碘酒,微微扳过他的脑袋,在右侧太阳穴轻轻涂了几下消毒。
药水触碰伤口,刺疼中,沈之珩无意识嗯了一声,长眉皱的拧结。
吓得莫许许当即不敢动,怕他突然睁开眼睛。
一会儿后,她才扔了棉签,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块玻璃渣挑出来。
特别注意别碰到破皮的肉,镊子尖锐,一碰肯定疼,估计要把他疼醒来了。
都挑出来了,用药水在给他洗一下,拆开纱布,用胶带给他固定好。
收拾了一下消毒盘,莫许许的右手,纤细指尖从他的太阳穴滑到他的脸颊,男性五官英俊有型,侧脸线条尤其棱角分明。
他现在安静老实,莫许许的目光就不自觉的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中途他有伸出舌头舔一下唇,突出的喉结滑动几下,大概是很渴,唇干燥的不舒服。
莫许许望着他眉间深刻的川字发呆,皱眉是会遗传吗?她注意到,沈违霆也动不动皱眉,沈老爷子更是。
这么看着,她自己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都没察觉。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否则为什么皱眉?估计是不好的梦。
被这样两道平和温柔的目光长时间注视,熟睡中的人也会有感觉,沈之珩闭着眼动了动。
莫许许不觉得他会醒来,不知不觉得,在他鬓边的右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头。
他皱眉时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内敛不张扬,很是迷人,不过,莫许许不喜欢他皱眉,显老,而且,给人总是忧郁不好相处的感觉。
她手指附上,拇指按.压他浓密的眉毛,顺着鬓边的方向轻轻给他抚平。
抚平了,他又自动自发皱了起来。
跟莫许许耗上了似的,莫许许较劲,下手没自觉,越来越重了。
正跟他眉毛较量,突然在他脸上方的纤细手腕被突起来的大力攥住。
手腕上是男人根根分明的修长手指,怕她突然挣脱似的用力抓住了她,莫许许手腕的皮肤被他掌心异常的高温灼烧,身体轻轻抖了抖。
心跳不稳地低头去看他的脸。
那双湛黑幽深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冷,却也很专注,几分惺忪的泛红。
这么近的距离,莫许许被他压着的手臂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感受他坚硬的肌肉骨骼,她闻到他身上的药水与烟草混合的味道。
莫许许立刻错开视线,手腕用力着起身。
他五指握紧,轻松就能让她动不了。
莫许许急了,却也不敢对他动手,注意到他右臂还绑着绷带,身上都是伤。
彼此都不开口说话,气氛低压中。
沈之珩眼都不眨地就那么专注要将她看透,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腕,这样的感觉莫许许太熟悉了,身体先做出反应,一股麻痒从背脊升起。
耳根发热时,莫许许身体用力往后扯。
沈之珩抿紧了唇,猛地一拽,莫许许身体不仅没起来还结结实实摔在了他胸膛上。
惊呼张开的嘴唇,两瓣,全部贴在了他抿成一线的干燥薄唇上,他唇上的硬皮蛰的她嘴角好痛。
莫许许生气地立刻起身,这回他没再拉她。
一起身,莫许许就反射性地抬手擦嘴。
这个本来没什么意义的动作落在沈之珩眼里,让他彻底冷了五官。
冷笑一声,生病中嘶哑的声音尤其低沉:“是该擦,这张嘴碰过顾薇薇的嘴,碰过她的脸,她的脖子,锁骨,胸!嫌脏?那你把我送到她身边时怎么不觉得你这种做法也不干净?”
莫许许愣住,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误会了。
她站好,双手在身侧握紧,抿着嘴不想说什么。
沈之珩目光紧紧注视她,看她沉默一副不搭理自己的样子,他眉头更皱,“把床摇起来。”
莫许许走到床尾,按键。
他撑着身体做起,靠着床头,眼神带寒地仍旧看她。
莫许许走到床边端起消毒盘就要走。
却听见他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她到底是把消毒盘放下,转身拿杯子给他倒了杯温水。
沈之珩看她一眼,接过,全部喝了。
喝完了咳嗽声也小了。
莫许许站在床边,沈之珩左手挪开被子,指着空出来的床边,让她坐下。
莫许许没有抬头看他,坐下了。
他沉默看她许久,表情不好地问,“我凶你你知道生气,你那样对我,我能不生气?”
莫许许反正不答腔,这件事没什么好解释的,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莫许许没有抬头,他带着阴霾情绪的注视压抑的她透不过气。
过了几秒,她声音平静的说,“我没有生气。”
沈之珩当即拧眉。
她只回答了他前半句,对于后半句,避之不及。
沈之珩也不说话了,费力地呼吸一口,幽深浓黑的眉目没有舒展的迹象。
他靠在床头,精神不济中懒懒地看着她,想伸手捞起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可是够不着,他挪动身体坐的更直。
移动中就牵扯到了腿部的拉伤,低低嘶了一声,紧.咬牙关。
“哪里痛?”莫许许有些紧张地问。
他抬头:“你在乎吗?”
莫许许听他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有些抱怨的意味。
沈之珩终究是将她的手捞在了掌心,他低头看她手背细软白.皙的肌肤,失落低喃,“应该是不在乎了,所以想送给别人就送给别人吧。”
莫许许手指一僵。
她微微皱眉,心中一痛,痛他的不理解。
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她看着他缓缓道:“那个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是,我承认我那一刻是放弃你了,包括后面亲自骗你到酒店,我骗你的伎俩拙劣,没有察觉到你是在配合我演戏,可是沈之珩,那是峥峥的命,他躺在手术台上,我心如刀割,只要能为他做的,不管什么我都会去做。”
莫许许说着眼圈就红了,抑制不住心中酸楚,这件事里,不光是他难过的好吗?
她眼睛一红沈之珩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坐直到她面前,目光深邃而温柔,也充满无奈:“你自己做决定,代表你不够信任我,你不相信我能想办法救活峥峥。”
“我相信,可是没有时间了。”
“不,你不相信我,你相信我就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我会有主意来对付顾薇薇。”
莫许许攥紧手指头,她深呼吸一口,慢慢抬起头:“那个时候,顾薇薇告诉我,我爸爸是替你顶罪才死的。”
沈之珩一愣,脸色变化,身体顿住。
他震惊地看着她。
“你们沈家,整个沈家瞒了我多少年?”
莫许许说着,情绪控制不住愤怒起来。
她站起身,目光与他平视,咬牙控诉道:“权力再大也不能草菅人命,你们沈家是厉害,我爸爸是犯罪了,他不是好人,但也是一条命,凭什么你做错了事情要他来承担后果?就因为你是了不得的沈家子孙?”
沈之珩抿唇,脸色晦暗,之前父亲进来并没有透露莫许许已经得知当年真.相这件事。
他有些措手不及。
莫许许莹白的小脸上泪光盈然,“我最恨的是,你知道实情,你有千千万万个机会主动向我说出来,你没有,你装作若无其事和我过日子,沈之珩,你心里一丁点愧疚都没有吗?就算我爸爸该死,可是我弟弟,他五岁,什么都不知道,他活活病死的。”
沈之珩手指抚上额头,抱歉说道:“我一直在找机会,可是一说出来你还能跟我在一起吗?莫许许,我害怕,所以找不到最合适的机会。”
“你们没本事瞒住我一辈子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
沈之珩像是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颓唐的倒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所以你知道你爸爸因为我冤死后,就和顾薇薇达成协议,就把我抛弃?你不是逼不得已,你是在为我们以后的关系做决定,你要一刀两断是不是?”
莫许许不否认,忽略心中清晰的痛楚。
沈之珩双手捂住脑袋,表情痛苦。
他右手扎针,动作太大,高高甩起了输液管。
“沈之珩。”莫许许低低叫一声,赶紧固定住输液管:“针头没刺破你的血管吧?”
沈之珩把右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掩饰痛苦地挑眉看她,“你这是做什么呢?要一刀两断把我送给别的女人,现在又来关心我?”
他也许是生病了,沉黑的目光这一刻也变得脆弱,脆弱地绞住莫许许。
莫许许垂手,松开,退后两步。
沈之珩看着她的动作,淡淡轻嘲着,表情恢复平素的深沉冷漠。
他左手一抬就要去拿床头柜上摆着的烟盒。
莫许许立刻跑过去把烟盒攥紧在手里。
他抬头,深邃眼眸盯着她,嗤笑一声,“管我就代表关心我,莫许许,别给我错觉。”
莫许许找官方理由:“医院里不让吸烟。”
“偷偷地,背着吸烟的很多,你管不了每一个。”
“那就碰到一个管一个。”莫许许移开视线,为自己拙劣的借口而微微赧然。
沈之珩修长手指玩着打火机,漆黑的眸落在她脸上,带着迫人的压力。
看了她片刻,他垂下目光,也放下了打火机。
莫许许一并把打火机也拿走。
他表情苦闷:“到这一步,我说什么挽留的话都无济于事了对不对?我理解你,父亲和弟弟两条命,因为我而没了,你心里过不了这个坎,任何人都过不了这个坎,你要和我分开,我答应你。”
莫许许一震,顿在那里。
这不是一直以来她希望的吗?
此刻在他嘴里亲耳听见,心中为什么那么苦涩凄凉?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回不了头了吧。
沈之珩伸手捂住眼睛,低沉声音里鼻音渐渐加重:“将来等峥峥好了,你要把孩子们都带走,我也依你,别担心家里人反对,我不会让他们阻止你。”
他舔.了舔干裂的薄唇,继续说:“算起来,从你跟着我开始就不断在受伤,我没有资格捆住你,我三十六,马上三十七,你才二十七,纵然带着孩子也有很好的人生可以过,会有比我好十几万倍的男人出现,他们会看见你的美好,就像当初我看见那个很好很好的你一样。”
莫许许看着他用无名指揩了揩眼角。
他微笑,笑出来却尽是苦涩,“不能再说下去了,只要一想到你会属于别人,不能想象,心里有把刀在刮……”
莫许许一直在沉默,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喉咙哽咽,被酸涩堵死了。
沈之珩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接过莫许许递过来的温度计量体温。
莫许许老实坐在床边。
两个人不争不吵,话都说开后,竟也能这般温柔相处。
沈之珩一边喝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