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汐蛇
水中窜出的影子吓了季离常一跳，当他看清来者后，更是大惊失色。眼前的苏千诺浑身上下仿佛刚刚从鲜血里浸泡过，那一副玫瑰色的刺青也染上了血气，红的狰狞，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季离常被刺青鬼面的气势所震慑，愣了好一会儿，听见苏千诺正在四处唤他。
“别叫了，我就在你后面。”季离常道。
苏千诺回头，脸上的血迹正顺着脸部的轮廓滑到下颚，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一只血淋淋的手里正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拿着什么？这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些鳞片难道是……”季离常一连声问。
苏千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季离常跟他游到对岸去。季离常点了点头，正准备游，却突然看见，苏千诺身下的那片水中，从河底的深黯之中，无声无息地升起一大团黑血。
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浮出了河面，季离常脸色煞白，拼命追着苏千诺游去。两人上岸之后，躺倒在岸边的草地上，“不棘”已经将包裹衣服抛在了岸边，这时也不知飞到了哪去。河里的那团已经扩散到岸边的黑血，仿佛一条潜龙的影子，顺着水流而去。
季离常揉了揉鼻子，然而才刚刚从那股窒人的血腥气中解脱。他没有忘记苏千诺还未回答他的问题，立即再问：“这条河的主人已经死了，是吗？”
苏千诺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看，直勾勾盯着紧握的手心。风轻飘飘吹过，季离常喘了好些时候，听着风声便想着苏千诺之前明明说要赶路，这时候却见他动也不动，浑身下上都散发出淡了许多的血腥气。
许久之后，苏千诺才说道：“汐蛇之母，盘踞冷焰河三百年了，这次我打猎外出时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居然被人干掉了！蛇母的尸体上只有一处凹陷，没有任何外伤，内脏却全部震碎了。对方估计是设法引出蛇母，而岸上早有人事先凝聚灵气，在蛇母出水的一刹那用所有灵气轰击，所以河边完全没有打斗痕迹，蛇母被一击毙命。”
苏千诺的目光盯住了季离常，语气也凝重了：“这绝不是寻常的狩猎，即使有某个部族的猎人们集体出动来猎杀蛇母，也不可能得手之后，连这个东西也不取走。”他摊开的一直紧握的手，露出了手心里的东西。
季离常从没见过这东西，像透明的石头，又像米色的珍珠，只有核桃大小，表面仿佛有一层水幕，泛起细密如蛛网般的涟漪。再仔细看，季离常居然在涟漪下看见了一道小蛇般的红色影子。
“这是蛇母的灵气凝结出的精华，我们称之为“长生石”，又叫作“灵茧”，蛇母这样拥有灵茧的兽，在整个荒墟都是少数。对方如果专程为狩猎蛇母而来，为什么又将灵茧弃之不顾？”
季离常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便道：“你是说……”“你是外来人，对我们这里的事情不了解，我们伏鹿部居住在西荒原，那地方离一处古代遗迹非常靠近，其他部族早就对那里虎视眈眈，冷焰河是通往西荒原的必经之地，之前因为有汐蛇之母震慑，再加上他们不清楚西荒原的具体位置，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现在他们既然除掉了蛇母，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西荒原在哪！我们现在必须赶快回去退敌！”
“你口中的他们到底是指？”季离常问道。
“北方离山的沧乌族，石湖的瀚北族，我们三族之间积怨尤深，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族，也可能两族联手，我的族人断难抵挡。”
苏千诺说完，一把握紧了手心，显然他的心情极其激动。季离常在一旁却开始暗自忧虑，伏鹿部遇袭的时候，未免也太巧了，他不太清楚天舞在外界的活动，或者那些袭击自己的人，其实还有第二项任务？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季离常拍了拍正在解开衣服包裹的苏千诺，问道：“你是何时离开部族的？还有那条蛇母……你能推测出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苏千诺奇道：“问这个干嘛？”
季离常沉吟道：“或许……我只是猜测，或许这些事情和天舞有关。天都现在已经在他们的手里，这时候如果天舞们想要染指外界，也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个组织的野心本就太大了。”
苏千诺眉头一挑，道：“我大概是半个月前离开的部族，从西荒原到这里有八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蛇母被杀最多也就是七日之间的事情。”
“七日……时间刚好赶上了，我的手下被袭击，也是七日之前的事情......”季离常嘴里喃喃念着“天舞、天舞”，忽然大喝道：“苏千诺，我们必须赶快！否则你的部族可能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苏千诺点了点头，此时已经穿戴好了兽皮衣物，鲮铁弓和箭囊都佩戴完毕，于是招了招手示意季离常跟着他，自己头一个往古林深处钻去。两人一路无话，穿越古林的艰辛让季离常有些受不了了，毕竟他原本是天都人，自小生活在洪川平原的开阔地带上，然而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入夜之后，古林里透不进一丝一毫的月光，伸手不见五指。苏千诺于是伸出了五指，指尖上窜出五朵橘色的火焰，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一夜的跋涉之后，惨淡的晨曦照亮了苏千诺惨白的脸，一整夜燃烧灵气，令他铁打一般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了。季离常跟在后面，神情也忧虑起来。
四天四夜的赶路之后，两人终于看见了广袤古林的边缘，耀眼的阳光照亮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季离常此时赶在前面，迫不及待地回头，想要催促苏千诺赶上，却看见苏千诺正靠在一颗大树的根部，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
“你的家……就在眼前了，你没事吧？”季离常慢慢走向他。
苏千诺一边喘气，一边掏出酒囊，酒囊的酒早就喝空了，现在装的是水。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喝水，随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脸色也缓和了些，道：“别急，前面是鹘丘，过了鹘丘再绕过铁线谷，才是伏鹿部的驻地。这几天我的灵气消耗太多了，现在必须恢复一下，否则遇上了敌人，我也没力气拼命。”
季离常盯着苏千诺的脸色打量了半天，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先休整一下。其实我有些事情也想先问个清楚。”
苏千诺有些诧异，道：“哦？你想问什么？”
季离常沉吟了片刻，问出了他的问题：“之前你对付汐蛇的招数，是哪里学来的？”
苏千诺闻此言后，眼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似乎有些警惕，他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季离常，眼神之中仿佛有一道扎人的锐芒，季离常被盯着很不自在，讪讪道：“怎……怎么了？难道不能说？”
苏千诺还是没有回答，反而将那把短刀从腰间摘下，放在季离常面前，短刀豁然出鞘，寒光一闪而过，幽幽照亮了苏千诺被荆棘刮伤的手指。
“这件事情除了你看见过，伏鹿部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老头子也不知道，所以你要发誓保密，我不知道你们天都人的誓言有没有用，所以你要用伏鹿部的方式发誓，歃血为誓。”
季离常愣了愣，没想到苏千诺是这个反应，看他的眼神，似乎这件事他老早就想做了，看来即使自己不提，苏千诺也会拔出刀要他保密。季离常苦笑一声，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又看着苏千诺已经用短刀划破了手掌，于是接过刀来，也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刀，两人的手掌紧握一处，鲜血顺着手掌间的缝隙滴落，落在堆满落叶和腐草的地上。
苏千诺说：“火神在上，吾等以血为誓，恪守誓愿，追随穷邪之脚步，背信者将万劫不复。”
季离常有些诧异，感觉这誓言有些古怪，不过在苏千诺的眼神催促下，也不情不愿地起了誓，二人松开了手。苏千诺将短刀插在地上，将手心里的血抹在额头上，季离常于是也照做。苏千诺盯着季离常的额头，忽然笑了：“从今以后，你便是火神的仆从了，愿寂灵庇佑你。”
季离常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苏千诺道：“刚才是归化仪式，伏鹿部信奉火神穷邪，从今以后你要恪守今日的誓言，终身信奉穷邪大神。”
季离常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苏千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离常兄弟，我是伏鹿部的人，为了伏鹿部战死，也是我的本分。可你不是，虽然我救了你，但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愿意与我并肩作战，那么寂灵之力也会保护你。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鹘丘有一种善飞的异兽，能够助你回到澜海之滨，回到家乡。”
两人四目相对，季离常心头微震，因为他从苏千诺的眼神里，看见了赴死的决意。
(本章完)
“别叫了，我就在你后面。”季离常道。
苏千诺回头，脸上的血迹正顺着脸部的轮廓滑到下颚，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一只血淋淋的手里正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拿着什么？这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些鳞片难道是……”季离常一连声问。
苏千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季离常跟他游到对岸去。季离常点了点头，正准备游，却突然看见，苏千诺身下的那片水中，从河底的深黯之中，无声无息地升起一大团黑血。
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浮出了河面，季离常脸色煞白，拼命追着苏千诺游去。两人上岸之后，躺倒在岸边的草地上，“不棘”已经将包裹衣服抛在了岸边，这时也不知飞到了哪去。河里的那团已经扩散到岸边的黑血，仿佛一条潜龙的影子，顺着水流而去。
季离常揉了揉鼻子，然而才刚刚从那股窒人的血腥气中解脱。他没有忘记苏千诺还未回答他的问题，立即再问：“这条河的主人已经死了，是吗？”
苏千诺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看，直勾勾盯着紧握的手心。风轻飘飘吹过，季离常喘了好些时候，听着风声便想着苏千诺之前明明说要赶路，这时候却见他动也不动，浑身下上都散发出淡了许多的血腥气。
许久之后，苏千诺才说道：“汐蛇之母，盘踞冷焰河三百年了，这次我打猎外出时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居然被人干掉了！蛇母的尸体上只有一处凹陷，没有任何外伤，内脏却全部震碎了。对方估计是设法引出蛇母，而岸上早有人事先凝聚灵气，在蛇母出水的一刹那用所有灵气轰击，所以河边完全没有打斗痕迹，蛇母被一击毙命。”
苏千诺的目光盯住了季离常，语气也凝重了：“这绝不是寻常的狩猎，即使有某个部族的猎人们集体出动来猎杀蛇母，也不可能得手之后，连这个东西也不取走。”他摊开的一直紧握的手，露出了手心里的东西。
季离常从没见过这东西，像透明的石头，又像米色的珍珠，只有核桃大小，表面仿佛有一层水幕，泛起细密如蛛网般的涟漪。再仔细看，季离常居然在涟漪下看见了一道小蛇般的红色影子。
“这是蛇母的灵气凝结出的精华，我们称之为“长生石”，又叫作“灵茧”，蛇母这样拥有灵茧的兽，在整个荒墟都是少数。对方如果专程为狩猎蛇母而来，为什么又将灵茧弃之不顾？”
季离常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便道：“你是说……”“你是外来人，对我们这里的事情不了解，我们伏鹿部居住在西荒原，那地方离一处古代遗迹非常靠近，其他部族早就对那里虎视眈眈，冷焰河是通往西荒原的必经之地，之前因为有汐蛇之母震慑，再加上他们不清楚西荒原的具体位置，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现在他们既然除掉了蛇母，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西荒原在哪！我们现在必须赶快回去退敌！”
“你口中的他们到底是指？”季离常问道。
“北方离山的沧乌族，石湖的瀚北族，我们三族之间积怨尤深，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族，也可能两族联手，我的族人断难抵挡。”
苏千诺说完，一把握紧了手心，显然他的心情极其激动。季离常在一旁却开始暗自忧虑，伏鹿部遇袭的时候，未免也太巧了，他不太清楚天舞在外界的活动，或者那些袭击自己的人，其实还有第二项任务？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季离常拍了拍正在解开衣服包裹的苏千诺，问道：“你是何时离开部族的？还有那条蛇母……你能推测出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苏千诺奇道：“问这个干嘛？”
季离常沉吟道：“或许……我只是猜测，或许这些事情和天舞有关。天都现在已经在他们的手里，这时候如果天舞们想要染指外界，也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个组织的野心本就太大了。”
苏千诺眉头一挑，道：“我大概是半个月前离开的部族，从西荒原到这里有八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蛇母被杀最多也就是七日之间的事情。”
“七日……时间刚好赶上了，我的手下被袭击，也是七日之前的事情......”季离常嘴里喃喃念着“天舞、天舞”，忽然大喝道：“苏千诺，我们必须赶快！否则你的部族可能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苏千诺点了点头，此时已经穿戴好了兽皮衣物，鲮铁弓和箭囊都佩戴完毕，于是招了招手示意季离常跟着他，自己头一个往古林深处钻去。两人一路无话，穿越古林的艰辛让季离常有些受不了了，毕竟他原本是天都人，自小生活在洪川平原的开阔地带上，然而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入夜之后，古林里透不进一丝一毫的月光，伸手不见五指。苏千诺于是伸出了五指，指尖上窜出五朵橘色的火焰，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一夜的跋涉之后，惨淡的晨曦照亮了苏千诺惨白的脸，一整夜燃烧灵气，令他铁打一般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了。季离常跟在后面，神情也忧虑起来。
四天四夜的赶路之后，两人终于看见了广袤古林的边缘，耀眼的阳光照亮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季离常此时赶在前面，迫不及待地回头，想要催促苏千诺赶上，却看见苏千诺正靠在一颗大树的根部，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
“你的家……就在眼前了，你没事吧？”季离常慢慢走向他。
苏千诺一边喘气，一边掏出酒囊，酒囊的酒早就喝空了，现在装的是水。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喝水，随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脸色也缓和了些，道：“别急，前面是鹘丘，过了鹘丘再绕过铁线谷，才是伏鹿部的驻地。这几天我的灵气消耗太多了，现在必须恢复一下，否则遇上了敌人，我也没力气拼命。”
季离常盯着苏千诺的脸色打量了半天，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先休整一下。其实我有些事情也想先问个清楚。”
苏千诺有些诧异，道：“哦？你想问什么？”
季离常沉吟了片刻，问出了他的问题：“之前你对付汐蛇的招数，是哪里学来的？”
苏千诺闻此言后，眼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似乎有些警惕，他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季离常，眼神之中仿佛有一道扎人的锐芒，季离常被盯着很不自在，讪讪道：“怎……怎么了？难道不能说？”
苏千诺还是没有回答，反而将那把短刀从腰间摘下，放在季离常面前，短刀豁然出鞘，寒光一闪而过，幽幽照亮了苏千诺被荆棘刮伤的手指。
“这件事情除了你看见过，伏鹿部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老头子也不知道，所以你要发誓保密，我不知道你们天都人的誓言有没有用，所以你要用伏鹿部的方式发誓，歃血为誓。”
季离常愣了愣，没想到苏千诺是这个反应，看他的眼神，似乎这件事他老早就想做了，看来即使自己不提，苏千诺也会拔出刀要他保密。季离常苦笑一声，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又看着苏千诺已经用短刀划破了手掌，于是接过刀来，也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刀，两人的手掌紧握一处，鲜血顺着手掌间的缝隙滴落，落在堆满落叶和腐草的地上。
苏千诺说：“火神在上，吾等以血为誓，恪守誓愿，追随穷邪之脚步，背信者将万劫不复。”
季离常有些诧异，感觉这誓言有些古怪，不过在苏千诺的眼神催促下，也不情不愿地起了誓，二人松开了手。苏千诺将短刀插在地上，将手心里的血抹在额头上，季离常于是也照做。苏千诺盯着季离常的额头，忽然笑了：“从今以后，你便是火神的仆从了，愿寂灵庇佑你。”
季离常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苏千诺道：“刚才是归化仪式，伏鹿部信奉火神穷邪，从今以后你要恪守今日的誓言，终身信奉穷邪大神。”
季离常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苏千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离常兄弟，我是伏鹿部的人，为了伏鹿部战死，也是我的本分。可你不是，虽然我救了你，但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愿意与我并肩作战，那么寂灵之力也会保护你。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鹘丘有一种善飞的异兽，能够助你回到澜海之滨，回到家乡。”
两人四目相对，季离常心头微震，因为他从苏千诺的眼神里，看见了赴死的决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