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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当你正经人呢

11.当你正经人呢

“或者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无忧开我玩笑。

我佯怒:“还当你正经人呢。”

“瞧把你娇的。”无忧伸手拧我的脸,叹道:“茶是明前娇,一过清明,就不叫‘明前’,改叫‘雀舌’了。女孩子也一样,二十三岁正好比清明春色,又娇又艳,嫩得出水的年纪;可是一过了二十三,就成了‘雀舌’,打了折扣,矫情不得,须急急赶在‘雨前’嫁出;等过了三十,就更落了底,不值钱了。”

“这论调是新鲜。”我笑起来,“二十三是‘清明’,三十是‘谷雨’,那么六月荀该是几岁?秋茶呢?冬片呢?”

无忧也笑:“你对茶这么在行,不如做我合伙人,来我这里帮忙好不好?”

“真的?不过责任太大了,还要投资,我做领班怎么样?”我兴致勃勃地装腔作势,“我可以每晚给服务员开会,过一把训人瘾:哪,这里擦得不干净,那个茶壶和杯子不配套;还有,你跟客人讲话的时候要注意措辞,咱茶馆里没有的词不要乱说,比如什么‘存茶费’之类,咱们从来不收存茶费,你提这种词儿只会混淆视听;对了,你今天给客人推荐茶的时候,应该问清客人的口味嘛,他说喜欢大红袍,你不要因为人家是外行就生硬地回答没有,可以推荐和‘大红袍’口味相近的其他武夷岩茶比如肉桂之类……”

无忧鼓起掌来:“还真有个领班的样子呢……哎,说起大红袍,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她从旁边书架上取过一本香港名流李英豪著的全彩页《紫砂茶壶》来:“这人是个有名的收藏家,几乎凡是涉及收藏的东西诸如古董陶瓷、钱币、玉器、印石、手表、邮票……他都有收藏,包罗万象,无所不知。可是你听这一句……”她翻开书念起来:“就稀世名茶而言,我比较喜欢喝‘大红袍’和‘碧螺春’……”

只一句,我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大红袍”产于武夷山天心岩,统共四棵茶树,年产茶量六七两,除供专门组织饮用外,便是送交茶博会拍卖,拍卖价在每两茶叶人民币十万元以上。平常人别说喝,就是见也没见过,更何谈喜欢?吹这种牛皮,怎不让我笑掉大牙?

但无忧不笑,继续读:“笔者和内子特别喜爱时大彬所亲制的紫砂壶……”

我再次爆出笑声。时大彬为明代制壶“三大”之首,制壶鼻祖龚供春之后第一人,其真旧小壶价值连城。“供春壶”迄今传世惟有一把缺了盖的“树瘿壶”珍藏在国家博物馆内,大彬壶存数虽然我不清楚,可是想也想得出,不会多到哪里去,此所谓大师竟然自称“特别喜爱”,喜爱得起吗?

无忧翻至另一页,又读:“笔者数度游杭州以西的天目山和钱塘江,皆必然赴风篁岭南麓的龙泉与附近的狮峰,亦例必到虎跑泉附近找一位闲情至上的好朋友,他会拿出清代各种特别的紫砂茶壶,用虎跑泉的水泡明前龙井……”

我早已绝倒,揉着肚子叫:“不能再读了,这人口气比脚气还大,我已经快被他熏死了,虎跑泉干了不知多少年了,倒不知是他那位朋友撒谎还是他撒谎,真真物以类聚……”

无忧仍不作罢,以更加夸张的语气念:“每次面对着紫砂壶泡的茶时,总禁不住遐想:如果像《红楼梦》中妙玉替宝玉泡的‘老君眉’,能用收藏了五年的梅花上的雪水冲茶,便够浪漫了!”

我再也受不了了,抱住椅子整个人笑得软下来:“妈呀,还浪漫呢!连‘老君眉’是妙玉泡给老太太的都弄不清,还来著书立说称名称家呢!也不动脑想一想,‘老君眉’是有名的老年茶,降脂安神,妙玉真要是给宝玉泡‘老君眉’,还不得把黛玉和宝钗给笑死?”

无忧终于停下来:“好了好了,黛玉没给笑死,我怕你给他笑死了……所以说,名人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理,都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把他升到那样一个地位上,他说的话也就成至理名言了,其实不必太在意。”

我这才知道无忧绕了这么大弯子,原来是在暗示我嫁入柯家后不要压力太大,不禁感激:“无忧,谢谢你给我鼓励和勇气。”

我俩以茶代酒,碰碰杯子。无忧笑:“别说得像上前线似的,结婚不是打仗,没那么可怕。”

我正想回答她“婚姻原本是一场男人和女人的战争”,手机“嘀嘀嗒嗒”地响起来,是钟楚博打来的,语气很平静:“琛儿,你在哪儿?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请教你。”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春风得意的日子就在这样一个茶香诗意春风迨荡的鹧鸪天的午后结束了。

钟楚博走进茶馆的时候,整个“水无忧”的光线都跟着暗下来。

茶艺小姐们调笑:“卢小姐真好本事,男朋友个个都又帅又有钱,出出进进全是好车子接。”

我赶紧更正:“这位可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