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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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果儿身死芜华悲

第067章 果儿身死芜华悲

刘果儿死了。芜华赶到时候已经气绝。她死的时候很不太平,听说嘴里吞了金,又自己爬上了房梁上吊去了。吊的时候正好金子卡在喉咙里,一吊就死了。尸体被放下来的时候,她的喉部尽是黑色的血。

芜华始终不敢相信刘果儿竟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她赶到的时候,那些人不给她进去,只用了白布就把刘果儿盖住欲要带走。芜华心里不甘啊,她冲到刘果儿面前,一把掀开白布把刘果儿扶了起来:那么瘦小、那么年轻的刘果儿啊!竟然就这么死了!

芜华脑中忽然想起那时她们同住时,常常聚在一起时的情境,哭的不像样子。她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了,未来对于她来说,似乎已经是很渺茫的事情了。她抚着刘果儿的手,那双手还有余温,只是双手紧紧握着,还似她生前那般。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色青青柳色新。”芜华边哭便唱着,越唱竟越悲伤,一字一句,刻满了血泪之痛。

她唱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无……”最后越唱竟越唱不下去了,头越发晕了起来,整个脑袋昏天旋地的。

她忽的仰天大叫了一声:“果儿!回来!”就扑在刘果儿身上毫无节制的哭了起来!人生生离死别最是无情,她今天算是尝到了这撕心裂肺的痛感!

周围的每个人听她这般唱,心里都升起一股悲鸣之感,竟被感染到痛哭流涕。

“典言,还请您允了咱家先处理了掌舆的后事吧。”一个宦官看了这般,便上前说。

芜华听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那宦官不敢再说话。许久,她转而又带满温柔地摸了摸刘果儿的头:这个比她小的小妹妹啊,只有十六岁,受的苦终于完了。此刻她是痛心大于感怀,她多么想随她一起去解脱,可她竟没有刘果儿这般勇气。

半晌,芜华问宦官:“你们打算怎么带我的果儿走?”

“按宫规处理,以草席裹之,弃之入井,抑或……抑或送至一处山上掩埋。”那宦官犹豫着说。

“呵,讲的什么屁话。”芜华擦了擦刘果儿脸上的灰尘,恨恨的说:“还不就是丢弃在乱葬岗?”

“我告诉你们,有我在,谁也别想这样处理掉她的身后事!”芜华当众宣布道:“她是一个八品的女官,怎可和那些宫人有同等下场?我绝对不答应!”

说着这般,那宦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典言您别为难小的了,这如果都按您的想法做,小的难交差啊!”

“谁要怪罪就怪罪到我的头上吧。”芜华吩咐那些负责处理尸体的人道:“把她抬回去。”

那些人不敢不从命,快手快脚的就把刘果儿抬回去了。

芜华给刘果儿重新穿上了授官仪式时穿的那套官服,让小平给她化了妆,重新整理了遗容。小平几次哭的快要晕过去,后来整理刘果儿身后事的事情就交给了檀燃。芜华在一边收拾刘果儿的东西,心里充满了感慨:昨天还生机勃勃的样子,怎的今日就只剩荒凉!

听闻了刘果儿的讣告,芍华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她看到躺在**的刘果儿,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她解脱了。”芜华看到芍华,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过芍华,哭道:“我懊恼极了,竟没有发现她有这种念头!”

芍华闻言,抬起手拍拍芜华的肩膀,安慰她道:“你不要自责,果儿她平日里活泼开朗,没有人想到她会这么做。”她斜眼瞄了一眼刘果儿的尸体,只见刘果儿面容安详,似是睡着了一般,她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也就落了下去。

刘果儿停灵接近一天,没有人处理遗体,芜华也不知道怎么把刘果儿运出宫去。她知道刘果儿很想回家,可这已经成了她的夙愿。这个想要回家的人,灵魂早已留着这深宫中了。芜华趴在**看着刘果儿的睡颜,正如以前她们住在一起的每个夜晚那般,刘果儿还是那么安然祥和。或许她死的时候,真的是她最解脱的时刻了吧。

小平穿着白色的丧服走了进来,哭的泣不成声,她端来饭菜给芜华,然后拿起火折子点亮了果儿床头那盏灯,跟芜华说:“舒典言,很晚了,您先吃点东西吧。”

芜华一直在处理刘果儿的遗物,听见小平和她说的话,她摇摇头,说没什么胃口。末了,芜华转过身对小平说:“谢谢你了。”

小平听到这话,又哭了出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道:“小平代刘掌舆多谢舒典言,若不是您执意留下刘掌舆,恐怕刘掌舆今晚已是孤魂野鬼了。多谢,多谢舒典言!”说完,小平猛磕了几个头。芜华看着这般,叹了口气,赶忙扶她起来,说:“我与你家掌舆昔日有姊妹之谊,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既是如此,小平今后替刘掌舆报答您今日之恩,请舒典言您收留奴婢吧!奴婢定当誓死相随!”小平感动地说,“奴婢今后替您做牛做马!”

“其实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不必在深宫里孤独终老。”芜华知道小平忠心耿耿,对刘果儿是十分忠诚的,留她在身边或许能做个念想。可如今宫里波诡云谲,刘果儿已经丢了命,她不可能再让她身边的人步了她的后尘。若是哪一天连小平她也保不住,那么她会恨死自己的。

芜华差檀燃跟司簿司打了招呼,先将小平安置在自己这边,再来打算刘果儿安葬的问题。她就这样又想了一天,还没有什么头绪,刘果儿家便有人进宫来了。她闻言赶紧到宫门口去看。

一个白白嫩嫩的、约有十三四岁样子的男孩子坐在驴车上,有两三个仆人在一旁陪着。那个男孩穿着一身的布衣,却又添了几分书生气息,芜华瞧着倒有几分似刘果儿,许是她家里人来了,于是就让檀燃上去询问。

不一会儿檀燃回来说:那男孩是刘果儿的弟弟,名字叫刘叶实,他接到了姐姐寄回家的信,说是想要他进宫来聚一聚,父母接了信,也就答应了。

芜华赶紧让檀燃带刘叶实他们办好入宫手续,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姐姐死了之后,会是个怎样的想法。”芜华叹气,她得想想办法怎么告诉那个孩子。

刘叶实下了驴车步行入了宫,他看见芜华,立即跑了上去行了个礼说:“您是舒典言对吗?我听我姐姐在信里提起过您!”

芜华点点头,只见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有她这般高了,本来想摸摸他的头,却又怕他不好意思,只得笑着说:“我倒是还没听她说她还有个弟弟。”

“那我姐姐她在哪儿呢?我好想她啊!”刘叶实四处张望着:“她没有来接我吗?”

“来,你先进来。”芜华将刘叶实带进宫里去,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先有所准备,我才能讲与你听。”

芜华将刘果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刘叶实知道之后,一脸的不相信,他拉着芜华让她带着他去刘果儿的住处,直到看见躺在**一动不动的姐姐,他才接受了姐姐已经离开这个事实。

“姐姐,你起来,你起来啊,我是阿实。”刘叶实哭的厉害,“姐姐!你起来啊!”

“你姐姐她……真的对不起。”芜华也哭的像个泪人,这几日她是哭的肝肠寸断,如今更是还未缓过神来。刘果儿的音容笑貌仿佛在昨日还在,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呢?!她准备好接受她离开的事实,却总又在某个时刻渴望这是假的。人呵!真是矛盾啊!

“我姐姐她……是自己死的?”刘叶实哭了有一会儿,然后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鼻涕,慢慢地思考起一些事情来:“可我姐姐寄信来的时候是那么乐观,这怎么可能呢?”

“果儿她本来就是高烧的病体,又因为贪污私银的案子受到牵连,在牢里本就受了刑法,再加上仗责,身体恐是吃不消了。”芜华走到床边握起刘果儿的手,“终究是我对不住她,她替我受了几鞭,可我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舒典言您就别责怪自己了。”刘叶实冷笑般摇摇头,“我了解我姐姐,她平日里便是个热心肠,又怎会看你受苦?可她终究是傻了些,到头来竟为了别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芜华再想说些什么,刘叶实便已打断她说的话:“舒典言您不必再说了,我不想与您再多说什么,这是我的亲姐姐!我们这就把姐姐带走,不会再回这宫里来。”说完,刘叶实横抱起刘果儿,带着她出去了。

他木木地走过宫里的道路,一边喃喃道:“姐姐,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弟弟来接你了。”

芜华靠在门边,看着姐弟俩慢慢消失,一手捂着嘴,蹲在地上哭的不像样子。

她知道刘叶实是恨她的,毕竟是她亲手造就了这场悲剧。她就这样和刘果儿说了再见,在这样两败俱伤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