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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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官命授拜成女官

第056章 官命授拜成女官

一个月圆夜,大明宫内空无一人。这时新雨刚停,云开月明。雨滴往屋檐上掉落,敲响了屋檐下的青砖。

舒芜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漆黑的大明宫。经历很多事情以后,大明宫再也没有十几年前的那份热闹。它成了最神圣的地方,也成了无人敢及的地方。

两只白色的猫在宫门前依偎着,相互取暖,十分之慵懒,芜华看着这两个特殊的“守卫”,慨然道:“都变了。”

她打开了大明宫麟德殿的殿门,这是她这几十年来呆的最久的地方。那时候,在这里是她的荣耀;到如今,依然来到这里,是她浑身的寂寞。她想念那个热闹的地方。麟德殿,曾是皇帝举办宴会的地方,如今再也没有人会在这里彻夜笙歌。

一个地方,总是会有辉煌和败落的时候。曾经她坐在这里,看着琳琅满目的金玉和豪华的宴席,沉醉于其中;也曾和她相爱的那个人,执手相许,承诺相守天涯。可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是那么让人落寞。

她倚在窗台边,点亮了一根残旧的红烛,很快,红烛就渗出了晶莹的蜡,白白的,像极了雾结而成的水珠,往低处滑落,最终盖在了那厚厚的蜡层上,凝结之后瞬间又红了起来,一片片的红,加上一层层的白。

“正是新蜡盖旧蜡,恰是故事红添白。”芜华半是嘲笑地说。她拖着沉重的鼻息,终究是执起自己手上的匕首,划断了灯芯。

“故事是从哪里开始的呢?”芜华抬头望向天空,殿外的大树摇摇晃晃的,枝叶都缠绕起来,把月亮分成了好几块。她这样问自己,几十年了,前尘之事,似乎都忘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新的记忆代替了旧的记忆,亦或是新的灵魂赶走了旧的灵魂,她总是记不得以前的事的。

她倚在窗前,冷不防树枝散开,月光洒了进来,一下扫过她的眼。她忽的记起,也是在这么一个夜晚,有一个人与她说了话。

双手犹豫之间,她取下了自己腰带上别的小酒瓶,喝了一口,怅然道:“是了,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闭上了眼睛,想起了从前。

她是孙丞相的外孙女,是舒府的二姑娘,是德妃娘娘的嫡亲妹妹,亦是,司言司的宫人。

那个时候,她有这么多的身份,那么多的荣誉,可她还是不知足。

依稀记得,十多年前那个夜晚,布司言还在,也曾递给她一杯香喷喷的果片茶,可对于她来说那是一种贬低。年少气盛,却总不明白别人的苦心。

布司言曾对她说:“既然已经成了事实,你可以有权利选择改变,也可以有权利选择坚守,这些你都可以做到,但现在无论怎么走,唯一的出路,就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她听了,如今她便是这个境地。

闭上了眼睛,她轻轻啜泣着,以至于双手掩面,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从手指尖滑了出来。她依旧像几十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一些事,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芜华进宫之时,有人以伪造的文稿来代替她的文稿,使她当选为预备女官。当她知道真相之时,她质问布司言为什么要这样,现在看来,当年的她,终究是太年轻了。

布司言只笑了笑,和她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些文稿的谜,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可她一点也没有知道后的快乐。她这一辈子看了无数的书,走了无数的路,求知欲让她充满了快乐,也让她学会了思考。每当她明白一个问题之后,那种愉悦和激动是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替代的。可如今这件事情,她几十年来,像是如鲠在喉,终究是不敢说出来的。

几十年来,她也不是过的不好,只是觉得不尽人意。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因而总会对生活有些埋怨。她总觉得,若没有这些伪造的文稿,她的命运也许会截然不同。

恍惚间,芜华踏上了高阶,走到了最高的位置上,默默地摸着位置上的图腾。那时候她刚做太傅的时候,她和小皇帝打赌,谁把东西找到了,谁就赢了。

可惜小皇帝没有找到,也忘记了这件事情。

她失声一笑,掀开了椅垫,底下放的,正是那些文稿。收拾布司言的物品时,她特意让人留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是太傅了,那些文稿对于她来说,是少女时代难得的珍贵。只是几十年过去,一切都不同了。她轻嘲了自己一番:走到这般,已经完全不是布司言想的那个样子了。

她当年也没想到,那个老是为难她的布司言,到头来竟会成为她在那深深的后宫中回忆得最深的人。

火烛再次被点起,那些文稿被焚烧殆尽。

自从那晚知道真相后,芜华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在思考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她终究还是回到了司言司,走着别人给她预定好的路。

若这是她要走的路,无论是如何也逃不掉的。芜华这样想。就这样,她开始继续她的工作,草拟起文书来,同时找出了好几份前朝的文书来作对比,在所有的工作核验完之后,就下发给那些女史去通传。

布司言来检查的时候,看到她这般认真,也就欣慰的点了点头,和吴典言说:“她终究是个明白人。”

如此做来,芜华发现了很多她之前都不曾注意过的那些缺陷,也就慢慢完善起来,工作越做越舒畅。这般下来,人也就越来越释怀了。

品级评定之前,布司言再一次传唤了芜华。

这次不同以往,布司言备了一盏白晶**茶,和一些司膳房做的小糕点,坐在芜华面前问道:“这次品级评定,你觉得你会如何?”

“但遂人意,不求太高。”芜华怀着敬意回礼道,“我知道我有些缺陷的地方,还请司言娘娘公正评定。”

布司言满意地点点头,拿出来一样东西,推给芜华看:“听说你还没有完成及笄礼,便给你备了玉笈。姑娘家,成人是大事,及笄礼是绝对不能少的。”

接着布司言说:“我听说还有两个宫人也还未办及笄礼,也就和她们上司说好了,在你们授官礼那天同时给你们办及笄礼,由我和她们各自的上司作宾客完成这次的仪式。”

芜华闻言,心中感动,就感激地拜了个磕头礼,说:“芜华先行谢过司言娘娘。”

授官礼即是她们成为女官的日子,若是在那天能办及笄礼,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芜华想。

“我们正是赶上了好时候。”刘果儿在房间里描着自己的眉,笑意盈盈地说,“授官礼上办及笄礼,是多么风光啊。”正好刘果儿在洛阳的父母也要因为及笄礼进宫里来,若是这时还能够授予官阶,想必会光彩的很。

“只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芍华有些担心,犹犹豫豫的。

“不管那些了,爱来不来吧。”芜华身体趴在**,慵懒的说。她都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了。比起舒大夫人给她的不痛快,还是想想品级评定的事情比较实在。何况她一向对于舒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更遑论父母亲情。

根据后宫宫人的制度,部门一般分为六尚二十四司。其中尚级女官有十人,司级二十八人,典级和掌级同为二十八人,官阶由大到小排序下来。芜华按照自己平时的表现,认为有个掌级已经是个万幸了。

在司言司中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芜华对流程更加捻熟,办事的能力虽还不足,却都已能做到合格,那些本来对她有些意见的女官都已经释然下来,也就不怎么对她抱有成见了。

日子就那么过去了,芜华就这么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终于等到了品级评定那天。

当她把简历交给核验女史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评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张榜的那一天,芜华差不多是小跑着跑到了榜前,一点一点的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舒芜华……舒……”芜华一点一点的看着,旁边的人潮拥挤着,她用力地推开那些人,嫌弃的说:“别挤!哎!说了别挤啊!”

她从上看到下,看了很久,终于在那些米粒点大的字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舒芜华,从七品典言。公文上这么写着。

她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那些人群还不断地挤着她,她好不容易又挤到人群前来,继续看着名单,她想要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尤其是芍华。

刘果儿还不错,可以拿到掌舆的职位;云姐姐就更不错了,她是副司杖,听说是特颁的职位;那个孙湘萍,听说她在司玺司,如今也封了个典玺。可她看来看去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芍华的名字,又焦急的看了几遍,终于在一个小地方看到。

和云意繁一样,芍华封了个特殊的职位,不过她是副掌籍。是高女史一点的女官,虽说与女史无异,却也是有官籍的。

这样便是很好了,芜华想。

很快她们就收到了她们的官袍。芜华着浅绿色圆领官袍,赐银带;刘果儿着深青色圆领袍,赐鍮石带;而芍华则着浅青色宫服,同赐鍮石带。

授官礼上,她们同时举行了及笄礼。她们以官袍作礼服,以官帽作首饰,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转变。女史们亲自给她们穿上官袍,布司言等上司代行父母职责,亲自给她们摘下木簪,给她们戴上玉笈,并且说了些吉利的话,祝福她们今日成人。

授予官帽之时,由于她们办及笄礼,需要以父母给她们戴上官帽,与男子立冠礼一般。刘果儿的父母来了,可芍华和芜华却不知怎么办才好。犹豫之间,事态飞快的反转过来。

“德妃娘娘到。”礼官在门前宣布。众人听了,纷纷朝门下跪。

“都起身吧。”德妃进殿后坐稳,就挥了挥衣袖,让她们起身。

“多谢娘娘。”众人答道,纷纷站了起来。

“听说今日是三位女官的及笄礼,本宫特来参加。”德妃颔首微微一笑,说道:“听说要有戴官帽一礼,但父亲和母亲都有要事处理。听说长兄为父,本宫在家中也是排行为首,不知可否代行职责?”

众人听这话,也就明白几分,纷纷低下头答道:“恭候娘娘完成礼节。”

德妃听后心满意足,于是红颜绽放,脸上笑意盈盈。她让宫人把官帽拿来,自己亲自给芜华和芍华戴了上去。最后她还拿来每个司的腰牌,亲自给这三个人系在腰带上。

“本宫祝贺你们成人之喜,也望你们在后宫中能够坚守职责,步步高升。”德妃望着芜华,会心一笑。紧接着她又拿来几个腰牌,分别给了其他世家的几个女子系了起来,同时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仪式完成了之后,大家都再次跪下跪拜德妃:“奴婢们拜谢娘娘。”

芜华跪在地上,此刻带着一副好心情,她侧身望了一眼芍华她们,这时满殿都充满了阳光。终于,她成为了女官。

也不知她自己走的路是否是对的,但那时她就想这么走下去。

可后来她回忆起那一天,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