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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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磨黑邪因

    出南令河边上的浓雾时,张燕用他的尸体帮我挡了王杰三枪,我便认定她做鬼虽厉,但不是那种教化不了的恶鬼。

    现在她去而复返提醒我,我就上了心,指挥着四个扛棺匠,帮着我替张燕尸身入殓,心里一直都有防备。

    那四个大汉真的值得怀疑,在磨黑村那些残疾乡亲面前还好,跟我上山来竟也半句话都不说。

    更可疑的是,他人见了张燕的尸体惨状也没反应。昨天我刚让张燕尸体得见天日时,都有强烈的呕吐感,总算这么多年见惯了死人,才没当场吐出来。

    阴阳眼除了能见鬼、阴气和秽气,增加灵觉听见鬼声以外,也不是万能的。我用阴阳眼在四人身上看不出特别之处,不代表他们就是正常人。

    这样一分心,做起下葬法事就更困难一些,等我破土开坟、安棺下葬和封土招山搞完,又已经是下午时分。

    我身上已经没了什么法器,又知道圆满埋了张燕后,对她的承诺算是结束,反正这坟估计今后也不会有人来祭奠,所以招山科仪最后一句“那呵么”一唱过多,转身就朝山下狂奔。

    “追!”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吆喝,我跑得更卖力了,头都不敢回。

    然而我对这里始终陌生,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追来的声音。

    心里正愁着,张燕的鬼声又来了:“小法师,别乱路,钻去路边的茅草丛里面。”

    我依言躲去路边,四个男人飞快地掠过身边朝前追。

    张燕轻笑道:“出了这雾气我就不敢现身了,你快把我收进你怀里,最好附在你身上,让我指点着你逃跑。”

    我心里不悦,却也不得不照做。但我不可能让她附身,别说我不愿意,就是让她附来我身上,她也受不了我的罡气,所以只念了几句口诀,将她收进了我从小佩戴在脖子上的一个小银鼓里。

    “他们追不到你,肯定会回来找,你走另一边下山。”张燕接着指挥我。

    等我冲出雾气,她也没闲下来,继续带着我左突右拐在林中穿梭。不过由于阳气渐盛,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看见山下的大路后,便再没她的声息。

    大路是来时我和王杰走过的,离南令河已经很远了,与磨黑也是两个方向,不时就有车辆来往。

    我沿着路没走多会,便来了辆到盐山的客车,拦停坐上去,我惊魂未定的同时,内心也全是懵的,很多事想问张燕,这时却又不合适宜。

    倒是我上车不久,徐式东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情况。

    我早已把老板当成了未来的岳父,听他语气里对我很是关心,先安慰了他一番,便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

    徐式东沉默了两秒,忽然低声说了句:“那就抓紧时间回来吧,你韦姨她……走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电话拿在手上好一阵子都没动,直到徐式东挂断,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我才忽然大叫:“张燕,你给我出来。我都把你好生埋了,还费尽那么多周折,你怎么就不放过徐家?”

    说着我就摘下冰冷的银鼓,捏着手诀要将张燕强行驱赶出来。

    她惹怒我了,赶出她来我也不会放过她,定要用打鬼诀让她在车上从此消失。

    可车上还真不是地方。

    我刚打算念诵咒语,忽然发现全车人都被我的叫声吸引,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连司机都放慢车速查看怎么回事。其中两个乘客还哆嗦着嘀咕:“把谁给埋了?”

    此时把张燕弄出来,她肯定会作无谓的挣扎,不顾青天白日里的阳气现身,届时吓到这满车的乘客,我的因果可就大了。

    将银鼓攥得紧紧的颓然坐下,我生怕张燕找机会跑掉,便默念口诀把她封印住,这样一来,不得我亲自解封,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车上乘客却还是议论开了,我前边的一个女人往后看了两眼,轻声说道:“磨黑出来的吧,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听她说到磨黑,我心头怔了下,眯眼假装昏睡,耳朵侧竖了起来。

    一个男乘客接口道:“看来应该是。造孽呀,人活着不比啥都强?不就是砍掉手脚吗,总比丢了命好。”

    另外的乘客见我睡了,也跟着议论。

    “是呀,听说失了魂的,出了磨黑村不会活过三天,这人在车上打着电话就发疯,恐怕都难活过今天了。”

    “嗯,去年我三舅就是,出村来就说胡话是,结果刚到家,没进家门就走了。”

    “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我表叔家女婿出村什么都正常,第三天晚上洗脸的时候就浸在脸盆里死了。”

    他们七嘴八舌,我也听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磨黑村确实很邪,进去的人必须要去土地庙献祭自己的四肢,而且必须生活在村子里,才能得以寿终正寝。如果不愿做残疾人,出村来最多三天就会发狂或遭意外身亡。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类人进村后是不用献祭的,那就是执刀人。所谓执刀人,便是专门到磨黑土地庙帮献祭者砍手砍脚的人,村里的生活用品,也是由执刀人定期送进去,但据说价格非常昂贵。

    愿意进这种村的人,大多是生活所迫,主动进去的,因为主动进村献祭,执刀人会给其一大笔钱,到时就可以由其出来地名碑那交给家人,自己则回村里去住。

    至于村里家家户户都备得有多余的棺材,则是留了卖给误入村里的外地人。那地方因为风景独特,误闯进去的外地游客还真不少……

    “都这个年代了,到处建设和谐新社会,磨黑也没人管管。”

    “管啥呢,除了外地人和没办法的,有谁敢进村去?”

    “我说的是那些执刀人,进村去赚钱的,最后不都被执刀人给加倍赚了回来?我家有个表哥,被债主逼了没法,去进面砍掉一只手得了四万,半年就活不下去了,让家人送生活费去,家里没有,就只有再去砍脚,手脚都砍完了,最后家里也栽进去十多万,还不是没能活两年。”

    “执刀是是可恶,但谁敢惹他们?我听说那些人刀枪不入,还有仇必报。”

    “唉……”

    “唉……”

    一串串的叹息声,不知是在惋惜我要死了,还是在可怜磨黑的村民……

    听到这些事情,我真想下车再回磨黑去探查究竟。

    阴阳先生干的是阴阳事,赚的是阴阳钱,然而修行之人,宗旨便是修得大道、安得人间太平,遇上此等邪事视而不见,修身还有何用?怎么有脸吃阴阳饭?

    我甚至想跟张燕商量,一人一鬼配合,解救磨黑受害者和灭掉可恶的执刀人。

    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韦芳死了,我得赶回我们省城,去看看是不是张燕昨晚逃走后前去所害,如果真是那样,别说合作,我绝不让张燕再存在。

    张燕也猜到了我的想法,从盐山回到汉武,我下飞机后太阳刚落山,她就迫不及待地从银鼓里传来微弱鬼声:“大法师饶命,韦芳真不是我害的。虽然我是鬼,但也不能飞那么远,否则早就耗尽鬼力消失了,哪还有力气害她。”

    我想想也是,冷声问她:“你提前安排好的吧?否则咋会那么巧?”

    “这事情不简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张燕乞求道:“你一定要相信我,韦芳不是我害的,昨晚我走,是因为我发现磨黑村有人动过手脚,而且……”

    “而且什么?”我不想听她辩解,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燕轻叹一声回答:“而且以前我被逼着去害过那里出来的人。”

    她这样说,我立即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磨黑和南令河,果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南令河时,李欣海要我承诺,今后把南令河的事情搞定,那是我的因果,迟早都要来处理,看来到时得先从磨黑入手。

    本来想问更多,见身边的人全都用怪异的眼光看我,知道不便在跟张燕说话,也就将话题打住。

    张燕见我不出声,以为已经说动了我,便接着唠叨开了:

    “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我从死了过后就受人控制着,都是身不由己,直到遇见你才得了自由。但是我觉得,这些事都跟徐家有关,你都不知道,徐佳不但不喜欢你,对你还很反感。”

    “韦芳我也害不了,我来到汉武,最想做的就是要她死,如果不是她,当时我就不会被害。广告不是都说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可是我发现自己害不了她,她身上有很厉害的护身符。我去附在徐佳身上,吸她的阳气,都是趁她醉了才得手的。”

    我正想叫她住嘴,她又来了句:“最奇怪的是徐式东,他没有护身符,我也不敢去动他,他身上有一种和你一样的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