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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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荒古圣洲 第七章 多年老穷奇

    “你这样是为大不敬,人王之墓岂容亵渎!”

    老张头朗声说道,以一介凡人之身冒犯一位有通天手段的大修士,据理力争,朗朗有声,居然毫不犯怵。

    “正是,这位守墓老人言之有理,元龟道友未免太过操之过急,口头欠妥了。上古八王皆有大功德,曾孤身拯救人族于水火,荫庇后世,延续福泽至今,我等还是切莫失了景仰之情。”

    蓝衫青年的师伯道,他长须飘飘,颇有宗师之风,对于平定圣洲动乱的人王心怀仰慕,上古岁月曾是一段充满血泪的长河,只有那般惊艳绝伦的天纵之姿,才能挽大厦于将倾,将人族颓势担在一己肩上。

    “哼!”元龟老人闷哼一声,自知失言,但觉面上无光,兀自驳道:”死了万事俱休,又何必在意繁文缛节,你我还不都是一样,既然大家都是抱着觊觎之心而来,又何苦遮遮掩掩,讨不痛快。”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直接拿住逼问就是了,难道他还有这个胆子敢违背我等不成?一个凡人而已,知道的太多反而是种罪过。”蓦地,一个寒气四溢的嘶哑声音传了出来。

    一方山头上三头蛟龙盘踞,它腾云驾雾而来,吞吐着熊熊毒烟,缭绕左右,飘过一处草林,那里便迅速枯萎下去,丧失了生机,从三头蛟龙拉着的辇车中走出一位披头散发的老人,那个森寒的声音正是出自他口。

    老人鬼气森森,身材枯槁,瘦骨嶙峋,像是骷髅复生,裹在一袭大黑袍子里,散乱的头发将面部遮住,只露出两只鬼火般的眼睛,射出刺人的厉芒,阴沉沉,透着血腥味道,口里发出的桀桀冷笑声像夜枭啼哭,让人浑身寒毛倒竖,简直不是活人发出的声音。

    像是真的在大白天见了鬼,他如幽灵一般行走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脚不沾地,向这边飘过来,散发着令人惊悚的沉沉死气。

    一众凡人骇怖不已,几欲昏迷,青天白日里就有阴风阵阵,连暑气都消褪了几分,胆大包天如奚羽的少年郎也不禁发毛,感觉头皮炸开,阴森恐怖,和民间传说里抓小孩的鬼怪一模一样,不过事实上他比游魂更加可怕的多,绝对活了难以想象的岁数。

    奚羽暗暗想,原来这修士里也有这般阴邪的老怪物,诡里诡气,很难说是位仙家,而更像是一尊还阳的鬼王。

    “呜呜!”

    二娃子从一出现便直直好奇地盯着那长了几个脑袋的四脚大蛇,眼珠子一动不动,三头蛟龙突然人立而起,让他吓了一大跳,此刻又见到这吓人模样的老鬼从上面飘了下来,先是一呆,随后小嘴一歪,哇哇大哭起来。

    小娃的哭声在安静的场中显得格外洪亮,让那群修士都望了过来,奚羽顿时一慌,急忙蹲下身子安抚旁边的孩

    子,想要哄住他。

    “二娃乖,哭鼻子可就不算男子汉了啊。”

    但却无济于事,哭花眼的二娃子根本不理会住在隔壁的小哥哥,他的父亲从人群那头挤过来,满头大汗,赶紧把二娃子横抱起来,捂住了嘴巴,抬头迎上老鬼那对看过来的绿幽幽的眼睛,似笑非笑,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尖利牙齿,他脸色立刻煞白一片,没了血色,低声念叨着“夭寿了,夭寿了!臭小子成天就知道闯祸,巴不得你老爹早死是吧”,抱着鼻涕娃,战战兢兢地退到人群后面。

    “好了,我等也不便扰民。这位老弟,你老实告诉我们这大山深处,哪一座安葬了离王?”蓝衫青年的师伯再次出声,轻叹一声,转头对老张头说道。

    “离王堆下狱锁狂魔,一旦脱困,整个天地恐怕都要颠覆,尔等是在玩火自焚!”老张头摇头,对于祖上的诫令记得很清楚。

    此言一出,便引了众怒,老头儿却始终不改口。

    “法印经过几千年,禁制不复昔年,已经有所松动,不然也不会有异象出世,即便我们今日没有此问,用不了多少个春秋它也会不甘寂寞,自己破土而出,这是天意使然。”有人试图晓之以理,对于守护人王陵寝的山中一族心存尊重。

    “此言大善,我等一来可以看看妖魔没有没除尽,若是仍有顽存也好加固封印,二来恭迎圣物出世,它们沉寂太久了。”蓝衫青年的师伯劝说。

    “哼,和这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说这么多干什么,白费口舌,他们全村老小都在我们手上,还敢不从不成?”阴森老人身后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修士代为出声,此人面容阴鸷,眼皮泛青,冷冷道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竟是拿全村人的身家性命来要挟老张头。

    “都上千年过去了,连近仙的人王都故去了,难道妖魔们都是不死不灭的吗,纵有万千,镇压在炎狱当中想来也早已坐化,灰飞烟灭化成焦烬了!”

    年轻修士两眼死死盯着老张头,目光森寒,认为老张头是在耸人听闻,就是想装糊涂装到底,这样的贱胚说不得要施下一些手段,给他松松这把老骨头,吃上些皮肉上的苦头,才肯吐露实情。

    他露出跃跃欲试之姿,这种事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做过不少,明知传出去会惹那些自命正义之士所不齿,仍乐在其中。

    奚羽看那跋扈的年轻修士丝毫不把自己这群乡野之人放在眼里,数十条人命在他口中好像什么也算不上,不由生出一股恶气,暗暗捏紧了拳头,但还没有鲁莽冲动到这个关头就发作出来。

    “啵。”

    却是给那面白眼青的年轻修士眼尖瞧得清楚,顿感生厌,手掌一翻就抛出件环状法器,倏忽变作一道凛凛乌光激射而出

    ,在奚羽脑后脖颈处兜过,吹毛断发,奚羽蓦地感到身躯冰寒,却纹丝动弹不得,陷入莫大恐慌,眼看头颅就要被那乌环割落下来。

    生死刹那,陡然凭空斜刺里飞来一股柔和的劲力,无形化解了去。

    年轻修士收回法器,退到阴气森森的老鬼后面,神色平淡,好像先前动了杀心的不是他一样,在和奚羽对视上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

    “勿造杀孽,他们毕竟是离王功部之后,有恩于整个人族。”有人出声,看不过去,认为年轻修士戾气太重,堕了魔道,有伤天和。

    “老弟如此忌讳,莫非真有历劫不死的大妖魔不成?”那师伯也奇道,正是他出手救下奚羽,此时皱起了眉头,震惊到无以复加,难以想象寿辰千年的大妖魔是何等的可怖,恐怕也只有人王才能够降伏。

    老张头望了眼群山深处,幽幽一叹,始道:”多年老穷奇,那里怀嗔怒。”

    众修士不解其意,想来只是山间一句俚语,旨在警醒他们不得入山,皆不以为然。

    老张头几番劝说无果,见拗不过他们,看了看险些人头落地却兀自还在走神的奚羽,他们中有的绝不是善茬,更非心慈手软之辈,怕是见不到离王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好答应给他们带路。

    年轻修士那帮人还从村中挑选了几个上年纪的老人出来相互照看,觉得也许知情,顺便钳制老张头,以免他进山之后不好好带路,耍滑使诈,奚老头也主动入了其列。

    众修士各使手段,驾起神虹,挟着几位老人,卷起迷目风烟倏尔不见,就同来时一般,不消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口聚齐了人,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庞然黑影远去,才收回发酸的眼睛,都没心情打招呼,各自散了回家,今日实在发生了太过超乎寻常的事。

    只有那几户被带走老人的亲人们还在哭天喊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有的乡亲临走前见到独自还在发呆、站在原地不动的奚羽,暗叹口气,有些同情,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差点被仙人摘下了脑袋,爷爷又遭掳去了,对这个生性顽皮跳脱的少年来说简直是种残忍的打击。

    奚羽呆呆地把目光收回,揉了揉伸累了的脖子,摩挲了下,脑后的汗毛还立着,他忽地苦笑出声,方才自己是不是差一点就身首异处了?

    那份笼罩全身的惊悸无比真实,动也动不了,现在身子还犹在后怕,心底难以平静。小小的采药少年郎心头不禁泛起迷惑,难道说修士就可以随心所欲,视人命为草芥了吗,那和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