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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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荒古圣洲 第二章 上古恶神

    “不应该,不应该,成精的怎么可能会被太阳晒成这副德行。”

    旋即,奚羽摇摇脑袋瓜子,否定了自个儿的想法。

    他曾听闻山精妖怪多喜阴寒,但也总归该有点道行,再不济事也不至于畏惧白日酷暑到这种地步。不过这些终究是道听途说,指不定那妖魔鬼怪昼伏夜出,只在天黑后出来觅食呢,乡野村妇哄吓小儿入睡时总喜欢用这套说辞。

    紫色肉蛇通体剔透,两只豆粒大的小眼痴痴傻傻,身长不足一尺,与人无害,奚羽把它推到水洼里,肚白朝天,好半天才翻过身子来,没消片刻便张开无牙的嘴巴“咕咕”喝干了那儿。它臃肿小巧的身子像是连接着个通道,奚羽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么多水不翼而飞是到哪儿去了。

    小洼已空,它也全无意会,还在翕动着嘴,呆在奚羽遮挡下的阴影里。

    奚羽只觉又新奇又好玩,嘴角含笑,这小东西真真有趣得紧,以前怎么在山里从没见过。等到细细端详之下,奚羽微微诧异,这才发现它圆乎乎的躯体尾端还长着两个小小的玲珑肉掌,没拇指大,撑在泥上。

    “嘿!可真是个小怪胎,也不知道究竟是蛇呢,还是泥鳅呢?”

    他笑哈哈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紫物的脑袋,好像那根手指有千斤重般,奚羽一点,它的头便一沉,过会儿又回到原位。

    “还渴吗?”奚羽问道,明知它懵懵懂懂的样子,怕是没什么传说中的神奇灵智,却一面自说自话,一面伸手把旁边的水囊取了过来,“也是,这鬼太阳把你晒怕了吧。”

    他拔掉盖子,把握着力道,将里面的水一股脑浇在小东西身上。它扭动着身躯,把水珠溅弹得到处都是,打湿了奚羽的脸和薄衫,似乎是舒泰极了,“哞哞”叫得欢。

    水囊不多时便空了,奚羽望了望周旁,其余的小水洼就在他一不留神的功夫里都被烈日蒸干了,潭底都是靡靡的黑泥巴,也不见一个宝贝。

    倘若是奚羽晚来一步,恐怕连几口小水洼子都见不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奚羽寻思着它以前可能早就住在这里,但现如今池塘都没了,瞧它的可怜样,很难自己在这个数十年一遇的旱灾里活下去。但如果把它带回村里,也没地方藏,毕竟模样有些怪形怪相,再者要是被阿爷逮个正着,别说是允许他养了,怕是要成天惦记着拿去剥胆下药。

    他想了想,戳了下它傻傻望着自己的头,开口道:”喂!你先等会儿,到树荫底下躲躲太阳,我下山给你再弄点水来。”

    说罢,抓起编篓,一路疾走,风风火火蹿下了山。

    村口有三两农作结束扛着锄头回来的精壮汉子,看到火急火燎像猴儿一样溜回来的奚羽,都打趣笑他是不是被蛇咬了屁股蛋了。

    奚羽心想着自个儿不是被蛇咬了,倒是要

    悬壶济世,救一头怪蛇的命。他急匆匆跑到屋里,阿爷不在,应该是出医了,却是正好。

    他麻溜把身上的东西统统解下,丢在一边,自己则是钻到床底下拖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木盆,里头有个黑漆吧唧的瓦罐。

    奚羽捧起瓦罐,里面水声摇晃,打开盖子顿觉一股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私自在阿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里偷倒腾出来的,原来攒着是准备等个良辰吉日,往那星夜下的竹席一躺,然后酣畅淋漓地一饮而尽。

    拿到了装水的瓦罐,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一溜烟便消失在村口,在自家门口摇着蒲扇的妇孺老人看到他精力旺盛的身影也不禁摇头失笑。

    待奚羽回去之时,那傻不溜秋的紫蛇居然还等在原地一动不动,熠熠发亮,毒辣的阳光让它鳞片上的水分尽皆流失,萎靡地把头颅瘫在龟裂的泥土块上。

    奚羽见状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小东西笨成这样,果真是不通人话,连找个阴凉地儿避光都不会,看它神态蔫蔫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他也没了责备的心思,从罐子里倒出点水在手掌上,忽地想到怀里贴身还有阿爷叮嘱带上的解暑草药,掏出来放在嘴里嚼烂,然后轻柔地将沾着口水的绿糊糊涂抹在它的头上背上。

    泛着紫意的鳞片滑溜溜,触摸上去却不悚人,像是上好的玉石一般,温润微烫,竟星毫污垢不染。

    奚羽喜从心来,蹲在那儿用手指逗弄它,说道:“看你这幅呆呆的样子,不如我给你取个小名,就叫阿呆好了,哈哈。”

    小紫蛇也似乎被奚羽用清凉的药糊摸得很舒适,发出欢鸣,把肚皮翻过来对着他,乐不可支,浑然不清楚奚羽给它取了个傻气的名儿。

    看到被自己唤成阿呆的小东西还在眼巴巴望着他手上的瓦罐,奚羽急忙一只手护住,“这是留给你以后喝的,附近村落的几口井都干了,我也弄不着多少水了。”

    奚羽和阿呆嬉闹了一阵,奚羽玩兴大发,也便不觉得身上酷热了,突然这小东西像是受了召唤似的,迈着颇显滑稽的肉掌转了个方向,朝池塘面连爬带跳而去,把奚羽丢在脑后,速度竟然不慢。

    奚羽错愕不及,愣神了一会,新认识的玩伴忽然不告而别,连个招呼都没有要打的意思,他心头升出一股失落,却怎么喊它也不回头。

    “唉,你要回家了吗?”

    他只好捧着瓦罐亦步亦趋跟紧在阿呆后面,想看看究竟,原本他以为它的窝就在这小潭里,看来不是如此,阿呆还另有住处。

    奚羽低着头盯着阿呆,也不看路,穿过丛丛树林密影,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面前是一堵长满古葛老藤的洞穴,拦住他的去路,足有小儿手臂粗的藤蔓把洞口层层掩盖起来,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阿呆咻的一下从底下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只留下奚羽在外

    面傻眼而不得入。

    这片大山像他的后花园一样,可自己竟不知道山上还有这样一个洞,上有坚岩巨石,壁面青黛,不细看的话,和周遭藤蔓草丛浑然一体,很难发觉到里面还别有洞天。

    奚羽犹豫不决,村里猎户人家的叔伯都说过,这种山窟野洞极可能有猛兽出没,但他想着痴傻如阿呆的弱小幼灵既然能把自己的老巢安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物事,心里也好奇得紧。

    主意打定,奚羽左手把瓦罐抱在心口,另一只手探出扯了扯上头的藤蔓,十分结实,有的藤身布满荆棘尖刺,一不小心把奚羽的手都刮破了好几处血痕,还好他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他打小采药的时候受惯了,没什么好怕的。

    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拽断了几根,分出个缝缝,刚一跻身进去一点,就感到迎面涌出来的阴寒气息,烈日炎炎的他居然打了个冷颤,少年人却不惊反喜,暗喜拜阿呆所赐倒是发现了一个消暑的宝地。

    千辛万苦,奚羽才完全挪身到洞里,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趔趄,收不住力,往后重重栽倒在地,磕到了后脑勺,疼得他眼冒金星,不禁龇牙咧嘴,连连“唉呦”几声,还好双手及时保住了瓦罐。

    洞里黑魆魆的,暗影深沉,有些阴森,却出乎意料外的大,宽敞得可以住人了他想。捂着脑袋,慢慢爬起身子,这一摔摔得他七荤八素,借着藤蔓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回过神来四处都遍寻阿呆不到,恍惚中好像看花了,在那深沉窒郁的更暗处里影影绰绰,似乎蛰居着一个绝非土木的神祇。

    等到那对冰冷无情的眸子投在他身上,奚羽才蓦地发现那不是自己眼花,而是赫然真真切切有一个人影存于那里!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

    一张狞恶的禽兽面孔,目光充斥着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暴戾与嗜血,凶煞无匹,几欲夺眶而出,似是在看奚羽,但奚羽却觉得“他”或者称之为“牠”更加适合,是在透过自己身后的斑驳光影,穿越洞穴透过藤蔓,寒眸以望苍宇。

    少年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只擅闯进来的区区蝼蚁,毫不介怀,甚至落不入他生为睥睨的双目之中。

    幽幽冥冥的阴冷气息从“牠”身上弥散出来,“牠”的存在仿佛便是万恶的渊薮,恐怖无边,从地狱里涌上人世,瞬息间冻彻了奚羽的肺腑,令他四肢发麻。

    奚羽呆呆站在那里噤若寒蝉,像是天灵盖被掀开,灵魂要乘机挣脱出去,两眼圆睁,汗毛倒耸,不敢置信自己的亲眼所见,又像是被邪恶的法咒定在了原地,就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出。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淡无奇的十几年人生突然在这里出了差池,踏着踪迹去寻阿呆,却因缘际会面见了一尊上古恶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