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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一场赌局让我明白了高总和陶董的芥蒂

    mon aug 31 00:05:47 cst 2015

    进入11月,天气加速转凉,到大明寺的游客更少了。一个周日的下午,闲得无聊的服务员、厨师和高总相约准备打扑克。被我阻止了。

    “曾哥,今天天气太冷,现在已经下午3点多钟了,估计不会有游客来了,我们就打会儿扑克混下时间吧。”

    “没事可以找事,实在没事,就把卫生再打扫一下。”

    “上午不是我们打扫过一次吗?”

    “今天风很大,树叶已经又掉了很多到地上。”

    “可是你说过,这种落叶有时候留在地上,会让进寺的游客感觉大明寺和自然更贴近,你还劝过我们,扫地也要讲技巧,这种落叶应当有意识地保留一些。”

    我的确说过这话,所以不好再辩驳,只得说:

    “实在很闲就悄悄找个地方看报纸看小说,真要打,至少得过了五点快下班时才能打,你们也知道陶董会时不时来大明寺视察。你们就不怕他看见吗?”

    “陶董一般是在下午三点前来大明寺巡视。估计今天不会来了。”高总在一旁说。

    “再说他一般是把车开进大明寺,他的车停好之前,我们早把牌桌清理好了。”领班道。

    “这也难说啊,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呢?现在大家自己找事,过了五点再谈这事。”

    虽然这些员工都是高总一手招聘的,他在他们面前有权威,但毕竟我是大明寺的项目负责人,而且两个月来和这些孩子一起朝夕相处,他们也很尊重我,于是便没人再提玩扑克的事。直到下午五点,高总才说:

    “曾总规定的时间到了,都来战斗吧。”

    大家压抑了很久,听到这一吆喝,便聚到了古楠树下的一张茶桌周围。我看看时间,的确已经到了五点,再看天色,今天天气很是阴沉,虽刚五点,却有快天黑的感觉,马上要下班了,我不好再干涉,随他们热热闹闹地玩扑克去,自己则在办公室电脑前处理公司文件。

    突然,我听到了陶董愤怒直呼高总姓名的声音,我快速地冲出办公室,见陶董正站在几位打牌的员工面前,只听他接着向高总吼道:

    “你也算是大明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玉盆地不是叫你来养老的,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居然带着员工在***扑克、搞赌博。”

    好歹高总曾经也是当地的一位镇长,现在也挂着唐安市林业局副局长的职务,虽然已经没了实权。陶董的指责没有给高总任何面子。但他还是嗫嚅着说:

    “马上就要下班了,今天没什么游客,大家只是抽空玩一下,没有耽误工作的事。”

    “你还有脸狡辩,你老头子一个了,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准备把年轻人也带坏吗。如果很闲,就带着他们去给我们栽的树浇水。”

    高总没有再回话,陶董转向我愤怒地说:

    “曾兴涛,明天例会,你要就大明寺员工聚众赌博的事给一个说法。”说完便怒气冲天地转身下山去了。

    陶董走后,高总独自坐在椅子上生着焖气,几位员工却围拢在我身边七嘴八舌地说:

    “真要我们给那些山上的树浇水吗?”

    “我们可是来做厨师服务员的,做这个就是不想再当农民,如果要我们每天去给几万棵树浇水,我们就辞职。”

    “玉盆地本身给的工资就不高,大家在这儿做纯粹就是觉得离家近,方便。”

    “又没有游客上来,我们以前在餐厅上班,没有人就餐时,老板会主动约我们打牌,或者安排我们休息。”

    ......

    我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生气地说:

    “叫你们别打你们偏要打,现在好了!”

    “没想到陶董这么晚也会上来,而且今天也巧了,他居然是从山脚走路上来的,没有把车开进院子里,要是开车,我们会有时间收拾好的。”

    “总之现在你们是让他抓住了,陶董叫我拿处罚方案,少不了大家都得罚款。包括我在内。”

    “别罚得太多就行了,本来也就这点工资,每周还得上六天班。”

    大家在这闹腾着,高总一肚子火气独自下山去了,本来今天轮到他和我在大明寺值班,我只好临时安排厨师和我晚上一起呆在了大明寺。

    高总在大明寺的这些小年轻员工面前扫尽了面子,要知道,有些年头,他可是方圆这几十公里的土皇帝。但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周一的例会开始了。

    陶董一如既往铿锵有力地发言了:

    “今年,房产公司的项目都受到了国际国内金融危机和5.12地震的影响,形式一直都不乐观。但现在国家正在推出“四万亿计划”,我想形势会慢慢好起来。每个公司的员工本应当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为公司做出自己的贡献,但有些项目上的负责人,竟然带头和下面的员工在上班时间***扑克赌博。曾兴涛,说说你们大明寺的问题。”

    我照着昨夜所写的检讨书念了一遍。

    “处罚措施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和高总各罚款两百元,领班罚款100元,其它参与员工罚款50元。”

    “曾兴涛你虽然没有参与,但你是项目负责人,也理应受罚。”接着,陶董把所有矛头指向了高总,他先是直呼其名,接着怒道:

    “你当过镇长,当过局长,连起码的管理都不知道吗?在上班时间,你带着员工聚众赌博,你把玉盆地的规章制度看成什么了!你已经是退休年龄的人了,但玉盆地不是你的养老院,如果你觉得你想找一个养老院,大明寺肯定不是的,你可以另择他地,如果你还想呆在玉盆地,还想呆在大明寺,如果你觉得有闲有时间,那么就带着大明寺的员工每天去给你建议购买的那几万棵苗木浇水去......”

    陶董对高总的训斥丝毫没有留情面,这让参会的员工都为高总捏着一把汗。高总的脸色则是青一块紫一块。

    例会惯性地在陶董的八面威风中结束了。高总和我没有在办公室多停留一秒,我俩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我停在公司大门口的车,向大明寺的方向开去。看着他铁青的脸,我说:

    “玩扑克的事的确是我们错了,但陶董的训斥也是太夸张了一点。”

    “他对我有意见,借题发挥吧。”

    “什么意见,高总?”

    “有些事不便让大家都明白。”

    “其实你给我说说无妨,陶董对大明寺的运作方式和我最初以为的相去甚远,这样下去,我呆在大明寺的时间不会有多长了。我不是唐安人,回成都后也就不会再来了。没有人知道,况且我这人嘴紧,说说无妨。”

    “好吧,小曾,你应当明白,陶董把你和我同时安排在大明寺,有相互掣肘的想法。”

    “这个我能理解,他是做企业的,而且企业做得这么大,这样安排能理解他的考虑。”

    “我是大明寺本地人,周边怀源和三郎镇我本来也算一个人物,一开始我也没把你放在眼里,但接触后发现你在大明寺项目上没什么私心,再说大明寺也就这几个人,大家也没必要为这么小一个摊子争来斗去,所以慢慢的我在工作中也尽量配合你,不想让你难堪。”

    “我明白,能感受得到,何况我也是开过公司的人,这么几个人的大明寺,我俩实在是没必要为他你争我夺。说说陶董对你有什么意见吧。”

    “大明寺项目,陶董接手是想拿下大明寺的产权及周边土地的所有权,这个想必你是有所耳闻吧?”

    “都在这样传说,根据我自己在大明寺项目呆了这么长时间来看,他内心的想法应当是这样的,只是这个计划太过于庞大,时间周期也比较长,没有那么容易。”

    “时间是会很长,所以他以租赁形式拿下周围几千亩山林土地后,想到了在山上种树。你知道我是林业局的,以前我认识他,他找到我后,咨询这方面的事,我建议他栽上一些苗木,相办法争取国家退耕还林的补偿款。”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不过我听说国家的退耕还林政策补偿时会很严格,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事在人为,我在政府部门上了这么多年班,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这种事见得多了。”

    “那他应当对你态度好一些才对啊,不然如何能想到办法拿这补偿款。”

    “问题就在这儿了,运作这种事需要周期,他是做酒起家的,后来做房地产虽是半道出家,但前些年行情太好,这两个行业来钱都很快,他希望尽快见效。当然这个他也能等,但我现在在林业局属于没有实权的人物,虽然也曾当过副局长。前些天副局长职务也丢了,现在就是一普通的‘调研员’。如今唐安市的林业局局长是新任的,还比较年轻,有向上爬的动力。面对大明寺这几千亩的所谓退耕还林,以及玉盆地在其它地方加在一起两三万亩的退耕还林,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敢于让玉盆地拿到补偿款。我和陶董去找过他,他只答应先补偿几十亩。这对陶董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

    “不过我想,你应当事先也知道要兑现两、三万亩的退耕还林补偿款不是那么容易。几万亩不是一件小事,陶董又是知名企业家,如果操作不好,真有可能把新任林业局局长拉下马。”

    高总沉默了一会儿,说:

    “小曾,你是个直肠子的小伙子,如果你是唐安人,有些话我就不会给你讲了,我想你早晚也会离开这儿,就给你说实话吧。陶董找到我问种树的事情时,我知道他有野心,正好我自己也有私心。就顺水推舟让他多买树。”

    “为什么呢?”

    “他买的树越多,今后依靠我的时候就越多。我马上要退休了,也希望退休后另外有一个稳定的收入。只有他买的树越多,我才有机会。”

    高总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有天晚上在西江河畔和周工的对话,如出一辙。

    “可你当过镇长,当过副局长,应当有稳定的退休工资,有一定的积蓄。不用这样在他底下忍气吞声。”

    “我当副局长时已经没有实权,没有挣什么钱。我当镇长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年的确挣了些钱。但就是因为调到林业局后走了弯路。把我的积蓄全部弄没了。”

    “什么弯路。”

    “小曾听你讲过你以前赌博、婚姻以及炒股都让你经济上伤得很重,我这个弯路也让我陷得很深。”

    看来这世界上不顺的人四处都是,我细细听来。

    “前些年全国兴起了一阵兰草热,我想我正好在林业局上班,算是业内人士,于是以亲戚的名义建立了一处兰草苗圃。投入了我所有的积蓄,但很不巧,我的基地建设起来后,兰草热退了,原来几千元一苗的兰草只值几十元了。我几乎是一夜之间赔光了我所有积蓄。”

    不幸的人真是随处可见,我不觉替他一阵叹息。我和他相互感叹了一下世事无常,然后又回到了陶董的话题。

    “可是陶董事业做得这么大,必然比你我都聪明,我统计了一下,他在大明寺周边这几千亩山地前前后后也不过只栽了几万棵苗木。高总,我想陶董是已经猜到了你的想法了。”

    “他当然比我们都聪明。”

    “那你说陶董叫我们没事去给这些苗木浇水,我们去做这事吗?”

    “你觉得现在招聘的这些年轻人不加工资他们会到山上去做这些事吗?”

    “不会的。”

    “你也别相信他的话,他只是借着我们玩扑克的事发发脾气而矣,苗木是春天栽下的,死的早就死了,活着的也长大了些,现在已经是初冬,冬天的树木不需要过多人为干预。成.都这地方,水旱从人。再说,他也并不指望这些树子真能长大了卖多少钱,就像他对大明寺现在的经营一样,他有他其它的目的。过多人力物力的投入可能不但不会产生多大的效果,也同他的目的不相符。”

    自从这次我和高总开车回大明寺路上长谈后,我俩之间没了先前的一些芥蒂,大家反道感情加深了,他甚至偶尔会邀请我和几位员工去他家里做客,一起吃饭打牌。

    他家在怀源古镇的一条巷子里,三楼一底的房屋,如他所说,楼上楼下四处放置着那些已经不值钱的兰草。一来二去,随着交流的增加,我已经不叫他高总,而是按当地的风俗开始称呼他为“高伯”。但也因这次谈话,我早已有离开大明寺离开玉盆地的萌芽慢慢更加茁壮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