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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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最艰难的日子和最快速的逆袭

    thu aug 13 00:07:12 cst 2015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要么一个人,要么和同学朋友一起租住着城乡结合部那些农民出租的单间房子。

    没有公用厕所,房老板的房间道是有厕所,但不可能去他的房间上。白天好办,可上外面的公厕。而半夜,老板总是会把那幢房子的大铁门锁上。内急之时,只好拉到自己家中,小便好办拉到盆子里。而大便呢,唉,那个时代的打工者,若是和我们一般做,一定得感谢《成都商报》或《华西都市报》。因为我们时常将大便拉到这些报纸上,拉完拧成一团,然后扔出窗外。好似扔手榴弹一般,窗外正好是农田。二十来岁年纪,正是身强力壮,“飕”的一声,“手榴弹”呼啸着飞向夜色中的农田......生活艰难已是这般。

    当然,这个年龄段,自然是干柴烈火,总是充满对女人身体的幻想。但穷孩子是少有女人问津的。于是这些幻想会满足在当年广布在城乡接合部、1元钱一杯茶竹椅为座的简陋录像厅,因为这些录像厅不但会放底层打工者最喜欢看的武侠片,亦会时而播上一两部黄.片。

    在刚开始几个月里,换了好几个单位工作极不稳定。

    当然,只要你没有放弃努力,转机总是会发生的。九八年十月、十一月间,我在《成都商报》上发现一则市房地产交易中心的招聘启示。经过两次面试,两次笔试,终于成功应聘。办公地址就在市中心的体育馆(其年火爆一时的四.川全兴足球队的主场馆)侧几十层楼高的房地大厦。而单位的对面就是五星级酒店喜来登,说白了,这也是整个四.川的中心位置。毫无疑义,一瞬之间,我跨入了所谓“白领”的行列。房交中心的工作于世俗来讲,是一份体面且收入不错的工作。

    我们那一批二十多个孩子经过房交中心四次相对公平的筛选,再经过一轮轮培训,综合水平都比较高。和大多数单位一样,刚开始都要经历老员工和正式编制员工的冷眼和看不起。但经过努力,这批孩子都基本很快就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不久,我开始担当房交中心置换公司下负责成.华区和金.牛区二手房置换中介业务组的负责人。

    和房管局其它死气沉沉的单位比起来。房交中心因为输入了几次年轻的新鲜血液,而更加活跃。因为年轻人多,在历次成都房地系统的各种比赛中,总能拿到第一名。我记得有一年的篮球比赛,因为比赛过程的紧张,作为场上唯一两个不下场的主力之一,我为了胜利竟然把右手腕打成了骨裂。

    而从小爷爷在我心中种下的那颗“屈原项羽共同后裔”的种子,在人比较得意时总是会萌芽的。我在篮球场上展示了项羽血液的风采,自然也会时不时展示下屈原血液的超然。同事们在一起吃饭喝酒之时、我偶尔会在酒后的激情中引上两句诗。甚至有朋友给了我“诗人”的外号。

    年轻的个性也在张扬着,我身体里还有项羽的血液。一次我带了一位律师去看二手房,那知律师看了后却想背着我和卖家私自达成协议,逃避中介费。不巧他办理过户手续时又被我们发现了。于是到办公室处理问题,他从头到尾就是不承认是我带他看了房子。甚至还以律师的口吻搬出法律条款在那儿拒力狡辩,我听得不耐烦了,一拳向他打去,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快速的出了组合拳。从一个办公室门打到另一个办公室门口。他的身体素质和我比处于下风,再加上我的速度太快,他整个过程都没有还手之力。当同事将我们拉开时,他已经满脸是血。这事情后来不了了之,公司经理最后以之协商收取他一半中介费,另一半作为医药费赔他。虽然他临走时骂骂咧咧说只要房交中心不处理我便会投诉我和房交中心,但最后也就没下文了,说到底,我还是维护单位利益的,在领导看来。

    有打人的时候,自然也就有挨打的时候。还有一次,我到成.华区东门看一套二手房。或是小区走错了,我在一小区门口和门卫产生了口角。最后迅速发展成了武斗。他身材魁梧,一开始没把我放在眼里,但交手之后,发现我动作频率更快,他渐渐处于下风。

    看看我要胜利,不经意间小区居民围了上来,把我团团围住,脱不得身。我感觉此小区居民气势有些特别,这个当口,他去门卫室打了一个电话,在小区居民围骂我几分钟后,一辆警用面包车呼呼的开进了小区,为首的便衣上来不由分说给了我一拳,我知道自己可能惹到什么了,不敢再还手,让他们押上了车。

    派出所审讯室,警察首先命令我解开了皮带,关闭了手机和传呼机。我虽然嘴巴上强硬,但也不太敢违抗。然后一个警察开始质问:

    “你小子胆大哟,居然敢到新济路派出所的家属楼耍横。”

    这一听总算是明白了我吃亏的道理。

    “我是来看房子的,可能走错了小区。和门卫有误会。”

    “看什么房子,你想偷东西吗?”一个警察故意说。

    “我看客户的房子,我是成.都市房地产交易中心的员工。”

    房交中心在成都是有名气的单位,几位警察也看到了从我口袋搜出的名片。他们不敢再过于为难我,但也决定整治收拾一下我,把我关了起来。

    那一夜,我被关在新济路派出所潮湿的牢房里,虽然觉得这些家伙明显是借公权私用故意整治收拾我,但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同我相对泰然的表现相比,同监和我相伴的唯一一个被关起来的小伙子就有些害怕了。他也是外地来蓉的打工者,刚和朋友***了群架。他问我何事被关,我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妈的,和他们派出所家属楼的门卫打起来了。”

    他害怕的问我道:

    “我和朋友***群架这情况会不会关上一年两年啊。”

    我看着他害怕的样子,问了他们打群架双方的受伤程度,信誓旦旦的为他宽心:

    “兄弟,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你这种情况最多关十五天。”

    那个小伙子总算是放心了,两个人于是在牢房中神吹了一夜的龙门阵。

    第二天,警察将我弄到了审讯室,假意说:

    “经过我们的调查核实,你的确不是小偷。东西还给你吧。你签个字,放你出去。”我一肚子火没有说话,扣上皮带,拿上我的东西签字一走了事,真是哑巴吃黄莲。也只得认了吧。

    经过这两桩子事,我在房交中心又增加了一个别称:“房交中心最有脾气的男人”。看来真是项羽的后代,一怒可冲冠,但直性子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真是有苦难言。

    在房交中心那些打篮球和共同工作的日子里,我渐渐的又结交了一些朋友。

    同姓的曾永君,和我都在置换公司上班。一米八三的个头。长着和我一样让人觉得踏实的脸。这种长相做业务时会让人有信任感。(据说当年交易中心分配部门时考虑了每个人的长相所适应的工作岗位)。他负责武.候区和锦.江区的二手房交易。我和他算是平级。但两个人负责的业务片区有所交叉,所以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争执。不过这种争执还不至于太影响朋友同事感情,再加上还共有一个篮球的爱好,交往要多一些。

    李敢,普通个头。在另一部门市场服务部工作,这个部门负责主持成.都市房交会和开发公司的交往以及管理平时开发公司在房交中心的展位。这是个胆大聪明的小伙子,家在农村,但一张脸却透着贵族的气质。

    陈好,也在市场服务部上班。同样是一米八三个头,因为篮球比赛时只有我俩是整场比赛不下场的主力队员,平时在***篮球的时间也最多,是我在房交中心最好的朋友。

    我们刚到房交中心时,因为常受正式编制一些老员工的白眼。也常受那些各部门老总的训斥,因此不服气的我们总是爱彼此自嘲,相互之间称呼都叫对方为x总。一时间李总、曾总、陈总常挂于口中,房交中心楼上楼下,电梯左右老总云云。不过一语成谶,这些人到后来还真当过老总。

    受9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再加之国内政策的一些问题。我们刚进房交中心时,成都的房价很低,当然全国亦是如此。每个小人物的生活总是受大世界的影响,无法置身事外。

    但接下来,好似全国的城市都向上.海学起了“经营城市”理念。成都的市长市委书记们自然也是随了这波大流。去上.海学习一圈后,便开始实行依葫芦画瓢的“经营”工作。于是从2000年起,房价在政府和开发商以及市场本身的联合推动下,开始了从海平面到珠峰一般的疯涨。我们这些在房地产行业的打工者自然也沐浴在西湖歌舞的氤蕴之中。直至过了些年,所有的人突然发现房价高得离谱了,为时却有些晚了。

    在单位有了小小的权力,我又有了挣外快的机会。加上单位本身比一般单位在成都收入要高些,我慢慢的又有了些积蓄。过了些日子,我父亲所在公司已经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倒闭了。母亲因是工人,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他们拿出了全部积蓄加上我的钱,一起在成都以我的名义在西南交大附近购买了一套二手房。因为我是做这行的,房子自然买得便宜。从此,我父母开始了时而成都时而老家的双栖生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晓敏回到县城上班后,同时兼具美女和幼儿老师两大吸引男人的身份,追求者如云。大约一年多后,据说便结婚了。但恐怕完全出她意料的是,我和她分手的半年后就有了一份就连成都本地人都羡慕而体面的工作。一年多后就在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完全站稳了脚跟。世事总是如此,人生的道路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又过了一年,我买了一辆车,虽然只是辆面包但总是车,正若我那套不太好的二手房,虽然不太好,但总是房子。这样,在我二十四五岁年纪,便从一个外地男孩子变成了有车有房的成都男人。

    一年多前晓敏因为现实的选择再次且永远的离开了我。有那么些日子我在饥寒交迫中争扎着。在学校时我是一个成功者,自然还会吸引女同学的注意,于是邝芸主动向我靠近。但进入社会,在那些颓废的过程中,是引不起女孩子们注意的,于是女朋友这个词同我无缘。

    有时候我想给邝芸打电话,但一是出于面子,二是怕最终没有结果而伤害到了她,总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在我还是穷光蛋的有一天,邝芸突然给我的传呼机发来了短信。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回了她的手机号。她给我讲:她现在耍了一个男朋友,也是自己公司的同事,老家在大连。我听了这些,一时有些木讷。最后她又说。有可能过年时她会和男朋友一起去大连老家见父母,如果没有变数真去了,那么可能他俩最终就会结婚。我继续木讷地听着邝芸所讲的这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是我和邝芸最后一次联系。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和对人性的理解更深。我明白了,那次通话可能是她对我还抱有希望的最后一次挣扎。她说那些话的言外之意,或更多的是告诉我:如果我俩还有可能,也许她就不会去大连了。但我的木讷反应最终让她大失所望。

    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见过面了。永远失去邝云的那份感情伴随后,我又过了孤独的一年多,但随着自身条件的改善。红花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