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直播
“hello，こんにちは，ciao，bonjour，萨瓦迪卡，雷门吼哇，没人我就先闭嘴了呀。”
少女无精打采的滑动着鼠标，点过一张又一张炉石卡牌，直至选完恶毒龙牧的一套三十张卡牌，直播间右舷依旧空白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姓沈，名时，头像是只猫。原性别男，现性别女，原因是烂大街的穿越加变身。现在，她正在一个未知世界直播炉石传说。是的，一个她未知的世界竟然还有炉石传说这个游戏。天知道暴雪爸爸究竟是给创世主送了几张橙，硬是把这游戏给续了。
为什么开直播呢？
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虽然往事离现在也就隔了两小时，还没被胃酸消化掉。
长话短说，就是她穿越后第一餐啊......
唉，算了。往事还是不要再提，让它随风而去吧。
反正就是，因为吃饭问题，她破产了。
鬼知道在这神经质的世界，正常食材全是人工合成的，而她好死不死进的店是复古店，属于有钱人的销金窟，里边用的食材都是天然的。因为禁捕令和养殖困难，一顿饭把她所有的存款给霍霍了。
于是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穿越前的沈时是个死宅，好听一点就叫尼特族，与那些炒股票、炒币的高等种不同，他主要靠一些居家完成的文字工作和深夜直播赚取的外块为生。
炉石传说也算是他内容荒时常用来填充直播内容的一款游戏了。从上古版本的无法无天到以德服人再到后边的牧中无人和术手无策都算是经历过，在传说分段也能打一个有来有回。穿越前他还用着新世代的娱乐卡组机械克德在狂野模式玩呢。
而现在这个世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虽然科技水平稍稍超过二十一世纪初期，但有一点极其糟糕。
这个世界，没有古代。
这样说也许太严重了，准确的说是，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古代文化的遗留。
按百科给出的说法，在古时代发生了一场人类灾难，灾难之后整体人类回落至原始时期，为了更容易的普及文字，族群间启动了上古时期一项废弃项目，文字拉丁化工程。之后虽然在几代之内人类就开始正常社会活动，但古文字已经成为了可有可无的项目。直至今天，虽然互联网上还列有古文字翻译这一功能，但古字已经完全淡出普通人视野之内，只在研究古代文明的学术圈子里偶尔使用。
因为这个缘故，她完全离不开百科和翻译软件的帮助。一旦离开，就好似先秦人到了二十一世纪一般，虽是读过书，半个字也不识得，和文盲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了解到财产状况的紧张程度和以上情况之后，别无所长的她选择了重操旧业——直播打游戏。
据百科介绍，炉石这游戏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十来年前有个考古队挖出了一整套的实体卡牌，外加规则书。然后经过专家复原，重新变回了网络游戏。不过背景乐还有卡牌特效背景声是不可能出土的，所以音乐都是后期创作添加，和原本完全不同。
不过好在文字描述什么的都依旧是原文，卡牌什么的也不用再充各种328、388，直接全套奉上。不至于陌生。
至于原主为什么有这个游戏？
沈时表示：我怎么知道。
她根本没接收记忆。否则能一顿饭吃破产？
她就连原主是什么职业，今年几岁，那个学校的，有什么社交关系，乃至于原主的名字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原主长得还算好看，腰细腿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长发飘飘。上个唇色修个眉毛大概就能当衣服架子上t台走上两步。
“炉石传说？好雅兴。”
就在沈时沉浸到游戏世界，快要忘记自己正在直播时，弹幕小助手念出了它为主服务的第一条语音。
“炉石传说算什么雅兴，游戏罢了。”沈时漫不经心的拍出一张恶毒，精准揭示精神控制拉出欢笑的大表哥泰拉图斯，对着第一个发言的观众回道。却不知她的第一个观众正在怀疑人生。
阮亭是pk大学的本科生，今年二十二，因为家境还算得上殷实，上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古典文献学，专业之外的爱好是在c站看直播，今天与往常一样，准备在游戏板块找自己最喜欢的娱乐型主播人的直播打发会时间，缓解学习上的疲劳，却发现小爱贴出了公告，说是外出取材了。而他又不想回去继续扎故纸堆，于是乎一划直播页面，一拉到底，发现了沈时的直播间——
名字其实是沈时随手输入的，与直播内容相符而已。
不过在阮亭眼里，直播间的名字是什么都无所谓，只有一点——
直播间使用古体字命名的。
外行人又来附庸风雅了。阮亭看到直播间时第一时间脑海中略过这么一句。
现今也不知怎么，有那么一群特殊群体，崇古却又不知古，大多连个一知半解也没达到就开始盲目推崇。穿个衣服，玩个游戏，就以为有多么雅致了。
阮亭平常对这些人也就是一瞥而过，懒得搭理。不过今天实在无聊，而且看直播间人数一栏挂着明晃晃的0，一时兴起，点了进去，想调戏调戏，找点乐子。
所以一进直播间，一看游戏确实是正儿八经玩着全古体文字的学术圈风行小游戏炉石，稍稍有些惊讶，在切换了古体字输入后，说了一句：炉石传说？好雅兴。
本想继续调戏，却听到了沈时的回话。
“炉石传说算什么雅兴，游戏罢了。”
阮亭正想着你这主播肯定被我一拍马屁就飘飘然忘乎所以，等你自吹自擂上几句我在让你尝尝什么叫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别人看。一听沈时淡淡地一句游戏罢了，心说这厮竟然如此不上道，拍你马屁你都不接。再一想，主播这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在哪里听过来着？
不对啊，他又不怎么参与社交活动，在c站也没看过几个人，基本活动都在学校怎么会熟悉呢？
学校？
阮亭一惊，想到了什么，将原本分散在整个屏幕的目光汇集至主播露脸的那一角，整个人浑身一颤，好似见了幽灵一般。
“沈...沈...”
他喃喃着那个的名字，切出直播画面，在学校论坛点开那个四年前初入学时见到的帖子。
“没错了，是沈休文。”
他将帖子里的那张相片挪出，放置在沈时右侧。
相片里是一个正在读书的恬静少女，秀丽出尘，相片边上是看似疲累的清冷少女。两人眉眼相似，区别在于正在直播中的少女成熟许多，青涩褪去后添了几分冷艳。
阮亭回看帖子上对少女的介绍：沈时，字休文，五岁小学，六岁跳级入中学，中学六年不曾跳级，今年十二岁。古代文献系。家庭尚不明晰，只知义父是现今古学院的院长王秀先生。
贴子的内容是好事者收集的校内天才学生，沈时的部分是六年前发布的，当时她才刚入学。
之后的是阮亭已是耳熟能详，缺课免许，满额奖学金，独自研究，跳研读博......
自他进入pk大学以来，系内就不曾断绝过对沈时的赞誉——和诋毁。
同沈时的学术天赋相对，她的社交能力足可称之为白痴，少言寡语，傲慢无礼，以自我为中心。最致命的是，有个好干爹。
如果在数学、物理之类的理工学科自然无伤大雅，可偏偏又是古典文献这种学科。据悉，不仅不少外系学生认为她故作清高，虚伪不堪，全靠老一辈提携。便是同系明了她的专业水准，也有不少人认为她恃才傲物，迟早摔大跟头。
阮亭倒是没有想过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远景，只是同常人一样，对于能力远超凡人的人，稍稍有些偶像崇拜的心思，但并不盲目。
虽说是不盲目，但看到活在传闻和文字里的人物在c站直播玩游戏，他还是吓了一大跳。直到确定下来，还尚有些惊魂不定。
他颤抖着双手将光屏上无关直播的部分祛除，正打算问问这位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师姐究竟是为什么跑来玩游戏，原本只有自己的右舷又多出了一行字：
“炉石传说？好雅兴。”
沈时听到弹幕助手的第二句播报，轻叹一气，心想，这个世界的人呐，真是喜欢大惊小怪呢。然后同第一次一样，淡然回道：
“游戏罢了。”
第二个进入直播间的id为杂修的赵南并非是阮亭那样的专业派，而是正儿八经的附庸风雅人士，每天搜索些讲古小常识的直播或视频观看却没有瞄过一眼原本的那种。所以根本就不认得沈时，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寻常主播。在得到回答后便开始提自己的要求：
“主播可以把游戏文字转化为现代文字吗？古体文字太难辨认了。”
“呃...杂修...”沈时本想解释解释，看到发言人id时却没忍住笑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赵南见到前一刻的冷面突然展颜发笑，无措地问道。
“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像金闪闪。”沈时捂着嘴忍笑回道。“果然脏话我还是不太擅长。”
金闪闪？脏话？
阮亭忽然发觉到天才真是恐怖，一个id简单就可以看出背后所蕴含的东西。两脚书橱，电子计算机绝非夸张用语。
另一边，当事人赵南却是一头雾水，什么金闪闪？什么脏话？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为什么就是搞不懂意思呢？正当他发晕，阮亭已经替他发出了询问。
“金闪闪是什么？杂修是脏话吗？”
阮亭本还打算在最先加上师姐二字，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网络世界，没必要纠结身份。攀关系又不会带来什么改变，又何必多此一举。
“嗯？你...对了，你们不知道来着。”沈时刚想张口就问一句你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字刚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原本的世界尚且一大堆对acg文化不甚了解的不知道ex咖喱棒、王之宝库，这都变成异世界了，哪里还能希求人家知晓这些小众知识。于是立即改口成并没有太多贬义的陈述句。
阮亭深知自己功底绝算不上深厚，但沈时的一句话，依旧让他觉得自己被狠狠的鄙视的一番。
什么叫你们不知道来着？合着就你厉害？就你认字？就你晓得词汇源流？就你晓得典故？
但..他确实是不知道啊...
这就更气人了......
沈时可不知有人正在因她而憋屈着，就算知道大概也就是一笑而过。
感到口渴的她随手从手边取过一个玻璃茶壶，给自己沏了杯绿茶，正八分满。接着一把抄过盖碗，大拇指一推碗盖，再由食指按住，配合另三指稳住杯体，一杯饮罢，为正在观看直播的两人做了个简单的解释。
“所谓杂修呢，大致有两解，一从字面解，杂即为杂乱意，修即为修行意，主要是宗教用语，指兼修多门。二是直接从音解，东瀛语杂种发音为ざっしゅ，音似杂修，故而杂修亦可作杂种解。”
说完，顺便鼠标滑过上一回合从对面法师手里“借”来的炎爆术糊在对面脸上，结束了一场牌局。
赵南呆呆看着沈时取壶沏水一气呵成，轻易间透着股洒脱劲，自己也代入试了试动作，手指却不怎么听使唤，当下就明白了那是喝茶喝习惯的富家千金。言语也客气了许多。
“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我只知袭用古人自称，却完全不知道词语真意。主播是专业人士吗？真厉害。”
‘她要不专业还有几个专业？’阮亭刚从沉迷喝茶动作中清醒过来，就见右舷冒出了赵南的一堆废话，眼一白，心说外行就是外行，附庸风雅附到了脏话上，现在又对着圈内风头最劲的天才问是不是专业人士。
“哈？专业？”沈时一愣，心说什么鬼，这算什么专业？还没想好，话就脱口而出了：“什么专业，只是常识。”
“去你的常识！”阮亭一听她的话，飚了句粗口。
他上了四年学，都要毕业了还不知道呢，这也算常识？装x也要讲讲基本法好么？这种调戏人的方法也太恶劣了。
阮亭一边吐槽沈时的话，一边为赵南默哀，专业之外的人被这么秀几波，铁定是要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一想到会有人会因此怀疑人生，他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嘴角扯出一个幅度，坏笑起来。
“师姐你出招，我给你助攻。嘿嘿...让这附庸风雅的小子好好认清自己。”
如阮亭所料，赵南这个圈外人士完全不清楚沈时对于词语源流张口即来的难度，还以为只是自己确实没什么常识，摸了摸脑袋，想着等看完这次直播就去弄基本词源方面的入门书看看好了。
“说来，你刚刚是说你沿袭的是古人自称吗？”浑然不觉自己秀了骚操作的沈时慢悠悠打着牌，回想起赵南的话。
“是。”赵南晕乎乎地回了一个是，完全不知道沈时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自称的话...”
杂修这个词作为自称...应该只有金闪闪的粉丝们吧？沈时托着下巴，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用搜索引擎确认一下吧。稍微占用点时间，还请原谅。”
对直播间仅有的二位观众致歉完毕，她便切出了游戏界面，打开浏览器使用搜索引擎搜索了杂修这个关键词，不过搜索结果出来之后又突然呆住。
没翻译。
因为不是使用汉字的缘故，她完全看不懂搜索结果。
‘竟然忘了...’沈时心道一声不好，现在可不是自己个人在使用，还有观众在看呢。被看到用翻译该怎么解释？
‘叉掉吗？当做没发生？还是做什么？’她滑动着鼠标，有些茫然的在屏幕上几个熟悉的词汇上逗留。百科、图片、学术...诶！有了。
学术，点开学术就是古代研究内部的资料了吧，那伙人好像还坚守着古字阵线呢。而且自己搜索的就是古字，也更容易检索到古字论文。
果然，转移到学术分类之后，简体字就霸占了屏幕，将那被简化到完全不认识的表音字占领的地盘夺了回来。
但在熟悉的语言环境中找到相关论文，沈时却一把捂住了双眼，笑得气喘。
论文的标题是——《古人自称词新出土——杂修》
“什么嘛...自称词杂修。这个考据的是笨蛋吗？我看看叫他叫什么.....符稽？连名字都这么滑稽吗？.我再看看他是什么人..嗯...pk大学副教授？pk大学是什么学校？”
来了...天然嘲讽腔。
正奇怪为什么沈时在不需要停顿的地方停顿的阮亭一拍脑袋，恨不得自己是个盲聋人。
“这天然的嘲讽...真是令人讨厌啊。”
之所以沈时分明是个美少女天才却在学校内不得人心，这种天然低情商可谓功不可没。那些个被针对的对象心生厌恶又无力反驳，最终进入无能狂怒状态，自然而然的就产出不少诋毁言论。
“本来以为完全能免疫理解这种嘲讽了，可真碰上了，还是觉得......好欠揍啊。”阮亭捂着脸，无力呻吟。
按理说他也看过不少沈时因为天然而说出的嘲讽垃圾话，并且还为那些嘲讽找了譬如被嘲讽的人就是水平不行啊，少女不谙世事啊一类的理由，可真见到了嘲讽现场，还是不自觉被激起了心中的恶意。
“无能导致嫉妒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哀叹一声。“该说是自不量力还是距离不够远呢。”
阮亭被几句话带入了丧气状态，罪魁祸首却毫不知情，笑过一阵后才端正态度看起了正文。
几分钟后。
“嘛，误伤友军了吗。”
论文主体还是在讨论出土资料所展现的新词，得出的结论是小众团体的自称，而非广泛应用的称呼。
“不过，竟然没有找到词源，资料收集能力也真是糟糕呢。”
沈时拉着鼠标大致看过符稽论文里展示的参考资料，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莫说是梗来源的fate，就是词来源的东瀛语都没出现，至于金闪闪吉尔伽美什自然也是一根毛也没有。
“不应该啊，杂修这个词都出现了没理由没有金闪闪的影子。”沈时轻声喃喃了一句，在搜索栏里输入了fate这个关键词。
“只有释义吗？”
搜索结果只是单纯的词语释义，考据源流还挺复杂，看得她有些头晕。
“fate/zero呢......”
沈时再一次输入更加详细的关键词。
“嗯？”
搜索的结果是中文版fate/zero的书影，书页泛黄脆化，脱字脱胶，看上去是经历了不少时光。
“一年前p号考古地出土？因此才没什么人研究吗？不对，是因为没有原版吧。难怪找不到词源，空耳梗没有原音，谁晓得是什么意思。”
沈时找的欢快，作为观众的赵南只觉得云里雾里，先是搜索内容全是他不大懂的古体字，然后又出现了古西语词意考据论文，紧接着又是最近才出土的古代文献书影，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所掌握的知识范畴。
“主播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晕乎乎地看着驾轻就熟阅读着古文献的沈时，发出一声哀嚎：“这就是专业人士的视角吗？”
跟随着阮亭的脚步，赵南也被几句话带进了丧气状态，不过与阮亭不同的是，对自己从未有过什么希望的赵南在认识到差距之后，仅仅是在最初那一小会心情陷入低沉，之后便从低沉状态中摆脱了出来，将那微小的嫉妒心全部转化为了崇拜心，成为了沈时在此世的第一个粉丝。
弹幕飘过，沈时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呃...谢谢？”
她刚才做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就有打赏了？
“小小心意。”
赵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人家应当是不缺这点小钱的，这份打赏未免有些伤人身份。可米已成炊，也无法改变，只好努力在言语上不要露出不敬之意。
“那么，却之不恭。我收下了。”
沈时见给钱的观众大爷态度都这么谦和了，自然也不会端着本就不存在的架子，再次道谢之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笔收入。
少女无精打采的滑动着鼠标，点过一张又一张炉石卡牌，直至选完恶毒龙牧的一套三十张卡牌，直播间右舷依旧空白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姓沈，名时，头像是只猫。原性别男，现性别女，原因是烂大街的穿越加变身。现在，她正在一个未知世界直播炉石传说。是的，一个她未知的世界竟然还有炉石传说这个游戏。天知道暴雪爸爸究竟是给创世主送了几张橙，硬是把这游戏给续了。
为什么开直播呢？
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虽然往事离现在也就隔了两小时，还没被胃酸消化掉。
长话短说，就是她穿越后第一餐啊......
唉，算了。往事还是不要再提，让它随风而去吧。
反正就是，因为吃饭问题，她破产了。
鬼知道在这神经质的世界，正常食材全是人工合成的，而她好死不死进的店是复古店，属于有钱人的销金窟，里边用的食材都是天然的。因为禁捕令和养殖困难，一顿饭把她所有的存款给霍霍了。
于是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穿越前的沈时是个死宅，好听一点就叫尼特族，与那些炒股票、炒币的高等种不同，他主要靠一些居家完成的文字工作和深夜直播赚取的外块为生。
炉石传说也算是他内容荒时常用来填充直播内容的一款游戏了。从上古版本的无法无天到以德服人再到后边的牧中无人和术手无策都算是经历过，在传说分段也能打一个有来有回。穿越前他还用着新世代的娱乐卡组机械克德在狂野模式玩呢。
而现在这个世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虽然科技水平稍稍超过二十一世纪初期，但有一点极其糟糕。
这个世界，没有古代。
这样说也许太严重了，准确的说是，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古代文化的遗留。
按百科给出的说法，在古时代发生了一场人类灾难，灾难之后整体人类回落至原始时期，为了更容易的普及文字，族群间启动了上古时期一项废弃项目，文字拉丁化工程。之后虽然在几代之内人类就开始正常社会活动，但古文字已经成为了可有可无的项目。直至今天，虽然互联网上还列有古文字翻译这一功能，但古字已经完全淡出普通人视野之内，只在研究古代文明的学术圈子里偶尔使用。
因为这个缘故，她完全离不开百科和翻译软件的帮助。一旦离开，就好似先秦人到了二十一世纪一般，虽是读过书，半个字也不识得，和文盲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了解到财产状况的紧张程度和以上情况之后，别无所长的她选择了重操旧业——直播打游戏。
据百科介绍，炉石这游戏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十来年前有个考古队挖出了一整套的实体卡牌，外加规则书。然后经过专家复原，重新变回了网络游戏。不过背景乐还有卡牌特效背景声是不可能出土的，所以音乐都是后期创作添加，和原本完全不同。
不过好在文字描述什么的都依旧是原文，卡牌什么的也不用再充各种328、388，直接全套奉上。不至于陌生。
至于原主为什么有这个游戏？
沈时表示：我怎么知道。
她根本没接收记忆。否则能一顿饭吃破产？
她就连原主是什么职业，今年几岁，那个学校的，有什么社交关系，乃至于原主的名字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原主长得还算好看，腰细腿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长发飘飘。上个唇色修个眉毛大概就能当衣服架子上t台走上两步。
“炉石传说？好雅兴。”
就在沈时沉浸到游戏世界，快要忘记自己正在直播时，弹幕小助手念出了它为主服务的第一条语音。
“炉石传说算什么雅兴，游戏罢了。”沈时漫不经心的拍出一张恶毒，精准揭示精神控制拉出欢笑的大表哥泰拉图斯，对着第一个发言的观众回道。却不知她的第一个观众正在怀疑人生。
阮亭是pk大学的本科生，今年二十二，因为家境还算得上殷实，上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古典文献学，专业之外的爱好是在c站看直播，今天与往常一样，准备在游戏板块找自己最喜欢的娱乐型主播人的直播打发会时间，缓解学习上的疲劳，却发现小爱贴出了公告，说是外出取材了。而他又不想回去继续扎故纸堆，于是乎一划直播页面，一拉到底，发现了沈时的直播间——
名字其实是沈时随手输入的，与直播内容相符而已。
不过在阮亭眼里，直播间的名字是什么都无所谓，只有一点——
直播间使用古体字命名的。
外行人又来附庸风雅了。阮亭看到直播间时第一时间脑海中略过这么一句。
现今也不知怎么，有那么一群特殊群体，崇古却又不知古，大多连个一知半解也没达到就开始盲目推崇。穿个衣服，玩个游戏，就以为有多么雅致了。
阮亭平常对这些人也就是一瞥而过，懒得搭理。不过今天实在无聊，而且看直播间人数一栏挂着明晃晃的0，一时兴起，点了进去，想调戏调戏，找点乐子。
所以一进直播间，一看游戏确实是正儿八经玩着全古体文字的学术圈风行小游戏炉石，稍稍有些惊讶，在切换了古体字输入后，说了一句：炉石传说？好雅兴。
本想继续调戏，却听到了沈时的回话。
“炉石传说算什么雅兴，游戏罢了。”
阮亭正想着你这主播肯定被我一拍马屁就飘飘然忘乎所以，等你自吹自擂上几句我在让你尝尝什么叫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别人看。一听沈时淡淡地一句游戏罢了，心说这厮竟然如此不上道，拍你马屁你都不接。再一想，主播这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在哪里听过来着？
不对啊，他又不怎么参与社交活动，在c站也没看过几个人，基本活动都在学校怎么会熟悉呢？
学校？
阮亭一惊，想到了什么，将原本分散在整个屏幕的目光汇集至主播露脸的那一角，整个人浑身一颤，好似见了幽灵一般。
“沈...沈...”
他喃喃着那个的名字，切出直播画面，在学校论坛点开那个四年前初入学时见到的帖子。
“没错了，是沈休文。”
他将帖子里的那张相片挪出，放置在沈时右侧。
相片里是一个正在读书的恬静少女，秀丽出尘，相片边上是看似疲累的清冷少女。两人眉眼相似，区别在于正在直播中的少女成熟许多，青涩褪去后添了几分冷艳。
阮亭回看帖子上对少女的介绍：沈时，字休文，五岁小学，六岁跳级入中学，中学六年不曾跳级，今年十二岁。古代文献系。家庭尚不明晰，只知义父是现今古学院的院长王秀先生。
贴子的内容是好事者收集的校内天才学生，沈时的部分是六年前发布的，当时她才刚入学。
之后的是阮亭已是耳熟能详，缺课免许，满额奖学金，独自研究，跳研读博......
自他进入pk大学以来，系内就不曾断绝过对沈时的赞誉——和诋毁。
同沈时的学术天赋相对，她的社交能力足可称之为白痴，少言寡语，傲慢无礼，以自我为中心。最致命的是，有个好干爹。
如果在数学、物理之类的理工学科自然无伤大雅，可偏偏又是古典文献这种学科。据悉，不仅不少外系学生认为她故作清高，虚伪不堪，全靠老一辈提携。便是同系明了她的专业水准，也有不少人认为她恃才傲物，迟早摔大跟头。
阮亭倒是没有想过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远景，只是同常人一样，对于能力远超凡人的人，稍稍有些偶像崇拜的心思，但并不盲目。
虽说是不盲目，但看到活在传闻和文字里的人物在c站直播玩游戏，他还是吓了一大跳。直到确定下来，还尚有些惊魂不定。
他颤抖着双手将光屏上无关直播的部分祛除，正打算问问这位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师姐究竟是为什么跑来玩游戏，原本只有自己的右舷又多出了一行字：
“炉石传说？好雅兴。”
沈时听到弹幕助手的第二句播报，轻叹一气，心想，这个世界的人呐，真是喜欢大惊小怪呢。然后同第一次一样，淡然回道：
“游戏罢了。”
第二个进入直播间的id为杂修的赵南并非是阮亭那样的专业派，而是正儿八经的附庸风雅人士，每天搜索些讲古小常识的直播或视频观看却没有瞄过一眼原本的那种。所以根本就不认得沈时，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寻常主播。在得到回答后便开始提自己的要求：
“主播可以把游戏文字转化为现代文字吗？古体文字太难辨认了。”
“呃...杂修...”沈时本想解释解释，看到发言人id时却没忍住笑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赵南见到前一刻的冷面突然展颜发笑，无措地问道。
“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像金闪闪。”沈时捂着嘴忍笑回道。“果然脏话我还是不太擅长。”
金闪闪？脏话？
阮亭忽然发觉到天才真是恐怖，一个id简单就可以看出背后所蕴含的东西。两脚书橱，电子计算机绝非夸张用语。
另一边，当事人赵南却是一头雾水，什么金闪闪？什么脏话？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为什么就是搞不懂意思呢？正当他发晕，阮亭已经替他发出了询问。
“金闪闪是什么？杂修是脏话吗？”
阮亭本还打算在最先加上师姐二字，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网络世界，没必要纠结身份。攀关系又不会带来什么改变，又何必多此一举。
“嗯？你...对了，你们不知道来着。”沈时刚想张口就问一句你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字刚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原本的世界尚且一大堆对acg文化不甚了解的不知道ex咖喱棒、王之宝库，这都变成异世界了，哪里还能希求人家知晓这些小众知识。于是立即改口成并没有太多贬义的陈述句。
阮亭深知自己功底绝算不上深厚，但沈时的一句话，依旧让他觉得自己被狠狠的鄙视的一番。
什么叫你们不知道来着？合着就你厉害？就你认字？就你晓得词汇源流？就你晓得典故？
但..他确实是不知道啊...
这就更气人了......
沈时可不知有人正在因她而憋屈着，就算知道大概也就是一笑而过。
感到口渴的她随手从手边取过一个玻璃茶壶，给自己沏了杯绿茶，正八分满。接着一把抄过盖碗，大拇指一推碗盖，再由食指按住，配合另三指稳住杯体，一杯饮罢，为正在观看直播的两人做了个简单的解释。
“所谓杂修呢，大致有两解，一从字面解，杂即为杂乱意，修即为修行意，主要是宗教用语，指兼修多门。二是直接从音解，东瀛语杂种发音为ざっしゅ，音似杂修，故而杂修亦可作杂种解。”
说完，顺便鼠标滑过上一回合从对面法师手里“借”来的炎爆术糊在对面脸上，结束了一场牌局。
赵南呆呆看着沈时取壶沏水一气呵成，轻易间透着股洒脱劲，自己也代入试了试动作，手指却不怎么听使唤，当下就明白了那是喝茶喝习惯的富家千金。言语也客气了许多。
“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我只知袭用古人自称，却完全不知道词语真意。主播是专业人士吗？真厉害。”
‘她要不专业还有几个专业？’阮亭刚从沉迷喝茶动作中清醒过来，就见右舷冒出了赵南的一堆废话，眼一白，心说外行就是外行，附庸风雅附到了脏话上，现在又对着圈内风头最劲的天才问是不是专业人士。
“哈？专业？”沈时一愣，心说什么鬼，这算什么专业？还没想好，话就脱口而出了：“什么专业，只是常识。”
“去你的常识！”阮亭一听她的话，飚了句粗口。
他上了四年学，都要毕业了还不知道呢，这也算常识？装x也要讲讲基本法好么？这种调戏人的方法也太恶劣了。
阮亭一边吐槽沈时的话，一边为赵南默哀，专业之外的人被这么秀几波，铁定是要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一想到会有人会因此怀疑人生，他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嘴角扯出一个幅度，坏笑起来。
“师姐你出招，我给你助攻。嘿嘿...让这附庸风雅的小子好好认清自己。”
如阮亭所料，赵南这个圈外人士完全不清楚沈时对于词语源流张口即来的难度，还以为只是自己确实没什么常识，摸了摸脑袋，想着等看完这次直播就去弄基本词源方面的入门书看看好了。
“说来，你刚刚是说你沿袭的是古人自称吗？”浑然不觉自己秀了骚操作的沈时慢悠悠打着牌，回想起赵南的话。
“是。”赵南晕乎乎地回了一个是，完全不知道沈时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自称的话...”
杂修这个词作为自称...应该只有金闪闪的粉丝们吧？沈时托着下巴，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用搜索引擎确认一下吧。稍微占用点时间，还请原谅。”
对直播间仅有的二位观众致歉完毕，她便切出了游戏界面，打开浏览器使用搜索引擎搜索了杂修这个关键词，不过搜索结果出来之后又突然呆住。
没翻译。
因为不是使用汉字的缘故，她完全看不懂搜索结果。
‘竟然忘了...’沈时心道一声不好，现在可不是自己个人在使用，还有观众在看呢。被看到用翻译该怎么解释？
‘叉掉吗？当做没发生？还是做什么？’她滑动着鼠标，有些茫然的在屏幕上几个熟悉的词汇上逗留。百科、图片、学术...诶！有了。
学术，点开学术就是古代研究内部的资料了吧，那伙人好像还坚守着古字阵线呢。而且自己搜索的就是古字，也更容易检索到古字论文。
果然，转移到学术分类之后，简体字就霸占了屏幕，将那被简化到完全不认识的表音字占领的地盘夺了回来。
但在熟悉的语言环境中找到相关论文，沈时却一把捂住了双眼，笑得气喘。
论文的标题是——《古人自称词新出土——杂修》
“什么嘛...自称词杂修。这个考据的是笨蛋吗？我看看叫他叫什么.....符稽？连名字都这么滑稽吗？.我再看看他是什么人..嗯...pk大学副教授？pk大学是什么学校？”
来了...天然嘲讽腔。
正奇怪为什么沈时在不需要停顿的地方停顿的阮亭一拍脑袋，恨不得自己是个盲聋人。
“这天然的嘲讽...真是令人讨厌啊。”
之所以沈时分明是个美少女天才却在学校内不得人心，这种天然低情商可谓功不可没。那些个被针对的对象心生厌恶又无力反驳，最终进入无能狂怒状态，自然而然的就产出不少诋毁言论。
“本来以为完全能免疫理解这种嘲讽了，可真碰上了，还是觉得......好欠揍啊。”阮亭捂着脸，无力呻吟。
按理说他也看过不少沈时因为天然而说出的嘲讽垃圾话，并且还为那些嘲讽找了譬如被嘲讽的人就是水平不行啊，少女不谙世事啊一类的理由，可真见到了嘲讽现场，还是不自觉被激起了心中的恶意。
“无能导致嫉妒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哀叹一声。“该说是自不量力还是距离不够远呢。”
阮亭被几句话带入了丧气状态，罪魁祸首却毫不知情，笑过一阵后才端正态度看起了正文。
几分钟后。
“嘛，误伤友军了吗。”
论文主体还是在讨论出土资料所展现的新词，得出的结论是小众团体的自称，而非广泛应用的称呼。
“不过，竟然没有找到词源，资料收集能力也真是糟糕呢。”
沈时拉着鼠标大致看过符稽论文里展示的参考资料，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莫说是梗来源的fate，就是词来源的东瀛语都没出现，至于金闪闪吉尔伽美什自然也是一根毛也没有。
“不应该啊，杂修这个词都出现了没理由没有金闪闪的影子。”沈时轻声喃喃了一句，在搜索栏里输入了fate这个关键词。
“只有释义吗？”
搜索结果只是单纯的词语释义，考据源流还挺复杂，看得她有些头晕。
“fate/zero呢......”
沈时再一次输入更加详细的关键词。
“嗯？”
搜索的结果是中文版fate/zero的书影，书页泛黄脆化，脱字脱胶，看上去是经历了不少时光。
“一年前p号考古地出土？因此才没什么人研究吗？不对，是因为没有原版吧。难怪找不到词源，空耳梗没有原音，谁晓得是什么意思。”
沈时找的欢快，作为观众的赵南只觉得云里雾里，先是搜索内容全是他不大懂的古体字，然后又出现了古西语词意考据论文，紧接着又是最近才出土的古代文献书影，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所掌握的知识范畴。
“主播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晕乎乎地看着驾轻就熟阅读着古文献的沈时，发出一声哀嚎：“这就是专业人士的视角吗？”
跟随着阮亭的脚步，赵南也被几句话带进了丧气状态，不过与阮亭不同的是，对自己从未有过什么希望的赵南在认识到差距之后，仅仅是在最初那一小会心情陷入低沉，之后便从低沉状态中摆脱了出来，将那微小的嫉妒心全部转化为了崇拜心，成为了沈时在此世的第一个粉丝。
弹幕飘过，沈时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呃...谢谢？”
她刚才做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就有打赏了？
“小小心意。”
赵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人家应当是不缺这点小钱的，这份打赏未免有些伤人身份。可米已成炊，也无法改变，只好努力在言语上不要露出不敬之意。
“那么，却之不恭。我收下了。”
沈时见给钱的观众大爷态度都这么谦和了，自然也不会端着本就不存在的架子，再次道谢之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笔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