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震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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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诡辩

    床上的张之益脸色更加苍白,身子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他对杜如山的恐惧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怕的要命,不,是怕的不要命。

    “你怕他,不代表人人都怕他!”石天佑冷酷的声音象结了一层冰。

    张之益眼皮上翻,看着石天佑,眼中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吹牛谁不会这几个字。接着,努力控制住自己筛糠的身子后,继续往下说道: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贼婆娘,她将我引见给杜如山,那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们谢家!她,还有她的父母都将我当成谢家往上爬的工具,当成光大门庭的工具,只不过刚开始我并未意识到,待清醒过来时,一切为时已晚。”

    “杜如山给我种下阴阳符时,竟好言抚慰我一番,说跟着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是信手拈来,在我身上种上这个东西,只是考验一下我的忠心而已,没其它别的意思。”

    “而表忠心的方式,就是不断为他杀人:暗杀、投毒、诬陷……什么都干。刚开始,我很不习惯,每次害了人,事完就后悔,会做恶梦,慢慢的……害的人多了,就没感觉了,变麻木了。”

    “有一天,他又找到我,说让我去办一件大事。”

    石天佑的脸上慢慢泛起青光,双手不自觉地抓住床沿……。

    “我很好奇,就问他是什么大事。因为,以前他让我杀人时,从未这么说过,显然这次的事情很重要,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说,你去杀了石岚全家,将他家祖传的枪诀拿到手。并告知我具体实施计划……”

    “当时,我根本就不想听他的计划。怎么可能?让我去杀石岚?石岚乃当朝一品大员,而且与自己关糸非同一般。我强烈反对,不同意这么做。杜如山见我反对,脸上没有恼怒之色,当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有意思!坏事都做尽了,现在想立牌坊了?”我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这件事我不会去做!”

    “杜如山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对我说,那么,你的意思是,你选择去死?其实没关系,你不做,我一样可以找别人去做!说完,抓住我手腕,催动身上真气,激活埋伏在我体内的阴阳符……”

    说到此处,张之益苍白的脸上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死灰的双眼因恐惧而变得些微发亮,不和哪里来的力气,缩在被中的双手像装了弹簧一样倏然从中弹了出来,紧紧抓住石天佑的右臂,竟抓得石天佑右臂隐隐生疼,颤声道:

    “你答应我的,会保护好馨馨,对吗?千万不能让馨馨落在杜如山手中,千万不能让她中了他的阴阳符,好不好?”说到这里,借着双手之力,身上抬了起来,与石天佑几乎脸挨着脸,眼神中有乞求,有担忧、有期盼……。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石天佑别过头去,不愿与这张憎恶的脸近距离对视。张之益手一松,又落回到床上。

    “阴阳符,顾名思义,就是阴间与阳世之符。中此符者,生不如死,死不可求,在阴阳之间反复来回煎熬……此符发作时,全身奇痒难搔,剧痛难忍,偏偏自身又四肢无力,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想自杀都是一种奢望。”

    石天佑心想,这阴阳符,不知与安思门的断肠穿魂散和巫公的寒阴刀哪个更厉害?

    不过,张之益接下来的话马上对他这个比较做了回应。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变态更恐怖更残忍的东西了,杜如山激活了我体内的阴阳符后,那种奇痒深入到全身骨髓,我想伸手破开自己的胸膛到里面去挠,却发现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接着四肢百骸剧痛起来……意识却又无比清晰……”

    “我求他杀了我,可他只是站在我面前,冷冷地笑着说,我不杀你,痒几天痛几天自己会死。他的笑很残忍,但我心中对他却生不起愤怒,只有无法言说的无穷无尽的恐惧。这种状态还要几天时间?多一秒都无法忍受,没能力自杀,又忍受不了这种痛苦。”

    “然后你便答应了他,对吧?”石天佑道。

    “是的,在哪种情况下,我相信谁都没办法不答应。我觉得他有句话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我不答应,这件事,他一样可以找别人去做。”

    “无耻的狡辩!无耻的淫贼!”阿莫念愤然道。

    “你想怎么骂都随你,中了阴阳符后……咳咳……,就再也没有节操,没有底线,没有廉耻……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没亲身体验过,你怎会知道??!!”张之益竟冲阿莫念低吼起来,好像阿莫念刚才的话让他觉得很委屈。

    “禽兽不如的淫贼!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找借口都如此让人恶心!事后阴阳符没发作了,难道你还没能力去自杀??!!”

    “事后……事后……不痒也不痛了,就不想自杀了。”张之益低声道。

    “讲完了吗?你可以去死了吗?”石天佑怒极反笑,与这种人谈对错与廉耻,只怕会影响到自己今后的三观。所以他不想与他再废话,没时间,杀了他后还有大把的事等着他去做。

    “后人如何评价我,我根本不在乎。流芳百世?那是私塾先生上课时用来骗小孩的。有何意义?我就愿用这几十年的好日子去换那百世的流芳……没痛没痒,又有几人有勇气自杀?”

    “闭嘴!”石天佑实在听不下去了,右手伸了出来,摸到张之益头盖骨上,想立时结果了他。

    张之益凄然一笑,接着道:

    “我一个将死之人,发表一下自己对人生的看法,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我么?”说着,眼珠转到右天佑脸上,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换我几分钟的时间,怎么样?”

    “什么事?”石天佑冷笑道。心想,这个垃圾,想多活几分钟,也真是蛮拼的……。

    “其实,要不是我一时心软,你早就死了!”张之益道。

    石天佑:“继续说下去!”

    张之益:“那个晚上,我知道你就躲在北门附近。但我却故意在翠屏山上磨蹭,让你有时间逃走。”

    石天佑:“……”

    张之益这句话,石天佑相信,因为他与自己父亲很熟,到过石府多次,甚至到过翠屏山多次,在翠屏山上与父亲切磋武技。所以,翠屏山有没有出口,他当然知道。当时,他只需安排几个人守住门口,其余人去搜山,两下一包抄,石天佑肯定逃不了。

    石天佑:“你为何要放过我?”

    张之益:“我当时心软了。”

    石天佑:“那为何又在杜府再次杀我?”

    张之益:“必须要杀!那次是杜如山命令我的,再说,我也不是总会心软的。”

    石天佑:“很好的解释。好!再让你多活一会……你接着说。”

    “这个世界,成王败寇。你羸了,你就是真理,那些黑暗和肮脏的手段都会被成功的光环隐盖……所有人都在仰慕你,谁来在乎你脚下踩着的那些尸骨和冤魂?”

    “我爱婵儿,爱得真心!不能信守诺言,又怎能怨我?我很不明白,婵儿没等到我,为何连那半年也要去否认?那可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半年,同样,我相信也是她最美好的半年。真心爱了,当然希望厮守一生,但厮守不了,便当如何?以死殉情?让后人为你煽情的爱情故事感动落泪?有意义吗?我到底错在哪里?”张之益瞪着阿莫念又是一阵低吼。

    “下去以后,如能碰到婵儿,我自要问她……要和她讲清楚!人心本善,谁一生下来就是坏蛋?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遇到了两个魔鬼,贼婆娘和杜如山,否则……我现在一定正与婵儿恩爱缠绵,鱼水相欢,举案并眉……守一方山水,管一方百姓……正活得有滋有味,可……现在呢?现在呢?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说完,头往下低,脖子缩成一团,全身痉挛,过了一会,二人见他一动不动,便扳过来一看,发现张之益已经死了。

    ……他咬舌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