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将军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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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真假之道

第一百零八章 真假之道(1/3)

提起这个扳指来,还有一段故事。

这扳指,是长孙世北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因为之前长孙遥出了事,他为了寻求温有道的帮助就把这扳指赠给了他。

后来温有道认出了这件信物,是当初他赠予长孙世北的生母之信物,一直不敢戴在手上,就随身藏了起来。

现在,他怎么敢把这样东西戴在手指上呢?

只见温有道把那扳指摘了下来,举起来拿在了长孙世北的面前,笑着说道:“七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扳指可是你赠予本督的,你忘记了吗?”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长孙世北,后者略显窘迫地一笑,低下头来,小声说:“是吗?本王不大记得了。”

温有道不甚在意,又将扳指戴了回去,双手款款地往膝盖上一落,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来意:“我看几位大人不远千里,来到陵川,想必是因为这儿传出去的谣言使然吧?”

“谣言?”陈浪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路上难民成百上千,路有白骨横尸,总督大人却说这是谣言?”

“哼,天灾人祸,哪能不死几个人?”温有道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似以前那样温和的性格。陈浪和杨柳青与温有道接触不多,所以并不了解温有道的为人。

但是长孙世北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手在暗中暗暗攥紧,握成了拳头。

站在外面树上的战九歌将长孙世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了大半,于是就叹了口气,飞回了马车里。

燕坤泽见她一回来就往自己胸口上跳,忍不住把手里的书放平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闹。最终,战九歌把他前襟的衣裳**得一塌糊涂,然后往里面一窝,简直就是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凤凰窝。

燕坤泽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当着陌上霜异常羡慕的面儿,逗弄着她:“都搞清楚了?”

小凰鸟蹬腿嗯了一声,“这个温有道是假的,真的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假的?!”陌上霜突然拔高了声音,又吓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传言是假的?”杨柳青眉宇挑动,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疑惑,他与陈浪一唱一和地说道:“既然我们到了这儿,肯定不会是平白无故来看望总督大人的。朝里有人弹劾大人,说是总督大人将陵川的税收提了两倍,不顾百姓的死活,中饱私囊。啧!总督大人,给个解释呗!”

被提及了**问题,温有道也丝毫不避讳,双手一摊,直言相告:“无中生有,空口无凭。本督没做过的事,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这满陵川的百姓就在你们眼前,若是你们有什么疑惑的话,尽管开口问就是了。”

他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他不怕人去查。

温有道:“至于那些难民,是他们自己心智不坚,日子稍微过得穷苦了些,就跑去做了山贼。连陵川本地的百姓也深受其害,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朝廷发放的官粮……”

“陵川人口众多,比之燕城只多不少,官粮早在发放三天后就消耗殆尽了。就凭着那点粮食,怎么可能救得活陵川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温有道毫不客气地讽道:“七王爷和两位大人养尊处优,怎么会了解百姓的疾苦?”

他就像是一道不透风的墙一样,不管杨柳青和陈浪从哪一方面下手,都被温有道毫无阻碍地挡了回来。

而那个七王爷,一点忙都帮不上。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冒昧了?”陈浪哼笑一声,梗直了脖子要进行最后的查证。“不知道我等能否一观粮仓和登记薄?此行回去也好对皇上有个交代。”

“当然。”温有道一副坦坦荡荡的做派,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顺势站起身,这就跟着温有道前往了总督府的粮仓。

陵川的命脉眼下都掌握在总督温有道的手里,他将陵川护得方方面面,任由杨柳青和陈浪怎么撬他的嘴,都无济于事。

在调查过一切明面上的事后,几人败兴而归。

陈浪眯着眼睛,把双手拢在了宽大的袖袍里,跟着温有道的步伐缓缓踱出了总督府。客套几句之后,温有道有意无意地打探道:“几位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就在本督的府上安歇几日?”

“不叨扰了。”杨柳青看陈浪兴致缺缺,七王爷又无精打采的,他便拱手谦绅道:“我们三人是奉皇命而来,总是要到民间多走走看看的。总督大人还是请留步吧。”

温有道一巴掌拍上了长孙世北的肩膀,热情地与他亲近道:“本督与七王爷也甚久没有见面了,不如找个机会,王爷与老夫好好喝上几盅!”

他这话不知道是触动了长孙世北哪条心坎儿上了,让这位王爷猛地抬起头来,用复杂莫名的目光看了温有道许久,欲言又止。

最终长孙世北还是在杨陈两位大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杨柳青和陈浪回到了原本的马车上,唯有长孙世北走到一半时,回

头望向了温有道。

只见温有道的目光停留在第二辆马车上,眸色深沉,隐隐带着几分阴戾,让看的人也有些心惊肉跳。

于是,长孙世北不假思索地往第二辆马车走去,也不顾陈浪诶诶叫喊的阻拦,在鹰隼的帮助下,一股脑地爬上了燕坤泽和战九歌所在的马车。

小鸟依人的战九歌窝在燕坤泽的脖颈上,还时不时地用小脑袋蹭着燕坤泽的脖子,谁料马车的竹帘子突然被人掀起,钻进来一个大男人,登时把战九歌吓得不敢动了。

长孙世北对着陌上霜微微一点头,随即坐在了她的对面。

马车慢悠悠地骨碌碌上路了,燕坤泽才开口问道:“他注意到这边了?”

“是。”

静默了许久,长孙世北才发现一个问题:“战将军呢?她不是一直跟皇上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燕坤泽动手把胸口上的那只小赤毛球掏了出来,放在了铺在腿上的薄毯子上。

那鸟长得还挺别致,头上有一簇金色的羽毛直直竖起,全身都是烈焰一般的红色羽毛,只有在尾巴的部分有一根五彩斑斓的翎羽,好像是从孔雀的身上生拔下来插在了它身上似的。

这鸟儿本来眯着眼睛在装死不动,被燕坤泽这么一拿一放,顿时被扰了舒坦,眯着眼睛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它的眼睛在马车里面巡视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长孙世北的身上。

长孙世北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赤红色的毛球团子张开了它的喙,用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说道:“七王爷,和生父见完面的感想如何?说说看。”

鸟、鸟开口说话了!

这个惊悚的念头在脑子里面炸开,顿时把长孙世北吓得大惊失色,一张脸上的五官都近乎扭曲,整个人都要跳起来的时候,被燕坤泽一把按住了肩膀。

只一个轻飘飘的冷漠眼神,就让这位年过中旬的王爷安分了下来。

马车内又是静默了好一阵,直到陌上霜忍不住用手帕掩着嘴嗤笑出声,长孙世北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颇感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用几乎听不出是他自己的干哑声音问:“你、这……是战将军?”

那赤红毛团子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又很认真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瓜,只见它似乎觉得站着太累了,就一屁股墩坐在软毛毯上,用一贯轻佻戏谑的语气说:“本将军这样子,没吓着七王爷吧?”

能没吓着吗?!长孙世北差点没克制住,嗷的一声叫出来。

“没、没有!战将军这是……”

“天降异能,没辙。不然凭我这小身板,怎么能扛得起护卫大燕的重任呢?你说是吧~”战九歌背对着燕坤泽,自然没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她小嘚瑟的时候,流露出几分柔和的情意。

他伸出自己的食指来,放在了战九歌的面前。这赤红毛团子也没跟他客气,从善如流地一爪子蹬上去,自以为动作很霸气,其实傻的可以。

“七王爷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战九歌一副尊贵人物的做派,伸展着翅膀就靠进了燕坤泽宽实的掌心里,慵懒地把脑袋往他的虎口上一搁。

长孙世北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自觉地往燕坤泽看去。皇上一派淡定的表情,总是让人想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战将军这副样子,大臣们对温有道的弹劾,陵川百姓所受的苦难……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皇上的眼前,竟也没能让他的脸色有丝毫的变化。

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没错,现在正在陵川总督府里的那位,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温有道温大人。”

长孙世北这话,若是放在陈杨两位大人面前说,一定会惊得他们大声嚷嚷着不可能。然,长孙世北与温有道相交多年,早已对他的脾性深有了解。

“温大人性格温和,绝不会在待客接道时言语上有所怨怼,更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处罚下人。”长孙世北想起自己所见,不由得沉下脸色。“皇上和战将军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臣的身世,那臣也就不多做隐瞒了。”

不是自称本王,而是自称为臣。

长孙世北心知肚明皇家之所以对他冷淡,就是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皇族,而他的生父也正是这个和他成为了忘年交的温有道。

“那枚扳指,是臣的生父送给生母的信物,只有他们两人识得。寻常时候,温大人都是贴身秘密的携带,却绝对不会当着众人戴在手上。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战九歌接话道:“这说明,他不是温有道。他若是真正的温有道,心里宠你爱你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容易落人把柄的东西明目张胆地露出来?假的温有道,不知道这样东西的含义,他或许是在哪里听说这是七王爷你赠予温大人的。为了表现得与你关系甚好,他就自作主张地戴在了手上。”

总结完毕,燕坤泽在末了冷冷地

说了两个字:“愚蠢。”

到了陵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落脚的地方。

白文察觉到,从七王爷和两位大人自总督府出来之后,就有人在暗中跟随盯梢。他给蹲在马背上的鸟儿吹了声口哨,那只鸟便飞到了后面跟着的马车上,婉转地鸣叫一声。

窝在燕坤泽手心里正打盹儿的红毛团子突然把脑袋从翅膀下面钻出来,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警惕的样子,但是燕坤泽知道,她还没清醒过来。

“外面怎么了?”

陌上霜好奇地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往外面看去,就见到一只知更鸟站在鹰隼的肩膀上叫个不停。

战九歌在长孙世北惊奇的注视下,往燕坤泽的膝盖上一蹲,双翅展开,然后燕坤泽的两只手就摸了上去,像是给她按摩一样,在她的身上各种揉揉捏捏。

长孙世北:“……”活了大半辈子,还能见到皇上服侍别人?值了!

这是最近燕坤泽养成的习惯,每次战九歌无意识地舒展自己身体的时候,她要是人形燕坤泽就扑上去搂搂抱抱摸摸顺便按倒渡一口龙气,进行一下亲密交流。

要是凰鸟形态呢,就拉开了她的小翅膀,一双大手在她全身都**一遍才肯罢休。

这就有了长孙世北所看到的,纡尊降贵的皇上给赤鸟模样的将军服侍按摩的一幕。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马车驶出了陵川城,然而身后的暗哨还在跟着。鹰隼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跟在暗中的人正困惑为何会有这么突兀的哨声出现,结果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竟然平白无故出现了十几辆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晃神之际,他便把那行人给跟丢了。

“妈的!”那人恼火地一拳砸在树上,生生把一棵人一般粗的树给捶倒了。

陵川城的周边有不少的小镇村庄,白文驾着马车在其中一个看起来人烟稀少的小村庄里落脚。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房屋都好好的,修缮得不比陵川城中的百姓居所差,却没几个人住。

偶有家门口坐着小姑娘抓石子玩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也吓得躲回了院子里,哭着喊娘。

马车就在她家的门口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看着一位妇人急匆匆地从家里面跑出来,一把将自家的闺女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们。

坐在马车里的燕坤泽伸出大手来给战九歌的后背顺了顺毛,淡淡地说了句:“就这儿吧。”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坐在了这家人的家中,目光在家徒四壁中扫视着,就差没把人家的墙皮也剥一层下来。

妇人将院子里朝北的房子收拾出来,这才带着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有些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这户人家中连个男子都没有,只余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孩子,逢上这乱世,可真是叫人担心。

白文在战九歌的示意下,从腰间的钱囊中拿出两锭银子来,放在了那妇人的手心里。这妇人也是淳朴的江南人,起初怎么也不肯收,还是战九歌劝了几句,才用那瘦弱的手紧紧攥住了那么点钱财。

“大姐,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叨扰的地方还很多,你就不用跟我们客气了。”战九歌朝她笑笑,又伸出手来在那小姑娘的脸蛋上捏了几下,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哎大姐,你家这么大的院子,怎么就你和你女儿两个人住啊?”

白文和鹰隼早就在院子里忙开了,长孙世北满怀心事地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发呆,唯有陈杨两位大人心情甚好,拿出了随行李带着的黑白棋,进了屋子往桌前那么一坐,两人就开始了博弈。

陌上霜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感慨了一声:“无知真是好啊!”

“嗤。”战九歌忍俊不禁,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就说一声抱歉。

眼前的妇人似乎是个休养极好、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几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她给小姑娘梳着头,不一会儿就扎好了两个漂亮的马尾,手掌在她的后脑上轻轻一拍,说:“去吧。”

那小姑娘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意外地跟陌上霜玩得来。

妇人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说:“想必你们来时也见着了,这村里头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燕坤泽:“他们都去哪儿了?”

妇人用极为崇敬的目光看着他,脸上难掩哀愁之色。“出海了,三天未归。”

战九歌的手指在桌边哒哒地敲着,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大姐,冒昧问一句,好好的江南陵川变成了如今这副惨状,你觉得是否与坐镇陵川的那位总督大人有所干系?”

艳阳当空,妇人竟不自觉地生了一身的冷汗。

她看了看燕坤泽,又望向了战九歌,只见两人表情或淡漠或温情,眼神却是如出一辙的关切。

不似作假。

(本章完)